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第一天，我把老板打了》水源清

33、第三十三章

　　这几个星期林梓清去许柠家已经去的熟门熟路了。于是如若不需要开重要的会他就带着电脑去她家上班。公司里的人也多少有些奇怪，小林总这个平时最不喜欢在家办公的人时常一个下午不出现在办公室。所有的会都连线开，也不开摄像头。于是公司里有些传闻，说他八成是谈恋爱了，不知道这一次是交了怎么样一个大咖，都不敢露面。许柠不知道这些，她的病假有三个月，正和她意的让她在家天天闲着看书，做些康复锻炼。
　　在家休养的日子，许柠的确认真想了接下来要做什么。林梓清提出让她继续留在林氏，给她打开了另一扇大门，或许可以做些不一样的工作。而留在林氏不知为何让她觉得有些欣喜，毕竟不用再换一个环境了。于是她开始认真研究起自己的简历。看着满篇各种对抗项目的奖项和无数警队系统的经验，许柠有点儿泄气。“我觉得我似乎只能去当个花瓶了。毕竟他们还卖化妆品。”
　　听到这话，宋澜差点儿没把嘴里的方便面喷出去。“算了吧。不是我打击你。许柠。你不看看林氏的几个品牌的代言人都是谁。”
　　“那怎么办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去和老板说。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能做什么。”许柠靠在沙发上哀嚎。
　　“不想当秘书啦？”
　　“秘书办公类的活儿倒是还行。干起来挺轻松的。但是我觉得缺乏些挑战性，那些察言观色八面玲珑的能力呢，我又差点儿。”
　　“让我看看。”说着宋澜放下筷子，把她的简历拉过来。“哎，你拆弹电学化学应该不错啊。”
　　“所以呢。他们家倒是化工起家的。但是都偏日化，我以前做的又真的很专，基本都是和爆破相关的。”许柠没精打采的说。
　　“网络呢？你不是在警队网络部待过一阵儿吗？”
　　“待过一阵儿，你记得我为什么没继续待吗？就是因为我受不了那工作。再说了。我那些经验，什么反侦察，黑客，正当公司有什么用。”
　　“不能融会贯通吗？”
　　“哎，努力学学倒是估计可以。关键是我其实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可以干什么。”许柠托着腮思考着，“从小到大，好像都是我爸逼着我去做他想做的事。现在要我自己决定，我才发现我的头脑就是一盘浆糊。”说完她倒进沙发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其实谁毕业的时候不迷茫啊。很正常。你们老板给了你这个机会，你就找个顺眼的岗位干起来。说不定就慢慢可以看清自己的爱好和特长啦。”宋澜坐在她对面诚恳的建议，“要说你们老板给的这个机会真是不错。我们求都求不来。你是该好好把握。”
　　“那倒是。我觉得我们老板还真是个很好的人。”许柠点着头赞成，“也是，有的时候多学学倒是能有些新发现。我记得那时候我在网络部的时候有个项目，算是半硬件的，那时候是往手机的芯片上面装。。。”猝不及防的，许柠停住了。宋澜还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装什么？”等了半天，许柠依然一言不发，只是直直的看着宋澜左侧的一个地方，似乎是在思考。“要想那么久吗？”宋澜有些没好气的凑上去把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那上面有芯片。”
　　“啊？什么上面？”
　　“显示屏上面有芯片。”
　　“所以呢？”
　　“所以或许因此可以遥控。那个芯片不光是给显示屏用的。”
　　“你在说什么啊？”宋澜越听越迷糊。
　　“对，就是这样。那个显示屏的芯片也连了炸弹，所以可以用远程遥控。一般拆完弹只要显示屏黑了，就会觉得拆完了。而且所有的线都剪断了。不会有人去毁坏芯片的，因为还可以意外伤到炸弹。所以远程遥控可以立即启动，没有反应时间。而且只要连几个焊点。都看不出来。对，就是这样。”许柠越说越快，越说越兴奋。“我得给陈指打电话！”说着许柠就窜了起来。抓起电话。留下宋澜满脸困惑的看着她。

