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废话稿》春水十三度

2、芊芊

　　剥完芦花皮，母亲把一大把芦花放在小毛驴的前面。妈妈骑着毛驴，芊芊坐在后面，又顺着来的路线回家。

　　路过刘健家的村庄时母亲降下车速用手指头指指，芊芊顺着母亲的指的方向看过去：“路边靠里那栋房子就是他家的。他们家还是有先见之明，知道起房子起在路边，不往山里靠。”

　　6点中的太阳已经没有4点钟的那么烈了，落入余晖，太阳泛着橘黄色的光芒，芊芊直视着太阳，阳光刺的人流眼泪。

　　上学的时候认真读书。每个月500元的伙食费，每天要盘算着一日三餐，只够温饱，哪敢奢望谈恋爱。哪曾想现在工作了却要一次又一次相亲，相亲和男生见面交谈的次数比大学时和男生说话的次数都多，谁叫护理班99个同学只有一个男同学？

　　回到家芊芊立马去洗头洗澡洗衣服，又去园子里摘菜准备做晚饭。做完晚饭时母亲已经折好了两把扫把，手脚麻利迅速。用妈妈的话说农村女人做事必须要勤快不然会被婆婆骂，饭都吃不上。

　　爸爸已经从工地收工回家，这个老实本分的农民年轻时学了木工的手艺。二十一世纪要致富先修路'的口号喊到了这个南方28线小乡村，326省道路线横穿这个叫甘草的小村庄。

　　修路的工人租住在他家，工人知道这家男主人会木工手脚勤快，话又不多，就推荐他去工地装模板。于是父亲开始了农忙时回家收割，闲时就去工地做工的劳苦生活。从你那头累到年尾不停歇，一干就干了20多年。

　　这个男人就这样滴着汗、咬着牙，有时候也会受伤流着血，养大了他的三个孩子。

　　爸爸叫吴春生，排行老大，在大家里是长子，在小家里他是主外赚钱养家的男主人。

　　过早地承担家庭责任，过度的劳累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夏日长久紫外线照射使他的皮肤黑里泛着红，可能是基因原因，他的皮肤夏天晒成酱油色，到了冬天又会变得白里透红，肤色极好。一笑起来瘦长的脸上堆起一折折的皱纹，乱糟糟的黑发里时不时冒出一根根白头发。

　　长久的烟龄使他身上散发着浓厚的烟味，烟雾熏黄了他食指和中指。父亲在家里抽烟时大家总是被迫抽二手烟。芊芊忍不住抱怨之后每回烟瘾犯了都会到室外去抽，直到又一次芊芊还是忍无可忍询问父亲，“为什么不戒烟，吸烟有害健康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

　　父亲尴尬笑笑，“不抽烟干苦力活没有力气。这么多年习惯了，觉得苦累的时候抽根烟放松一下，喝点酒放松精力也恢复得更快。”

　　父亲从来没在家里人面前喊过苦累，现在他说苦累只能用烟酒缓解。芊芊觉得很愧疚，他们沟通不多，她也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父亲。他像一只老牛一样默默为家里付出，在她的心中父亲一直像一座山一样永远矗立永不倒。

　　后来她不再关心父亲是否抽烟，甚至于过年时会买条好烟给父亲抽，她希望父亲在抽烟时能感到开心获得幸福。她也知道自己并没有能力也没有底气让父亲不要去做工，父亲还得养着这个家。不是为她，为她的哥哥，为她母亲口中的后。

　　穷苦农民要一直劳作才有回报直至用尽余力。

　　母亲刘玉英则是个传统的家庭妇女，其实以前也上过班来着。家里三个小孩都要读书的时候，母亲在镇里的工业园电子厂做过几年焊锡工。

　　社保和医疗保险可以选择交也可以选择不交。选择不交的员工老板都折算成现金发在工资里。乡村妇女大部分都有几个孩子要抚养，自然选择换成眼前的现金，顾不得什么以后的退休金保险金。

　　平和的时候玉英也会和两个女儿絮絮叨叨她的家庭往事。

　　她的母亲上到小学四年级，写的一手好字，在公社做过会计。只可惜嫁给了长年生病的父亲，只能放下笔杆回家承担苦力赚公分。

　　芊芊印象中的外公确实是一副老年柔弱像。身材削瘦，长像英俊，简单的中山装也能穿出少爷风度，只可惜投生在贫农家。肩不能扛手不能挑，幸好有个能吃苦的老婆。

　　农村家庭常年缺少劳动力，女儿们和大儿子被剥夺上学的权利，于是玉英只能读到5年级。她曾苦苦恳求母亲供她再读三年初中，定能考上教师中专谋个好前程。但母亲怎么都不肯，宁愿让她的纨绔弟弟们度初中。于是她对母亲爱恨交织，孩子爱母亲是本能，恨却各种各样。

　　玉英恨母亲骄纵弟弟。弟弟们遗传了她的爷爷的赌博基因，爷爷最光辉的历史则是：把养猪卖的钱赌完了，想回本又把儿子卖掉。舅舅们倒没有这么绝，却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到街上转一圈4个舅舅有3个在麻将馆，还有一个一定是在家里睡觉。

　　就算这样母亲玉英还是传统地认为男孩子比女孩子要好，弟弟们输了钱可以种田，开收割机赚钱，可以干苦力，干重活累活，赚大钱。自己老公50多依然可以上工地干活，而她才50出头自觉精力充沛不输年轻人，但就是没有工厂要她。

