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第一天，我把老板打了》水源清

26、第二十六章

　　林梓清从混沌中迷迷糊糊的醒来，还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他只记得自己回到房间，头从回到会所就很晕，于是他准备洗个澡，可是刚刚进了卫生间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自己仿佛是做了一个梦，那梦里有很多的光点，有嘈杂的脚步声，而自己被人拖着行走，很不舒服。于是他想努力醒过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而远处似乎有许柠的脸，穿着白色的衬衫，头发整齐的披在肩上，发尾有些自然的卷曲，笑颜盈盈的看着自己，于是他想叫她，可是却发不出声音。就这样，他觉得此时灯光有些刺眼。
　　一个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林梓清努力抬头望去。看到许柠从气窗翻了进来。和梦中不一样，此时的她扎着马尾，穿了一身黑色。见他抬头，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接着一手扶着窗棱，一边探身去看那窗顶装的摄像头。林梓清眯着眼睛，想看清她在做什么。这样慢慢清醒的意识也让他察觉到，自己被反手绑在凳子上。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前绑着许多仪器一样的装置。
　　“他们给你装了炸弹。头顶是定时器。”这时许柠翻身从气窗轻巧落地。“我刚刚弄坏了监控。现在我把炸弹给你拆了。”她的表情看上去和平时没有太大的变化。林梓清看着她在房间里来回查看了一番，来到了他面前。她又绕着他走了几圈，认真的看了所有的线路，最后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林梓清承认，此时这样身上缠满炸弹的情形实在是脱离他人生中所有的经历，那种恐惧似乎慢慢的在身体中蔓延，逐渐遍布全身，于是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忽然他感到许柠的手放在他的大腿上，抬起眼可以看到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被一身全黑的装束衬托地更加闪亮夺目，那眼里不似她平时的俏皮，而是多了十分的郑重，“别担心，我拆弹还是不错的。当年在特警队我是唯一一个受训的女拆弹专家。”说完她微微笑了笑，那笑容和她平时一模一样，却在此时仿佛穿越空间让林梓清平静下来，一切似乎都回到了那平静的日常之中，让他忘却了此时的危机四伏。于是他回以微笑。
　　手稳稳地握着一个个的电线，可是心却颤抖的仿佛要带着整个身子摇晃起来。盯着那各色的电线，许柠努力去忽视耳边的滴滴声。然而其他声音却接踵而来。仿佛有一屋子的人在她耳边轮流说话。
　　“许柠，你细心大胆，做拆弹确实可以，可是你确定吗？”“我想试试。”
　　“许柠，你疯了吗？里面还在拆弹。你进去干什么？”
　　“快跑，全队全速撤离！”
　　“许柠，我知道那次爆炸对你影响很大。心理多于生理。也许你应该暂时停止做和炸弹相关的事。”
　　“这次的保镖行动应该不会涉及爆炸的。毕竟有钱人遇到的主要问题是绑架。用炸弹的很少。你可以去试试。”
　　“许柠，即使你心理评估过不了。并不代表你不能做特警了。不拆弹就是了。”
　　“一步一步来。不然你会害怕。”可是我现在就害怕，许柠在脑海中高声回应那些声音。说好不拆弹了的。忽然一个声音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许柠。”“许柠？”她有些迷茫的抬起头，看到林梓清正在咫尺之外看着她。他深棕色的眼眸平静的望着她，带着一丝询问。她想起刚刚在小镇上，她做好南瓜灯抬起头，就看到他在长桌子的对面满眼笑意的看着她，“做得挺好的。”他当时笑着说。
　　“我要分析一下线路。”她开口解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而自信。
　　“没关系的。还有时间。”林梓清轻声说。看着他嘴角的笑意，许柠愣神了。她默默的注视了片刻，而耳边那些震耳欲聋的声音竟然慢慢静了下来。于是她木瞪瞪的点点头就从低头在腰包里寻找着，很快手里便拿了一把小剪刀。看着那把剪刀，林梓清想起那日和她聊起准备的东西时提到的那把化妆包里的剪刀。他不由地要苦笑了。谁想到她还真能用到。