　　陈斌指导是队里最有经验的拆弹专家，赵亦泽就是他亲自带出来的。看到许柠坐在面前在纸上画出她的想法，陈指导专注的沉思着，“你的这个想法很巧。的确可能可行。”
　　“您能试试吗？我现在没有材料。”许柠抬起头颇为急切的问。
　　陈指导看了她一会儿，并没有回答，“所以G国的那个炸弹是你拆的？”
　　“嗯。”
　　“那你可以拆弹了？”许柠愣了一下，没有再做回答。“你要不要再去做一次评估。”陈指导又问道。
　　“那一次是赶鸭子上架。”许柠沉沉的说。一边慢慢的在纸上画着圈。“而且那个炸弹就是线多，不难。”
　　看着她，陈斌半天没有说话，“您帮着试试吧。这也是为了赵亦泽啊。”许柠半恳求的说。
　　“我会试的。”陈斌伸手把她画的那张纸抽出来，认真的折好，放到办公桌上。“所以，许柠，你是为了赵亦泽，还是为了你的处分。”
　　许柠有些意外的抬起头，看着陈指导的眼中并没有半点责备之意，她抿了抿嘴，轻声说，“说实话。我不知道。都有吧。”她坦然的抬头看了回去，“处分嘛，按照必须等拆弹人员把炸弹带离的规定，无论如何我都不该进去的。但是如果当时炸弹没有炸，也就没有人会在意了。你我都知道。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会炸。不管您信不信，赵亦泽的确说他拆完了。不管原因是什么，他当时只拨了我的频道。所以只有我听到了。这个我没有证据。但是我到现场的时候也看到他拆完了。是后来才亮的。不可能我和赵亦泽都搞错的。所以一定有原因。这一次G国的那个又是一样的情况，我后来回忆起来，那两个弹长得都很像。所以已经不是个例了。您教过我的，这样的情况得弄清楚不是吗？我们好从此都有所警惕。如果赵队在，他一定也会想知道的。”
　　陈指导正了神色，“是，我们是得弄清楚。也得告慰赵亦泽的在天之灵。我答应你。我会试的。有结果我会告诉你的。”就在许柠以为这就是结束的时候，陈指导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只不过，我会追问，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评估报告。”看着他手上的信封，许柠感到忐忑不安，“消极。许柠。你是真的不想当警察了。我一直以为那就是陆剑川骂你的说辞。”

　　宋澜对阮程的确称得上是一见钟情。那一日在特警队，阮程车窗打开时那和耳机中歌曲同步的旋律成了她心动最好的BGM，让她近乎相信了命中注定。可是真的谈起恋爱却让一贯爱好仪式感和浪漫的宋澜水土不服。她那些少女的小心思仿佛都打在了枕头上，对方一个都接不到。而阮程那绝不转弯的直男思维也时常怼的她毫无脾气。
　　自打小泊上一次见面时提到了结婚，许柠多少留了些心眼。毕竟是青春期的男生了，或许不该把他完全当成一个孩子来看。于是这次去看他，许柠叫上了阮程，阮程是赵亦泽最好的朋友，对小泊也好，伯母也好，都是近乎家人一样的存在。当她和宋澜一起来到赵亦泊家的时候，阮程已经到了。抬头看到她们，他有些惊讶，“你怎么也来了？”他直截了当的看着自己的女朋友问道。
　　一下子，宋澜的气就不打一处出了，“怎么？影响你啦。”
　　看到她脸色变了，阮程也顿觉不妥，自己刚才的口气的确生硬了，“不是，我就是没想到你会来。”
　　“那我走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成了成了，澜澜，我早跟你说了，跟程子你就得给他把道儿都指明白了。”许柠赶紧打圆场，“我叫她来的。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我这不得已把你叫出来的，别让人家误会。”
　　“你至于吗？”阮程满脸无语的看着她。
　　“我也说，柠柠，你跟我就不必那么小心了吧。”连宋澜也摇着头叹道。
　　“跟你才更要小心呢。没得还影响了咱俩的关系。”许柠揽着宋澜的肩膀正色道。
　　“咱俩要能有什么还等到今天。”阮程摆摆手，而两位女生的脸色已然僵住了些许，他觉得自己需要找补一下，“不是，我的意思是，那朋友妻不可欺，阿泽对你当年那是。。。”
　　“打住打住，程子，不会解释呢，就别解释了。没得越说越错。”许柠及时的打断了他，“总之啦。我这个人的做事风格呢，就是如果朋友有了另一半，避嫌能做的事我一定做足的。”说完她就亲热的拉着宋澜往楼上走去。
