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窗》试水1

25、谁解连环（四）

　　我一大早就到琴行了，看到门锁着，有些奇怪，今天不是周六吗，林枫应该有很多节课要上。
　　我给他发了条信息，嘿，没回我。
　　我直接电话打过去，想不到他竟然给我摁了！
　　林枫穿着睡衣给我开门，解释道：“昨晚睡得比较晚，差点起不来了。”
　　“我等你没关系，要是让学生在门口等你，你这个老师可就有点不称职了。”
　　林枫打个哈哈：“还好没发生这样的事情，今天我肯定好好教你。”
　　进了屋子，我看到房间里凳子七倒八歪：“你这……今天可是有点乱啊……”
　　林枫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就交给你了，我去洗把脸换件衣服。”
　　我满脸问号地看着他跑了，请我是来学琴的还是来做保洁的？
　　玩归玩闹归闹，我还是帮他收拾了一下，林枫还没回来，我就先自己练会。
　　我看钢琴上还放着几张琴谱，拿过来看了一眼，是《月光奏鸣曲》，古典音乐我还真没弹过。
　　虽然说学钢琴肯定是要古典的，可我又不是学生，我当然我要学自己想学的，我一直在弹的都是流行音乐，是现代的。
　　我学钢琴是因为热爱，不是来追求艺术。
　　所以我对肖邦，贝多芬这些大师的作品是不怎么熟悉的。
　　我叫林枫回来了，让他把这首曲子弹给我听听，林枫白了我一眼，“谱子看不来？自己不会弹？”
　　看样子他是不想弹了，我怼道：“不弹算了，我也不是很想听。”
　　“那不就得了，一边去，我学生快来了，你去楼上房间自己练。”
　　一上午我是在琴行度过的，本想着中午和林枫一起吃个饭，他却说没胃口，不吃了。
　　这属实扫兴。
　　李星今天回家了，给方向打电话他也说他外出进货了，所以中午我只能一个人去吃饭了。
　　我在路上想着去吃啥呢，看到边上有家画室。
　　这条街本身辅导班就特别多，什么练毛笔字的，教跆拳道的，琴行画室应有尽有。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我看到这间画室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画室的墙壁上挂着好多作品，风格迥异，看起来应该是画室的学生画的。
　　此时此刻，画室里正在上着课，我推门进来，没有人注意到我，他们的精神都专注在画板上，唯有讲台上的老师看了我一眼。
　　我看到她也很惊讶，上次一别，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
　　她见到我也很惊喜，不过没有和我打招呼，而是向我做了个嘘声。
　　我明白她的意思，是想我不让打扰到在作画的学生。
　　上次听她说，她自己开了一个工作室，不会就是这里吧？
　　等到下课，我们才有时间聊。
　　我问宋锦怎么在这，这个画廊就是她的工作室吗？
　　宋锦告诉我，开工作室还没赚到钱，为了补贴工作室的开支，自己才来这里教学的。
　　“赚钱难啊！”
　　宋锦唉声叹气道。
　　我说：“大家都这样，追逐梦想的路上注定是怪石嶙峋，布满荆棘。”
　　宋锦点点头，握紧拳头，踌躇满志，“没错，所以我要乘风破浪向前冲！”
　　我被她这个反应逗笑了，想不到宋锦还有这样有趣的一面。
　　她和林老师都在一条街上当老师，我不由问她认不认识林枫。
　　“林枫？”
　　宋锦念叨着这个名字，眼神里有些许疑惑，“谁啊？没听说过。”
　　我说他是这条街上琴行的老师，想着你们都在这里，也许认识，不认识也没事，等下介绍给你们认识。
　　宋锦说好的，听她语气好像对林枫不是很好奇。
　　我问她吃饭没，要不要一起。
　　宋锦欣然应允，她说只要你请她吃饭，就算刮风下雨她都会到的。
　　好家伙，白嫖就是香是吧。
　　宋锦哈哈大笑。
　　看到宋锦这么开心，我有那么一瞬间恍惚，心神荡漾。
　　我感受到一种微妙的感觉，这令我也挺开心的。
　　只不过我没有把这份情绪表露出来，率先走出门，宋锦在后面跟上。
　　我们没去远，只在附近的快餐店吃了饭，想着林老师虽然没胃口，我就给他打包了快餐，然后带宋锦到了他的琴行。
　　宋锦站在琴行门口，仰头看着琴行的名字。
　　北门街43号。
　　她又瞄了下琴行的门牌号：北门街43号。