　　拿着剪刀，许柠觉得自己似乎是分裂了。一半的脑子清楚的分析着眼前的线路，分毫不乱，一丝不苟，而另一半的脑子依然在和那些闯进来的声音争吵着，抱怨着。她开始剪断了第一根电线，随着那一声小小的断裂声，那一半脑子里的声音似乎被静音了，一瞬间寂静无声。却也依然一片空白。这就够了。她开始一边理着线，一边迅速的剪断那些缠绕。随着那样的专注，那一片空白在慢慢的变小，慢慢的模糊。大约五分钟后，她微微舒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那头顶的计时器已经停止了。硕大的屏幕一片灰黑。于是她拿出一把刀，割开了绑着林梓清双手的绳子。“刚才被和电线绕在一起了。所以现在才能松开你。”她解释道，随即又努力冲林梓清微笑。那笑本来是挤出来的，她想安慰一下林梓清，可是哪想到，却在一瞬间治愈了自己。嘴角扬到一个弧度竟然又上去了些许，变成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好像没那么怕了。她在心中告诉自己。
　　看着她轻松的笑，林梓清觉得有些恍惚，似乎只是不久以前，他跟在她半步之外，看着她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走在中世纪的石子路上，饶有兴趣的拍着照，兴致勃勃的和周围的人打招呼。时不时回头和其他人聊几句。他感到那样的轻松美好，心中不由的庆幸自己赞同了这个观光的行程。他不记得上一次自己这样轻松舒心是什么时候。而此时许柠又低下头去，认真的研究他胸前的盒子。她的嘴唇有些干燥，或许是因为紧张微微发白，却依然红润饱满，自然的翘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那一刻，林梓清觉得自己大概是在生死关头神志不清了，他几乎要去亲上她的嘴唇了。于是他努力咽了咽口水，控制了一下。“最后的环节最要小心了。所以慢一些。”他听到许柠认真的说道，“你相信我。”她郑重的说。
　　小心的打开绑在林梓清胸前的控制板的面板，露出了里面的线路，许柠仔细的看着那两色的电线。轻轻用镊子去理清它们的关系。她略松了口气。看样子，没有限制移动的设置。也就是说，如果需要可以先带这林梓清躲一躲。再加上缠在他身上别的炸弹已经被她摘掉了，现在这个应该是最后的部分了。她看了一眼计时器。从刚才开始她的脑海终于被眼前画面全部充满，她能够全身心的关注到此时的状况中来。她知道能够利用的时间比这计时器上少。刚才她弄坏了监控，让监控的画面卡壳。但是应该很快监控室的人就会发现画面不动了，他们大概会先猜测是画面短时间的问题。但是应该很快就会来查看的。如果运气好，刚才外面的那三个人是唯一值守的，那么就会有人从监控室那里过来。刚才骑过来用了大约十分钟。那么加上他们的反应速度，或许很快就会有人进来了。
　　“您可以起来吗？”许柠在脑海中盘算了一下迅速的决定。
　　“可以吧。”林梓清有些意外，但是还是回答道。
　　“那我帮您起来。我们躲一躲。我继续。”说完她一手护着炸弹，一手去扶林梓清。或许是迷药的作用，一起身，他就觉得腿软，一个踉跄幸好被许柠扶住。“没事儿。”许柠微笑着说，“我们不用走很远，就躲到后面的货物后面去，争取一些时间。”靠着许柠，林梓清还是坚持到了原本堆放在身后的一堆货物的后面。许柠又赶紧调整了一下货物的布置，把他们围在了后面，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能一眼望到。然而回头望向林梓清的时候，许柠从远处看到了那个打开的控制器。记忆的一个窗口似乎又在她脑海中不由分说的打开了。一个同样的盒子，满是剪断的电线，露着金色的铜丝。显示屏一片漆黑。“炸弹拆除了。计时停止了。”赵亦泽带着一丝微笑在尘埃中看着她，轻声说道。看着那张脸，她慢慢的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那黑色的双眸和记忆中的一样，在咫尺之外专注的看着她。
　　跌坐在尘土中，刚才身体上的不适，加上胸前那炸弹仿佛有生命一般随着倒计时般的心跳，让林梓清集聚起来的勇气和脑补出来的平静都一下子垮台了。看到许柠来到面前，他情不自禁的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很软，有些凉，也比别的女生的手粗糙一些，但是那些略带粗糙的纹理倒是让他感到些许安全感。
　　手忽然被一双冰凉的手紧紧握住，一时间，眼前赵亦泽的脸消失了。变幻成林梓清脸色苍白的看着自己，许柠有些发愣，也反握住他的手，她的手也有些颤抖。可是两手相握的力量让她冷静下来。她又一遍告诉自己，一步步来，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解决。于是她轻声说，“没关系的，我也紧张。虽然我们训练过，但是实战也都紧张。不过我这个人紧张的时候更专注。所以你别担心，我在这里，用我的专业，陪着你紧张。会没事的。”
　　林梓清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她的表情松弛了一些，“第一次看到你做本职工作，还真的挺帅的。”此时空间很小，许柠紧紧的挨着她，头凑到他胸前，他能够闻到她发丝上刚洗的头发洗发水的香气，那是一缕不属于此时的温柔。听他这样说，许柠有些讶异，她很快便低头笑了，“谢谢您。您现在也很不吝啬赞美了。”看到她抬眼看自己，神色仿佛是真的开心，这让林梓清的心不由自主的怦怦直跳。说完这话许柠就用右手开始继续剪电线，左手却依然留在林梓清手里，并没有抽回来，轻轻的反握着他。可是才剪了两根。大门似乎就被撞开了。几个人冲了进来，无比慌张的来回奔跑。许柠抬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就继续拆弹。接着是打电话的声音，他们急切的在电话里交代情况。
