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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Wait For Me ...
江续昼睁开眼。
悬在支架上的透明药液正安静地滴落,顺着注射导管流入静脉。
呕吐物混合酒精的气味还残留在气管里,感官一旦清醒过来,医院消毒水气味就显得格外刺鼻。
大脑延迟几秒清醒,回忆片段开始在脑内重放。
乔淇岸走了。
她一声不响搬走了所有行李,他沿着铁轨跑到喉咙泛出血沫,翻遍初杨所有角落都没找到她。
他不高兴,就开始喝酒。
醉得瘫倒在雪地里,被一直跟着的尚丹若送来医院洗胃。乔淇岸走的时候把银行卡也带走了,在酒吧连着泡了几天,已经身无分文,连住院钱都是尚丹若垫的。
妈的。
丢人现眼。
听到病房外有脚步靠近,江续昼实在不愿意面对现实,闭眼装睡。
来人倒是一点不见外,进来就扯开被子,踢掉鞋子晃腿躺上了他的床,躺下还顺手散开头发,厚毯子一样的卷发全拍在他脸上。
江续昼不耐烦推了她一把:“尚丹若也是闲的,叫你来干什么?”
“你们女人怎么都这么多事。”
他翻身卷走被子嘟囔。
江棹月倒没生气:“我们女人,还是某个女人。”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双胞胎挨着肩膀并排平躺,看向苍白的天花板。
“你真的不能再难过了。”
江棹月突然说:“这几天我心脏和胃像被带刺的铁丝网缠在一起,翻来覆去榨汁,刚才机场安检差点吐传送带上。”
秦霜总说,双胞胎能共享对方的情绪。
所以小时候他摔断胳膊,江棹月在五公里外疼得嚎啕大哭。
江棹月:“说说,我们女人怎么欺负你了?听说你现在比刚被征完茶税的清教徒还穷。”
“没有!谁说的!”
江续昼一翻身,捏住江棹月的肩膀,音量猛然拔高八度:“尚丹若给你说了什么都别听!搞笑,我还能被人欺负?我不欺负别人不错了。不是汤汤的错,我喝酒是因为老子犯了很大的错误,受了很重的情伤,被人甩了肯定全都怪我——”
床垫不堪重负咯吱哀叫。
江棹月显然有点被吓到。
缩缩脖子,躲他远了点,“好了。知道了。不是分手的问题,A股开盘就是可能导致实体纸币突然蒸发。”
江续昼顿了下。
也是才想到的,只要从这个病房出去,会有更多人问他乔淇岸去哪了,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还依稀记得昨晚尚丹若试着联系过乔淇岸。
打不通电话,小声骂她。
他很想反驳,但是酒精弥漫在血液里,让他抬不起胳膊,也张不开嘴说话。
如果说实话,这样的无助感只会不受控制地累积。
他接受不了。
谁都不许说他的宝贝一句不好。
“你信了吧?”他追问。
现在还有点宿醉,不过对江棹月撒谎貌似远比想象中容易。
江棹月:……
她没说话,靠在床头垂着脑袋想什么,手指绕住发梢,轻声哼出几句歌词——
“我了解我的妹妹,就像了解我自己的内心。
世上再找不到任何人比她更善良纯净*。”
乔淇岸每次路过表白现场或者点缀满鲜花的婚车,就忍不住哼这首歌。
他们都听过。
江续昼抬手压在心脏的位置。
原本填满的心突然被抽走一块,整体布局改变造成强烈颤动。
钝痛拉着胃不断向上牵引,确实有点想吐。
“以后只剩我们两个了。”
他疲惫不堪靠在她肩上,江棹月用手臂环住他的脑袋,轻轻拍了拍。
“你现在什么感觉?”
江棹月:“跟你一样。”
她触电般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拉开门。
速度快到江续昼没反应过来,失去支撑脸重重砸向床垫。
病房门又被打开,她把什么东西拖进来重新搭上门闩。
尚丹若被强行扯进来,气氛变得异常微妙。
江棹月:“偷听泄密半夜尿床。”
“我没偷听!” 尚丹若大声反驳了句。
大概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她很快恢复理智。上前扶江续昼坐起来,语调平稳道:“你们理科生不懂编故事,想让别人相信,就得写出人物小传,把前因后果编圆满。比方说,汤汤受委屈太久,终于被踩到雷点生气了。”
“别人说她什么她会生气?”