　　现在只能在家伸手问老公要钱，提供不了任何直接价值。因此她对于男人是崇拜的，连带着也喜欢她的儿子。她希望他的儿子也能赚大钱再生儿子一直一直传下去。

　　而年轻女孩子最好的方式则是找个好人家嫁个好归宿，生儿子得婆婆欢心，才是顶顶好的。

　　对此芊芊曾经指出母亲对于男人的崇拜其实就是对原始力量的崇拜。科技快速发展的今天，机器代替力量。崇拜男人还不如崇拜收割机、挖掘机，他们可比男人的效率高多了。

　　母亲就此也进行了反驳，她认为，“机器力量代替不了的工作呢？比如扛包力气活，犁田，挑担子你们行吗？叫你们挑担子细皮嫩肉一个个哎哟哎哟地叫，是谁在做？是你哥哥和爸爸。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

　　母亲的结论：女人永远比不过男人。

　　对此芊芊再次反驳：所以啊尽量让你的女儿们受多一点教育从智力补足生理短板，让她们从事轻松的活计或者是脑力活动不是更好吗？这也是在创造效益，也是生产。现在已经不是第二产业是第三产业第四产业的时代，是智力时代。

　　你在家里种田卖粮食你也付出了劳动，在工厂上班赚钱这就是你对我们家产生的最直接的价值，这是你自己的个人荣誉。你还养大了三个孩子，你是既产出了经济效益，又对孩子有贡献，总比老爸这个甩手掌柜强吧。这些都是你的伟大，都是你的价值！

　　“还有你当初要是在工厂交了养老保险，现在有退休工资就不用了伸手问老公要钱了不是？”这句话芊芊没敢说，毕竟母亲当时候是想多赚点钱供孩子读书，虽然重点是供哥哥读书但是芊芊也沾了光不是。

　　芊芊说出这些话都觉得自己的妈妈很伟大。抛开那些母亲对她的恶意，玉英女士真的能算是一个好母亲。但是该反驳还是得反驳，不然她脑子还是不清醒。

　　芊芊再出恶毒语录，“社会上就是因为你们这种陈旧思想才把男人宠坏，让他们优越感极强,他们又反弹给我们这些女性，轻视我们女性。其实大家都是人完全可以平等相处，不一定要男强女弱，女强男弱。各有各的优点，各有各的水平，平衡发展。”

　　这一大段语录显然对母亲来说太高深或者她听懂了又直接装聋，气急说到，“你别读了点书就在这给我讲这些大道理，对我指指点点单胡说八道。再怎么说你哥哥也比你们强，以后你们嫁出去我靠谁？还不是靠你哥哥和你嫂子。儿子养母这是更古不变的道理。”

　　所以所以......

　　所以她才会在生下二女儿之后本着多子多福，多儿多福，力争再拼一个男孩的想法，千逃万躲生下了老三——一个女儿。

　　等回家时计划生育人员已经在家里等候，搬走了新买的黑白9寸电视机，罚款三千元。婆婆对着刚出生的女儿唉声叹气摇摇头直呼不划算。于是乎三女儿就叫千千，3千元的千千。

　　芊芊觉得这个带着个人印记的名字不好听于是改名为芊芊。你说我是欠你3千元的千千，我说我是碧绿苍苍一汪绿草，永远充满生命力，永远有生机。

　　所以芊芊此时才明白母亲对她的贬低、对她的嘲笑，甚至于在外人面前对她的指责都是出自于真心。

　　刘玉英确实是不爱这个最小的女儿，她生下来只是儿子的替代品，读再多书有再好的工作在她眼里甚至都比不上自己姐姐游手好闲混社会的儿子好。

　　所以芊芊从来没被爱过。

　　......

　　第二天起床时父亲早早出门去工地上，母亲也不在家，芊芊自己炒了个蛋炒饭。吃完又去洗父母换洗下来的衣服。12点半从永安县开往凤凰县的班车会从家门口的省道上经过，芊芊坐着这趟车去凤凰县城，再转班车回上班的目的地——玉兰乡。

　　玉兰乡在凤凰县的东乡片区，距离凤凰县城60公里，单程票价15元。班车从县城出发，经过s336省道桂花乡，松田镇，樟树乡，再往右拐驶入s338省道，经过五道湾。五道湾顾名思义有五道湾，湾的一边是山，一边是河，河水绕着山走。

　　车子从山脚沿着山路走，一直从山脚爬到山顶，又从山顶沿着山路从山的一边驶向山的那一边脚下，山脚下就是玉兰乡。车子行驶时间大概一个小时10分钟。上午10点一趟，下午三点一趟！

　　芊芊工作的地点是玉兰乡卫生院，这座在山脚下的卫生院十分的隐秘安静。

　　芊芊是医院里的护士。两年前大学毕业时考上这里，由于位置偏僻竞争也小。也是由于偏僻人员变动十分频繁，要么就是小孩要上学要变动回县城，要么就是有更好的发展。

　　天高任鸟飞，任你自己想办法，飞出这个小山村。去交通便利的地方，去效益好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虚度年华！

　　芊芊暂时还在迷茫中，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追求什么，拔剑四顾心茫然。觉得这地方也挺好的，适合生活无人打扰!

　　芊芊做了两年的护士最近同事刘芳要调到隔壁的樟树乡，院长叫芊芊顶替了她的预防工作。还是护士只是不是给病人打针换药了，改为给小孩打预防针，兼带一些公卫工作。

　　正常双休，早八晚五，有事可以请假调休，胜在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