　　听着近在咫尺的纷乱，许柠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这是第一次她要在这样的情形下拆弹。没有团队护卫，也没有防爆服。虽然训练的时候她恨透了那笨重闷热的防爆服，但是此时她那般想念那给她一丝安全感的铁甲。她也开始无比的想念那帮整天和自己斗嘴的队友，如果有他们在，此时她就不必如此神经紧绷了。她耳边响起江勇经常说的，“你总有一天会觉得哥哥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是安全感给的足足的。”还有阮程，“什么叫团队精神，就是能够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信任。”还有王景驰，那个第一次见他还要因为被师傅训而掉眼泪的小孩，“柠柠，咱俩同门啊，我不护着谁也得护着你，不然怎么去见师傅。”还有，赵亦泽。她的心狠狠的被扯了一下，上一次她近距离接触炸弹就是和他在一起，那时她一点儿都不怕，一点儿就不紧张，甚至还欣赏了一下周围春日鸟语花香的风景，那是自然，有赵亦泽在拆弹，自己有什么好紧张的呢，哪怕到炸弹炸的那一刻她都没有意识到恐惧。
　　这样的思绪倒是让许柠静了下来。而她的注意力也高度的集中，都说女人是多线程的生物。她一边研究着眼前的炸弹线路，一边认真的分辨出来的人大约有四个。而另一侧，她能够感到林梓清正神经紧绷的看着自己。她抬头看向他满是惊恐的眼睛，微微点点头，又把手指举到嘴边对他无声的嘘了一声。接着，不得已的，她缓缓的把左手从他的手掌中抽了出来。指了指炸弹，有些抱歉的看着他，示意她需要两只手继续。看得出来林梓清努力扯着嘴角微笑了一下。许柠很感动，从进来到现在，这位老板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过。他身上这样缠着炸弹，却依然安慰自己。而此时他努力露出的微笑真的给了她定海神针的安全感，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外面的人在房间里找寻了一圈，但是并没有往这里看。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仓库。其实地方很大。那些人似乎是把以前在仓库里的东西都堆到了两边。他们所在的地方在大门的对面，靠着墙，从外面看过来会觉得挡住他们的那面货物是靠着墙的。
　　的确，那些人没有意识到货物后面还可以有藏身之处，于是似乎是出去检查楼房的其他房间。然而空旷的房间里依然有脚步声，一个人的脚步声，这时脚步声慢慢靠近，许柠心中暗道不妙。她看着手中的炸弹，剩下的线路已经不多了。她一边提醒自己此时更加要心细，以免一不小心酿成大错，一边开始加快了速度。她能够感到，不仅是自己的手抖得要靠另一只手帮忙才能准确的剪断线路，而林梓清整个人都在颤抖，让那些电线都开始跟着抖动。
　　然而这时，出乎意料的，又有人跑了进来，冲着正在走近的人喊着什么。那人转身就迎了上去。听到来人离开了，许柠满心的疑惑，可是她的手没有停，她马上就要拆完了。剪断手中最后一根线，她松了半口气，“好了。”她抬手和林梓清做了个okay的手势，一边把炸弹从他身上拿下来，放在一边。然而神经却并没有放松，她开始全神贯注地去思考他们为什么都走了？忽然似乎是一阵风从开着的窗户吹来，那风带着G国这个季节夜晚的寒冷，让许柠打了个哆嗦。她想起那一日初春出乎寻常的温暖的风。于是她低头盯着那已经没有显示的倒计时屏幕。和那全部被剪断了的电线。仿佛一个被打败的野兽，毫无生气。果然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是真的一模一样。
　　林梓清在看到许柠的手势之后是真心的松了口气。看到那拆下的面板上显示倒计时的液晶屏已经黑了。他沉重的喘着气，却依然不敢出声。他从来不曾感觉离死亡那么近过。刚才那人走近的脚步让他觉得自己仿佛马上就要心悸了。耳朵嗡嗡的响，除了脚步声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了。可是此时似乎脚步声也不见了。他不由的看向许柠，带着几分询问和久违的轻松。
　　可是眼前的女孩的表情丝毫没有半点放松，她仍然盯着那炸弹。接着毫无征兆的，她不管不顾的站了起来，还一把把林梓清也拉了起来。“快跑，能跑多快跑多快。”说着她就带着他从藏身处窜了出来。就在他们马上要跑到门口时，许柠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滴滴的声音，那么微弱，却震耳欲聋。她不假思索的把林梓清推到最近开着的窗户边，几乎是把他推了出去。接着她自己跳了出去，正好扑在林梓清的身上，她摸索着护住身下的人，又抬手护住头，就在那一刻身后的建筑仿佛腾空而起。紧接着是石块飞落，砸在身上。漫天灰尘和火光，一切那般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