　　这个林老师有点意思哈，拿门牌号当店名。
　　关于名字的由来林老师和我说过，一是他懒得取名，二是租下这个店面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是北门街43号，那时候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决定把门牌号取作店名，以此来致敬鲍家街43号。
　　鲍家街43号是他曾经很喜欢的一个乐队，只是早就解散了。
　　他的朋友圈封面是两句歌词。
　　“我将在今夜的雨中睡去，晚安所有孤独的人们。”
　　由此可知他有多喜欢这个乐队。
　　听完我的介绍，宋锦对林老师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进了店里面，我把快餐放到桌上：“吃点？”
　　林老师收起手里书，“我还真突然有点胃口了。”
　　“少来，如果我找你报销你还有胃口吗？”
　　“哎呀，你这么说的话我又没胃口了。”
　　“吃吧你，我请。”
　　林老师欣喜地拆开袋子，这时才发现我身后还有个人。
　　宋锦站在我身后左右张望，对墙上挂着的各类品牌的吉他和贝斯很感兴趣。
　　林老师冲我抖了抖眉毛，我明白他意思。
　　宋锦看着林老师，想了会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有吗？我都不认识你。”
　　宋锦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个手，“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天晚上的gay！”
　　林老师脸上的笑意瞬间停了，“你别乱说啊，我都不认识你。”
　　宋锦一脸不以为意，“我认识你不就得了。那晚上我早就注意到你了，一个人坐在那里，鬼鬼祟祟的，看着就不像一个好人。”
　　“你早就发现了？”
　　我插了句嘴，有些惊讶宋锦的观察能力。
　　“废话，我又不傻，陪你演戏呢，想看看你俩有什么花招。”
　　林老师双手一摊，冲我说道：“得，咱俩成小丑了。”
　　我用手抚着额头，思考着该怎么转移话题。
　　“对了，带你参观参观林老师的琴行吧。”
　　宋锦找了个椅子坐下：“不了，我们就坐这里休息下吧，等下就该回画室上课了。”
　　“你在前面的心海画室上课？我怎么从来没过你？”林老师问道。
　　“我也是刚过来当老师，你没见过我很正常，就像刚才江岸问我认不认识你，我也说不认识一样。”
　　“难得来客人，我给你们泡点茶吧。”
　　林老师从柜子里取出一罐小青柑，然后取出茶具泡茶。
　　“品茗，抚琴，焚香，读书，林老师是懂享受的。”
　　我来过这里很多次了，从来没注意到这间房间还有个佛龛，听了宋锦的话我才看到林老师书架上中间层摆放着一个佛龛，它被一本本书挡住，怪不得我没看见。
　　佛龛上插着三炷香，已经快燃到底了。
　　我暗暗心惊，宋锦的观察力太细致了，像是一个有着丰富侦查经验的警察，还是说每个女人都是这样，心思细腻。
　　我忽然问道：“对了，那天晚上你怎么突然就消失了，我都找不到你。”
　　宋锦故作神秘地说道：“我回家了。总不能让你知道我住哪吧？”
　　“我又不是坏人。”
　　“是，可咱俩也不是特别熟啊。”
　　“不熟你说话都这么直接啊？”
　　宋锦难得脸颊一红，看了下时间，“快上课了，我先走了。”
　　林老师也说：“我也要上课了。”
　　？？？
　　什么意思，赶我走呢！
　　我不情愿地起身：“我下午还想练琴。”
　　林老师推了我一把：“练个头啊，一上午也没见你练得有多认真。”
　　无奈，我被驱逐了。
　　我坐到车里，不知道这一天该怎么过了，是回宿舍睡觉还是去哪。
　　我想着要不去爬山好了，这几天吃得有些好，该运动下了。
　　正想着呢，我手机响了。
　　是家里打来的。
　　我有些不情愿地接起电话。
　　“咋啦，今天不陪我的小老弟去上补习班？”
　　老妈骂了我两句，问我谈得怎么样，满不满意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
　　我说不合适，那晚吃完饭就走了。
