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窗》试水1

23、谁解连环（二）

　　段明成这段日子过得东躲西藏，风餐露宿，过得可惨了。
　　他生怕自己被警察抓了。
　　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人耍了。
　　曹齐是死了，可自己和他的死并没有任何关系。
　　有个人设计了一切，他是故意造了一张告示贴在那里，故意让自己看到。
　　段明成是怎么发现的？
　　这其实也很简单，他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根本没有什么反侦察能力，在街上晃荡好几次被警察遇到。
　　他心想，完了。
　　他都放弃挣扎了，警察并没有冲过来逮捕他。
　　一次是运气，多次就不是了。
　　警察看到他之后，请他到警局做完调查就放他走了。
　　出来之后，段明成细思极恐，一个未知的，隐藏在黑暗的人在设计他，而自己只能像一只提线木偶任人摆布。
　　他又不甘心这样，一时之间他陷入了难以抉择之境。
　　这一天，段明成从鸡鸣山半山腰的凉亭上醒来。
　　山里雾气袅袅，湿意里带着些凉意。
　　段明成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然后点进同城新闻里看了下。
　　希望村一名老太太跳河自杀。
　　段明成心里一惊，不会是自己奶奶吧？
　　他粗略扫视了新闻全文，新闻上没说老太太是谁，这令他更惶恐。
　　他也不在翻底下的评论，匆匆起身往家去。
　　虽说奶奶对自己不好，每天都要打他，可血浓于水，奶奶是他在镇上唯一的亲人了。
　　段明成不知所措，要是没了奶奶该是怎样？
　　慌慌忙忙赶回家，家里门关着，平时总趴在门口的乐乐也不见踪迹。
　　段明成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转身向出事的那条河跑去，到了那人特多，村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那里被围了起来，段明成进不去，心里急得很。
　　他慌乱无章的时候听到了边上路人的议论，跳河的不是自己奶奶。
　　一路上的疾跑和担心令他血流加快，突然把心悬下来他感觉头晕乎乎的，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迷迷糊糊地从人群中挤出来，他回了家。
　　家里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变。
　　他躺在床上歇了会，等到中午奶奶还没回来。
　　他意识到，奶奶出事了。
　　奶奶从来没有在外面吃饭的习惯，不论是刮风下雨都要回家自己烧饭。
　　奶奶消失多久了？
　　是从自己没有回家之后吗？
　　还是说奶奶一直在找自己？
　　段明成起来，去了几个奶奶经常去的地方，没有找到。
　　后来，他去了更远的地方，哪哪都没找到，问谁都说没见过他奶奶。
　　找了一天，他失落地回家，想着奶奶这会也许正在家烧饭。
　　怀揣着这一点点的希冀他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
　　无人回应。
　　他泡了碗面，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去报警？
　　正想着，他的电话响了。
　　是个境外来电。
　　段明成以为是电信诈骗，随即把电话摁了。
　　过了会，电话又响了起来。
　　虽然号码不一样，但还是境外来电。
　　怎么回事，自己被诈骗集团盯上了？
　　段明成接了这个电话。
　　“准备好了吗？”
　　段明成不知所措。
　　“准备什么？”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电话那边又说：“找到你奶奶了吗？”
　　听到对方知道自己在找奶奶，段明成瞬间激动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奶奶不见了？”
　　段明成瞬间明白了，这是幕后的人。
　　段明成有好多话想说，有好多问题要问他，可对方不给他机会。
　　报了一个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等段明成再拨过去，那个号码已经是空号。
　　对方的意思很清楚，去那个地址就能找到奶奶。
　　可段明成完全不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
　　说实话，段明成很讨厌这种被人操控的感觉，这令他生出一种无力感。
　　他有想过报警，只是他感觉这个神秘的人根本不怕。
　　这个人太嚣张了，目空一切无所禁忌，而且又极度自信，笃定了自己会照他说的做。
　　段明成最终还是一个人去了。
　　现在都是晚上十一点多了，那个人给的地址是镇北边建材城边上的一个仓库。
　　这个时间点这里完全没有一个人。
　　而且仓库都建在田野边上，万籁俱寂，只听到蝉鸣声连绵不绝。
　　段明成看着眼前的仓库大门紧闭，本就躁郁的他正准备破口大骂上前砸门，卷闸门突然自动卷起，昏黄的灯光逐渐蔓延出来。
　　这是一个储藏装饰板的仓库，有机板，亚克力板，泡沫板一张张堆起，鳞次栉比，错落有致。
　　它们之间隔着两米多的空间，方便叉车行驶。
　　仓库很大，这里像个迷宫，一条条小道弯弯曲曲，段明成像个没头苍蝇闯进去，终于在仓库的角落找到了奶奶。
　　奶奶似乎是昏迷了，闭着眼睛躺在椅子上。
　　她的脚边乐乐趴在那里，无精打采。
　　见段明成来了，发出呜呜的叫声。
　　没有摇尾巴。
　　段明成本就不喜欢乐乐，所以没有在意。
　　只是他看到奶奶边上的桌子时，他的瞳孔一缩！
　　脸盆，水，毛巾！
　　看到这三样段明成之前痛苦的经历浮上心头，水刑的折磨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用在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身上是否太过了！