双胞胎异口同声:“不漂亮。”
出院那天,江棹月编纂的九十页分手内幕成稿。
她顺逻辑,尚丹若装订排版加韵脚,江续昼口述剧情。
第一个听众,秦霜。
她听完,静了很久,抬手甩了他一耳光。
江续昼偏过头,静静等下个巴掌。
好像没有多疼。
可秦霜再伸出双手,是很轻捧住他的脸,好像他是个什么易碎的幽灵。
也许她看到的确实是皮囊下的幽灵。
“你长得多像你爸爸。”她说,“你有两位父亲给你做榜样,为什么你没有半点像他们?”
江续昼回忆着打印纸上的铅字,“谁说不是,我也挺费解。”
他们让他滚出这个家。
他没有犹豫,提包离开。
过了父母这一关,面对所有好奇的旁观者,都能流利背出答案,应对那些或善意或八卦的提问,接着被嘲笑句“活该”。
周而复始。
直到所有人都知道他后悔、深情、自作自受。
乔淇岸这个人逐渐和胡编乱造的顺口溜融合,变成了只活在闲谈里的影子。
剧院最后一次见面后,她像是消失在世界上,再也没人收到过她的消息。
江棹月和她一起养的电子恐龙,因为太久没人照看离家出走了,但是她始终相信,乔淇岸做什么肯定都有她的理由。
这点江续昼也清楚。
但他更清楚的是,比起不让任何人说她坏话,现在更重要的,是不能让任何人忘记她。
他是个画家,模仿乔淇岸的字不是什么难事。
每隔几天,江续昼就用她的名字寄出三份印着世界各地假邮戳的明信片。
一张回家给父母,一张给她的朋友吴轻鸢,一张送到段校长的办公室。
这样也能尽量把想念的频率,控制在每周寄信的时候。
其他时间,揽下美术组大大小小的项目让自己忙起来。
交付了所有画稿,有限的工作量实在不够占满生活每一秒。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他的时间停在乔淇岸离开的那天晚上。
于是百无聊赖,江续昼多了个考证的爱好。
托福雅思GRE,法语会计普通话。
能考的都考过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顺便报名了经纪人资格证考试。
许长安知道了,隔三差五来办公室,游说他去演员部带艺人。
此人深谙联名就是热度的道理。
眼见前几天女酒神上线,设计师访谈爆火,打算趁着这波热度,搞出跨部门联名给EDDA炒作。
为了忽悠江续昼交一份社保打两份工,他甚至不辞辛苦请来所有认识的人组了个局。
“屠夫鸟”灯光变幻,音乐把迷乱的氛围推到高潮。
穿超短裙的女人推门进来,从门边开始挨个敬酒。
江续昼实在提不起兴趣,靠沙发上闭目养神。
女人端着酒杯来到他身边,从善如流,扭腰跨坐在他腿上,端起酒杯含了口酒,唇瓣靠近要喂他。
江续昼侧头躲开,正撞上许长安莫名含笑的视线。
“这就算考验到我了?”
许长安拉开包间灯,好让他看清女人的眉眼。
“看她长得像谁再说。”
江续昼勾唇笑了笑,请女人先从自己腿上下来。
起身当着所有朋友掀了茶几,握紧碎酒瓶抵在许长安咽喉。
“不是,”许长安憋得脸通红,“她是曼巴娱乐——”
“初杨付家知道吧,他们联系了圈里的公司一起围剿曼巴娱乐。付总花了大价钱把这个证人从曼巴娱乐买出来,先藏在EDDA避风头,我想着带来给你们看看。”
他求助地转向江棹月:“你俩好好看看,她像谁?”