　　这些日子是治疗的等待期，不需要住院，赵亦泊便整日在家，看到他们来很是高兴，看着宋澜也一个劲儿的称赞她和阮程很登对，把宋澜夸的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结拜认个亲弟弟。
　　“柠柠姐，真的要谢谢你。医院说现在的医药费一半都被你们公司的项目给报销了。”聊了半响，小泊看着许柠满是感激的说，“就是我妈问了问这是什么公司？”
　　“你怎么说的？”许柠有些急切的问。
　　“按照程哥教的，说是陆队帮着申请的。”
　　“那就好。”
　　“我妈说要去谢谢公司的老总呢。”
　　“别了别了。这是一个项目，好多人批的。公司也大，人不好找。人家高管也未必有时间的。没得说漏了又把我扯出来。”许柠推脱道。
　　“那您帮我道谢吧。”
　　“我知道的。”
　　“快别提了。差点儿露馅。我刚跟陆队说完，伯母电话就打到了陆队那里。我要是交代晚一会儿就以陆队那一板一眼的性子，铁定得说，没有的事儿，我不知道。”阮程在一边叹道。
　　“你们这么瞒着，要到什么时候去啊。”宋澜忍不住替许柠有些不服，“毕竟柠柠都是好心。”
　　看到另外两人都一时无言以对，许柠赶紧插嘴，“是我建议瞒着的。何苦让伯母不开心。小泊记得我的好就行了。就指着你以后飞黄腾达了罩着你姐姐我了。”
　　正在说笑着，忽然门口响起了钥匙声，这家里只有小泊和母亲两个人，一时间四个人都有些慌张，“我妈去上班了啊，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赵亦泊手足无措的说，一边看向许柠。
　　“我下床底，一会儿你们想办法把伯母支出去我再出来。”也来不及等阮程阻止，许柠已经灵巧的躲到了床下，不过几秒钟之后，小泊的母亲樊园英就推门进来了。看到阮程她自然是高兴的，见到他带着女朋友来，也难免拉着宋澜开启了长辈关怀的长篇大论。许柠躲着床下叫苦连连。且不说床下东西不少，只是因为小泊病着，樊园英又要上班，家里的打扫做的也不彻底，床下满是灰尘。她努力忍着不要打喷嚏或者咳嗽暴露了。好在小泊机灵，忙着插空让母亲下楼买吃的招待客人。既然留饭的话已经说出口了，樊园英也不好意思拒绝，收拾收拾就出门买菜去了。等到许柠灰头土脸的从床底下出来，阮程无奈的看着她，“这为了掩护你，显得我特别没分寸，人一说吃饭我就答应了。跟缺吃似的。”
　　“成啦。伯母那手艺，赚顿饭吃就别抱怨了。比我一头灰强多了。我先撤了。别又撞上了。”说完许柠冲几人眨眨眼就急着离开了赵家。
　　因为怕撞上樊园英，许柠一刻也不敢停的赶去了公交站等车。靠着站牌，许柠长长的舒了口气。她承认，赵亦泽的母亲的确是她为数不多惧怕的人。每次她看到自己崩溃的样子总是把许柠拉回赵亦泽出事的时候，自己从昏迷中醒来，看到江勇站在床前，眼圈红红的告诉自己，队长牺牲了。那个时刻，她觉得世界的某个角落坍塌了。她不确定还可不可以修补好。

　　离开赵家，宋澜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这顿饭吃的她坐立不安。她开始真切的感受到许柠为什么恐惧伯母了。她看的出来，生活中巨大的变故实在已经压垮了这位母亲。她甚至觉得樊园英的精神都有一些不正常了。她时而兴奋，感慨阮程也终于变成大小伙子有女朋友了。可下一秒她就近乎落泪，伤感自己儿子的离世，顺道谩骂许柠。时而对阮程对小泊的照顾感激不尽，而下一秒又开始辱骂许柠害死了赵亦泽。宋澜看得出，阮程和自己一样，一边觉得尴尬，一边也那般不忍。可是和阮程牵着手从赵家出来时，作为许柠的死党，宋澜还是忍不住问，“伯母为什么那么恨柠柠啊？这一顿饭的时间只要提起赵亦泽她就要骂柠柠。”
　　看着远处阮程也无奈的叹了口气，“阿姨也不容易。小泊这病还拖着，阿泽忽然就这么没了。”
　　“那是当然，可是也不能都怪柠柠啊。”宋澜有些不忿的说，“且不说赵亦泽在的时候柠柠就在帮衬医药费，他走了之后，柠柠更是恨不得把小泊当作亲弟弟，省吃俭用的给他攒医药费。”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阮程握紧她的手，认真的说，“许柠说或许她想找个人责怪命运，这样比认命容易一些。”
　　这样的说法让宋澜感到愤愤然，“柠柠这么说所以就让她打骂都忍着呗。”