　　段明成难以遏制自己心中的愤怒，声嘶力竭地大吼：“你到底想干什么？”
　　偌大的仓库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
　　段明成四处张望，掏出手机拨打了境外来电。
　　空号，没结果。
　　段明成颤抖着手去探奶奶的呼吸，好在正常。
　　境外电话这个时候回了过来。
　　“你好像很愤怒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慵懒至极。
　　段明成冷静下来，沉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认识吗？为什么我这样对待我和我的家人。”
　　“是啊……为什么呢……怪你运气不好吧。”
　　“王皓是你杀的吗？”
　　“是的！”
　　“疯子！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电话中的声音笑了起来：“不疯魔，不成活。你马上就会明白的。”
　　“什么？”
　　电话被挂断了，与此同时，卷闸门也降落下来，整个仓库被封闭，尘土飞扬。
　　在某一个方位传来脚步声，伴随着破空声，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来到段明成面前。
　　面具上画着一双流泪的眼睛。
　　他把玩着手里的蝴蝶刀，上下飞舞，翩若惊鸿。
　　“你就是幕后主谋？”
　　面具人没有回答他，而是扬了扬头。
　　段明成回头，发现奶奶醒过来了，他轻声道：“奶奶。”
　　奶奶根本没理他，从椅子上下来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从奶奶的反应可以想象，这段日子她受了怎样的折磨。
　　段明成走到奶奶身前，护着她：“放我和奶奶离开。”
　　面具人耻笑：“凭什么？”
　　说着，他就捅了上来。
　　段明成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来的时候他就做好准备，藏了把水果刀在身上。
　　段明成把刀摸出来，“你不要逼我。”
　　面具人还挺惊讶的，段明成这小子越来越有长进了。
　　“你能躲，她能躲吗？”
　　面具人把蝴蝶刀对准了奶奶。
　　奶奶吓坏了，连连摇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奶奶，我会带你出去的。”
　　然而奶奶对此置若罔闻，对着面具人说道：“杀他吧！杀我孙子。”
　　面具人点点头，“真是个感人的画面。不过你说得对，是个好主意。你觉得呢？”
　　段明成听到奶奶的话，面如死灰。
　　他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亲奶奶能说出的话，他知道奶奶讨厌自己，打了自己这么多年。
　　眼下生死抉择，奶奶的这番话像是鼓槌在他心上沉重地敲响。
　　奶奶为了自己活，可以选择让孙子死。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自私的人吗？
　　段明成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下来：“奶奶，你真有这么讨厌我吗？”
　　奶奶骂道：“养你这么大，读书读不好，家务不会做，你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算了。”
　　当啷！
　　段明成松掉手中的水果刀，双眼失神地望着仓库顶上昏黄的灯，只觉得天旋地转。
　　面具人冷哼轻笑，脚步轻浮，迈步走向段明成。
　　“这么快就放弃挣扎了？你看看，这就是所谓的亲情。”
　　乐乐吃力地从地上爬起，跑到段明成的身边和他站一起，对着面具人吼叫。
　　段明成心里五味杂陈，这个时候，竟然是自己平时总是欺负的狗和他站起一起。
　　这实在太过讽刺。
　　段明成有点哽咽，踢了乐乐一脚：“傻狗！”
　　“有点意思，我现在给你一个反转的机会，我不杀你，我杀你奶奶，你觉得如何？”
　　奶奶听闻，吓得浑身发抖：“不能这样，放过我啊，你老盯着我一个老太太做啥啊！”
　　面具人加大嗓音：“问你话呢！你只要说让我把你奶奶杀了，我就饶你一命。”
　　段明成似乎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走到有机板叠成的墙上靠在那，喃喃道：“来吧。你可以杀我了。”
　　面具人走到段明成身前，用蝴蝶刀的刀背拍着段明成的脸庞，段明成闭着眼睛，似乎对这个戴面具的男人失去了兴趣。
　　他已经不想知道这个面具人是谁，段明成更想他一刀痛快了解自己的生命。
　　面具人转动蝴蝶刀，用刀背在他脸上轻轻滑动，从上而下到了段明成的脖子。
　　段明成终归还是个普通人，真的想死也做不到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
　　他深深咽了一口口水。
　　面具人笑了：“我不杀你，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做事？”
　　“不急。”
　　面具人一只手把奶奶从地上拖走，往仓库深处走去，同时卷闸门开启，“你奶奶就在这吧，你可以走了。”
　　段明成听到蝴蝶刀在空气中划出的声音，来的时候玩刀，走的时候也玩刀，放任自己离开，真不怕自己报警？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报不报警。
　　段明成摸了摸乐乐毛茸茸的头，乐乐摇着尾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傻狗，以前不该欺负你的。”
　　乐乐眨着眼，也不知道听懂没。
　　段明成站起身，顺着面具人消失的方向望去，这个仓库肯定有他不知道的暗门存在，当时他挺想在面具人转身的时候给他一刀。
　　他犹豫了，他害怕失败，失败的后果是他承受不住的。
　　段明成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