江续昼放手。
仔细观察,才发现女人始终不出声是因为不会说话。
伸手拨开女人落在脖颈的长发,被碰到的瞬间,女人喉咙中呜咽出哭声,又条件反射般扭腰讨好。和乔淇岸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间,藏着全是畏缩乞怜。
长发掩盖的脖颈皮肤上,像被什么东西烫伤留下的烙印。
数字,12。
“你不是一直觉得曼巴娱乐有问题,让我帮你查吗?”许长安从口袋里摸出早就备好的演员部工牌,“现在你可以自己查了。”
江续昼顺利进入演员部系统。
什么都没查到。
曼巴娱乐似乎在不停试图抹除自己,把一切变得像个没有止境的玻璃迷宫。
每当他以为找到正确方向,就再次狠狠一头撞上墙壁回到原点。
连那个12号女人也在去见付总的路上出意外,人车俱毁。
收到消息,江棹月也开始严重怀疑曼巴娱乐的合法性。在她的授意和技术支持下,纪楷言隔段时间就用微信给乔淇岸发出附带木马的图片和视频。
只要她点开,他们就能知道她的大概位置。
知道她暂时安全。
升任美术组组长那天,江续昼终于决定奖励自己一次。
顺着纪楷言给的檀萝剧院的地址,开场后灯光暗下来,才选了后排座位匆匆进去。两个小时下来,不知道那部剧讲了些什么,眼里只能看到乔淇岸的红裙翻飞。
演出结束,他跟着要签名的人群等在后场门,想碰碰运气,看她会不会跟着同组演员从里面出来。
人散光了也没等到好运气出现。
已经是后半夜,他买了罐啤酒,沿着檀萝冰封的湖,想着这条红砖路可能乔淇岸每天都会走过,踩上去他们的脚印就会重合。
可能这里的啤酒度数都比别处高,他好像看到眼前风雪里,漫天飞舞着萤火虫。
萤火虫在黑夜里聚成光斑,照亮正漂浮在不远处的碎冰里的鲜红裙摆。
「等等我,我来了
等等我,我来找你」
江续昼不顾一切向湖边狂奔,夹杂尖锐雪粒的风刃刮破脸颊。
「等等…
我听见石墙回声
听见脚步落地,犹如鼓锤
我听见顽石撼动
听见冥界幽深,响彻歌声
我来了!」
他穿过荧光,伸出手抓住火红的裙摆。
心心念念的女孩落进怀里。
这么久没见,乔淇岸攀上顶峰的瞬间,一排牙还是按熟悉的方式咬在他喉结上。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毛病,不管是高兴还是生气,抱住他就啃。江续昼想笑,拉亮灯才发现她身下的床单已被泪水浸湿。
“弄疼了吗?”
“你生气吗?”
声音重叠。
江续昼愣了下,大笑出声。
悬在头顶的吊灯,和墙壁上泛黄的挂钟指针都跟着摇晃。
“傻样,我还能真生你的气?”
乔淇岸的小尖牙又咬在他手臂上,这次明显是开心的。
他们要一起回家了。
地下室透不进日光,但是听到楼上住的演员开嗓练歌,他们知道差不多是早上了。江续昼联系了去机场的车,接着做了个会让他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他让乔淇岸收拾好行李去餐厅找他。
从餐厅开门坐到最后的客人离开,目送老板锁住大门,背影消失在风雪里,江续昼已经搞不清楚现在该愤怒还是恐惧,乔淇岸又把他的电话拉黑了。
天边挂起极光,他凭记忆沿着没有路灯的巷子回到地下室。
那早就人去楼空,冷得像窗外的夜色。
再一次,没有酒精就没办法撑到明天的念头占据大脑。
忘了最后怎么回的棠元,再次有意识,发现自己躺在“屠夫鸟”的沙发上,头疼得像斧头劈了。
不知道现在什么时间,但是眼下店里已经没有客人,周围的彩灯也熄了。
他坐起来,酒吧收集明信片的活页夹掉在脚边。
江续昼终于想起来在找什么。
翻身起来走向吧台,朝围坐在那的人扬扬手,“这张给我行不?”
小声讨论戛然而止,几个人全都回头盯着他看。
“这个。”江续昼渴得心里燥烦,“给我!”
半晌,肖洋才开口,“想要就刮个胡子,天亮跟长安回公司上班,下班直接到这来参加乐队排练。我们再不看着你你早晚喝死在路边。”
“还有,”
江棹月补充,“我们找到一个匿名戒酒会,一个小时以后我开车送你过去。”
江续昼:……
乐队演出要带面具,肖洋让他自己选个动物。
江续昼握着模仿过无数遍的笔迹。
这几年,乔淇岸居然往酒吧寄过这么多明信片,每张背面都只写一句话——
【我想你了。】
来自:刺猬。
太久没开口说话,加上酒精刺激,嗓子脱水不太好用,他张开嘴发出了奇怪的一声。
“什么玩意儿?” 肖洋没听清。
江棹月:“他说的,獾。”
“为啥?”