　　阮程没有回答，沉默了半响，他忽然沉沉的开口，“这事儿其实我们都有责任。”他咽了咽口水，“那时候阿泽刚走，所有人都缓不过劲儿来。都是懵的。我心里也莫不过来，我跟阿泽17岁一起进的警校，我想不通发生了什么，明明一切都正常，怎么就忽然炸了。”阮程低声说着，声音带着隐忍的颤抖，让宋澜不由的停下了脚步，伸手握住他的胳膊，把他轻轻带到一边的长椅上。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阮程平静了几分，“当时在场的只有许柠，所以她一醒，大家都去问她。特警队都是一帮大老爷们儿，没那么心细，伤心的时候语气也重，嗓门也大。七嘴八舌的，我们问的话许柠一句也没答。她或许也是懵的。大家都在情绪里，都没细想她其实最难受。”说着阮程咬了咬嘴唇，努力控制着自己情绪和声音的颤抖，从赵亦泽牺牲到现在，他努力让自己一切如常，努力接过队长的位置，努力找寻那次爆炸的线索，他让自己为了别的事情忙碌，好让自己忘掉，那个和自己出生入死，肝胆相照的伙伴已经不在了。他再也不会在出任务的时候把他从危险的地方拉回来，恼火却关切的说，“你不看就进去吗？”也不会替他训斥全队的人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团队精神，什么是凝聚力。他再也不能去找他开小灶训练了。也不能随便推开门问，“今儿晚上撸串，去不去？”他也再也不会坐在操场上，远远的看着许柠，然后略带愁绪的说，“哥们儿，你也该找个人了。心里有一个人，挺好的。哪怕她不喜欢你。”想到赵亦泽当时满是柔情的眼神，他感到那样的内疚，他如若知道为了自己许柠被所有人质疑谴责一定心疼死了。如果那时候他在场，一定会护着许柠，一定会呵斥所有人。
　　阮程沉默了那样的久，久的宋澜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了，他却开口了，“那天在许柠的病房，大伙儿越来越激动，嗓门也越来越大。她越不说话，大家的火气越大。有人问她为什么弹没拆完就进去了；有人怪她阿泽为了护着她死了她却一言不发；有人骂她到最后都吊着阿泽让他走的有遗憾；也有人说，以阿泽一板一眼的个性，如果进去的不是她，别人定要被骂出来的。陆队也是伤心糊涂了，阿泽是他从警校开始就最得意的学生，医生说他牺牲了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陆队哭。”阮程的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他死死的盯着地上的瓷砖，眼眶却已经红了。宋澜没有说话，她轻轻的抚着他的胳膊。她当时在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男人痛哭流泪。然而作为许柠最好的朋友，她其实没有听过这一切，从赵亦泽出事到现在，许柠跟她复盘过很多次那天发生了什么，然而，没有掉过一次泪，也没有提过一次出事之后在医院的情形。“问许柠的时候陆队骂她不该进去，气头上说要给她处分，要开除她。”阮程继续说了下去，“这些我们冷静下来都知道是气话。可是没想到那时候阿姨也来找许柠，她全听到了。所以也再也走不出去了。”看着宋澜的这双眼睛带着无限的悲伤和悔恨，“我们都知道柠柠委屈，都跟她道歉，她嘴上说着没事儿，可是我知道她心里还是在意的。陆队跟她谈了无数次。陆队也内疚，我们都内疚。柠柠要离队。多少人留她她一言不发，一句不解释。从出事到现在，阿姨看到她就大闹，打了她无数次。说真的，队里能打她那么多次的都屈指可数。”阮程努力开了个玩笑，可是笑却是苦涩的。宋澜还是捧场的笑了一声，“我觉得你错了。”她沉默了一刻开口道。“你们还是不了解柠柠。她怎么会介意你们在气头上骂了她。她那个人你们骂她的时候她一定在心里跟着你们骂。”宋澜翻开自己的手心，无意识的轻轻摩挲着，“她离队，虽然跟这次事故有关，但是一定不是你说的这个原因。我知道。”她郑重而确定的说。
　　“那是为什么？”阮程不假思索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应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