　　这给老妈气坏了，劈头盖脸地骂我，说这个女孩是她花费多大力气托人介绍的，结果我这么不争气，又说我年纪也不小了，真想打一辈子光棍，孤独终老？
　　我嬉皮笑脸地说，我有个好主意，望弟成龙，咱弟养我啊！
　　我这话给老妈气笑了，本想继续骂，不得不语气平静下来，叫我晚上回家吃饭。
　　我才懒得回去，说自己有约了就挂了电话。
　　老妈继续打过来，我直接把手机扔副驾驶懒得理。
　　车子开到鸡鸣山，我从后备厢拿出一个无人机。
　　这可是我刚买的玩具，一直没时间玩，等下到了山顶可得玩个够。
　　我瞟了一眼副驾的手机，想了想手机就不带了，图个清静。
　　没有人打扰，享受一个人的世界。
　　到山顶的过程并不轻松，累得我直喘气。
　　我这三十岁的体能怎么还不如公园打太极的老爷子。
　　我准备晚上自己制定一个健身计划，调整下身体状态。
　　阅读完说明书我就操纵无人机起飞了，刚开始还是有些不太会，不过这东西也是简单，上手后就愈发熟练。
　　无人机穿透云层越飞越高，令我看到了很多从未见过的风景。
　　我又操纵无人机往山下飞，山下的风景就逊色了很多。
　　只是，我在一条山路上见到了赵荔。
　　她还带着一名和她差不多大的男人一起登山。
　　我记得那天我和她分别之后她就回学校了，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我把无人机悬停在他们面前。
　　赵荔惊疑间又有些恼怒，谁这么没礼貌呢？她拎起肩上挎的包就锤了过来。
　　我急忙操控无人机上升，然后又让无人机围着他俩绕圈。
　　这感觉就像你驱赶苍蝇没赶走，这苍蝇围在你身边一直嗡嗡嗡，又烦又难受。
　　这无疑更激怒了赵荔，她才不管这是谁的无人机，在地上捡起石块就准备砸。
　　她身旁的男人拦住了她，说着话劝他。
　　我在山顶乐得不行，也不想继续逗她，就让无人机飞回来了。
　　没过多久，赵荔他们就爬上山顶。
　　见到在山顶的是我，赵荔冲了过来想打我。
　　我忙说：“别动手啊。”
　　只是赵荔不听，不打我难以消气。
　　我只好硬抗了她一顿揍，还好她也知道分寸，没有用力打我。
　　等她打完，我打趣道：“男朋友？”
　　赵荔白了我一眼，“你在想些什么东西啊？这是我室友，许自如。”
　　女的？？
　　我有些不敢相信，赵荔的这个室友是女的？
　　她一头干净利落的碎发，脸上不施粉黛，穿着是一身全黑，中袖T恤配五分裤，脚上是一双马丁靴和长袜。
　　乍看真分不清，细看的话道看出些女孩的五官。
　　只是一直盯着人家看是不礼貌的，许自如主动向我介绍自己：“你好，我是赵荔的同学，许自如。”
　　“你好，我是江岸，是赵荔异父异母的哥哥。”
　　许自如捂嘴一笑：“你很有趣。”
　　赵荔解释道：“他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只是大我好多岁，所以我以前一直被他欺负。”
　　我叹道：“风水轮流转了是吧，现在换我被你欺负。”
　　“你不该被揍吗，用无人机拍我们！”
　　“我这不是惊讶吗，你才回学校，怎么又回来了，大学生都这么闲的吗？”
　　赵荔说：“是挺闲的，正好自如没来过咱们镇，我就带她回来玩一玩。”
　　“这样啊，那你可要好好招待人家。”
　　“用得着你说？”
　　我和赵荔正聊着，许自如一个人走到山崖边，敞开双手，迎面而来的山风吹动她的衣服，吹乱她的头发。
　　许自如闭着眼睛，感受空气的流动，拥抱风带给她的满足感。
　　看到许自如站在山崖边上，我说太危险了，想让赵荔把许自如喊回来。
　　赵荔“嘁”了一声，“你真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说着，赵荔也跑到许自如身边，和她一样敞开手臂感受风的形状。
　　她们还双手做喇叭状，呐喊着。
　　至于我，还是站在原地。
　　我确实被赵荔说中了，我的胆子越来越小，以前什么都不怕，现在还患上了恐高，不敢站山崖边上。
　　看着前方空空如也我就很心慌，双腿瑟瑟发抖。
　　我反驳不了她，只能默默站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
　　年轻真好。
　　远方烟囱飘出了烟气，我想，我向着日暮走去，可总有人风华正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