江棹月:“因为在自然界,獾会用尽一切方法追逐刺猬。”
江续昼疯狂点头。
他们表示感动,并收走了他的车钥匙。
每天有人陪他上班下班,往返于戒酒会和心理医生办公室。
医生说不能压抑情绪。
写出来,或者回到有意义的地方去看看,都是应对创伤的方法。
于是他每周去一次檀萝,知道乔淇岸不愿意见他,就坐在她现在工作剧院对面的咖啡厅。握着装热巧克力的杯子,隔玻璃看海报和灯牌逐渐搭建成形。
又一部新剧将在檀萝上映。
剧院所有人下班后,江续昼穿过马路,拍了张明天首演海报的照片。
她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海报上。
最下面一行。
【今日舞台监督,乔淇岸】
想说声“恭喜”,才想起来微信和电话被拉黑很久了。
黑洞的手机屏幕突然振动了下。
接起电话。
江棹月:“你又在难过了。”
“对不住,我尽量控制。”
“我也很想她。每天都想。”
她顿了下,换了算是明快的声音道:“明天我生日,你最好已经给我买好礼物了。”
江续昼:“不提前半年给你买好礼物的人简直敷衍,简直禽兽。禽兽都不如。还有天理吗?放心吧,我不可能是那种人,绝对早就买好了。”
才怪。
下飞机直奔购物中心,选好礼物到家已经是傍晚。
楼下花坛不知道谁的包丢了,随身的耳机、圆珠笔还有几张纸币和车票扔一地也不捡。
江棹月在楼上叫了他一声,着急跑下楼递来一张明信片。
檀萝雪景。
背面是乔淇岸的字。
双胞胎沿着地图上标示出的所有道路,一寸寸地找。夜色褪去,晨曦初至,纪楷言打来电话,说:“汤汤回家了。”
江棹月忙着高兴,江续昼心里却说不出的不痛快。
她回家为什么不来找他?
不找他就算了,先联系江棹月、去找她干爸干妈都行,先见纪楷言算怎么回事?
给乔淇岸接风的家庭聚餐前,江续昼又去买了几罐啤酒。
绝不是破戒。
只是如果醒着,就会不停纠结这个令人不爽的先后顺序。
他现在只想先好好抱抱他的宝贝。
乔淇岸有点烦酒味,也果然躲开他的亲吻。
“你喝醉了。”
江续昼“嗯”了声,想笑,心里早就软得一塌糊涂。
“那你管管我。”
想再抱她紧一点,可是她推开了。
像对待某个尴尬又不得不见的亲戚,恭喜他升职。低着头,说些客套空洞的话,例如外派是领导看重,是好机会。
江续昼:“你就没什么别的话要跟我说?”
乔淇岸急着从他身边逃走,用门板把两人隔开。
只要你说。
说一句需要我。
哪怕只是叫一声我的名字。
我可以不升职,什么都不要,过去不想说的也都无所谓。
可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气得脑子一热,连夜答应领导去东京分部培训美术师。
他就是要让乔淇岸知道,失去他以后是会追悔莫及、痛苦万分的。最好让她也尝尝不眠不休,问遍所有朋友,满城寻找他下落的滋味。
想象太丰满,以至于跑得太快,连手机充电线都没带。
公司派了个姓藤川的翻译兼助理去机场接他。
广告牌上不认识的字符不断流淌过车窗。
江续昼突然觉得自己有大病。
浅浅这个小孩从小就爱纠结,纠结了就哄一哄。
低个头而已,干嘛跟她置气。
问题这边的欢迎刺身都端上桌了,领导也开大会嘉奖他先公后私的奉献精神,总不好才到半个小时就撂挑子不干。
欢迎宴会结束,他让藤川推掉看夜景的活动,去本地人气最旺的商圈,买巧克力饼干和点心寄回棠元。
盒子内侧有他回去的时间,让乔淇岸别担心。
同时还附上新公寓地址和电话。
快递寄到一周,公寓门铃没人来按过,电话也没有响。
没关系。
她可能还有些别扭,也可能没那么喜欢巧克力。
江续昼又托藤川的女朋友带了套最近流行的化妆品寄回去。
慢慢的,他习惯了问候全部石沉大海。
生活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每周寄出去的东西,从明信片变成了化妆品和零食。
夏天,社长来找他,问是否愿意留在东京分部。
“这个决定有点大,我得回家商量一下。和我——”
江续昼学语言的确有天赋,很快日常生活不需要翻译。
藤川闲了挺久,好不容易逮到他说话卡壳,及时在一边提示,“爸爸?妈妈?”
“姐姐?”
江续昼:“妻子。”
“我得问问我妻子愿不愿意搬家。”
社长当然理解,还让他转告,EDDA会帮忙解决家人的签证和住处。
礼物寄到家差不多是七夕,这次江续昼多定了一把花,在卡片上写——
【想不想试试住在不一样的地方?】
“这么大的事你问的有点太敷衍了吧?”藤川开车送他去邮局,路上问了很多次,显然是对这个礼物完全没信心。
有点道理。
江续昼让他掉头去机场。
太久没回家,离棠元越近就越坐不住,来不及放行李就想去见她。
也不知道为什么路过花神公园突然想进去,可能是想扔个硬币,神明保佑一会见到乔淇岸说话别再没头没脑的。
可是那边已经有人了。
贺子阶和乔淇岸并肩站在花神像面前祈愿。
喷泉水柱模糊了视线,江续昼还是看见贺子阶颇为郑重地低头吻了她。
这次,乔淇岸没像躲他一样躲开贺子阶。
江续昼逃跑般原路返回机场。
想问什么都没意义了。
过去几个月送出的东西都显得无比可笑。
心灵感应般,微信弹出贺子阶的好友申请,验证只写了一句话。
【别痴心妄想。】
读消息一脚在公寓楼梯上踏空,小腿刮到扶手血流如注。江续昼简单包扎了下,扣上帽子牵起皮卡丘转身出门。
他必须得立刻离开那间公寓。
每个房间都堆满了迎接乔淇岸准备的礼物。
居然连问都没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就提前给她买了拖鞋,新换的波西米亚窗帘也在嘲笑他真是蠢得可以。
他必须得走。
目的地未定。
初步计划是沿新干线一路走到九州岛,看见海以后跳进去。
东京街头永远车水马龙。
人群攒动的大街,皮卡丘还是准确找到和乔淇岸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背影。
连她们用的香水都是同款。
带点清苦的玫瑰香。
皮卡丘兴奋地扬头对那个背影大叫,迈动四条小短腿,狂摇尾巴要冲向已经穿过马路的女孩。
他也太想再被乔淇岸摸摸脑袋。
牵引绳拉紧到极致,砰一声崩断。
江续昼腿上有伤,被牵引绳绊倒在路边。
大车远光灯抹除街道两侧所有色彩,以极快的速度,迎面向皮卡丘碾来。
世界静音了一瞬。
银座恢宏繁华的霓虹灯重新闪烁,江续昼瘫坐在路边,捂着脸一遍遍问。
“为什么都不要我了?”
肇事司机不停鞠躬道歉,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安慰这个半夜在异国街头痛哭的年轻人。
缝针后,藤川每天带便当来看他,顺便带点要签字的文件。
江续昼每天沉默地坐在沙发角落,除了喝水就是不停画画。藤川弱弱建议,“哥你说句话呗?”
江续昼抬头看着他,说出了这周第一句话。
“你觉得我能抢别人女朋友吗?”
藤川:……
“哥你要不还是别说话了。”
他不懂,江续昼就去有兄弟们在的群里问:【如果汤汤喜欢上别人,我可不可以当她的小三?】
许长安:【现在城里流行这个吗???】
肖洋:【下次选真心话吧。】
熊:【麻烦您稍微符合点普世价值观。】
纪楷言没发言。
几个小时后,估计是实在没想通,纪楷言终于忍不住反问:【为什么不行?】
在老纪的世界里,墙这种东西,不挖怎么知道不稳。
只要他想挖,老纪甚至愿意提供推土机和小铲子。
爱死这个不要脸的回答了。
确实,乔淇岸都回家了,他也该回去了。
不管是以什么身份。
拆掉绷带,江续昼打开行李箱整理要带回去的东西。家里太安静,他按开落灰的音响,里面放的是乔淇岸喜欢的那张专辑。
「你必须忍受旅途漫漫
一路向前,不要回头
直到抵达冥界深处
等等我」
桌面基本清干净了,被压在文件堆最下面,本来要拒绝的综艺邀请露出来。
他坐下拨通导演电话。
有真正抗收视的流量小花加入,导演相当上道,“没问题,珈莉可以提前选和谁组队。”
江续昼:“我们想和最差的剧团组队。”
导演以为这话里有什么没听懂暗示,再次保证,“抽签就是走过场,到时候做个节目效果,珈莉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没关系,”
江续昼握紧手机,防止手心出汗滑落,“我们就要最差那个团。”
一天里,他无数次把名单拉到最下,再放开刷新。
乔淇岸的名字终于终于和叶珈莉并排出现,飞机平稳降落在棠元国际机场。
「等等我
我来找你」
*Hamilton- Satisfied(Renee Elise Goldsberry)
*本章标题和「」引用歌词来自:Hadestown-Wait For Me(Ana?s Mitchell曲),翻译根据剧情流畅需要做调整。
(番外建议配合标题歌曲食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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