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向沉沦》长风烈

6、第 6 章

　　林葵一时无语。
　　她不由想到了宁沥先前的冷脸。
　　这么喜怒无常。
　　莫非男生也有生理期？

　　直到上课，宁沥一直没有说话。
　　绷着脸抱着那本《天武传奇》看了一整节课。

　　课间有同学跟他说话，他也爱答不理。

　　早自习毕竟是自己连累了他。
　　林葵想了想，还是主动打破僵局。
　　朝他伸手。
　　“水杯。”

　　宁沥视线从小说上挪到少女素白的手掌心，最后落在那双清凌凌的杏眸里。
　　往墙边一靠。
　　“做什么？要帮我打水？”

　　林葵点头。
　　“那你要不要喝？”

　　宁沥看了她两秒。
　　“为什么不要？”
　　抬手就把自己的乐扣塑料运动杯递了过去。

　　宁沥每天运动量大，所以选的也是1500毫升的大容量水杯。

　　林葵手很小。
　　并不能直接握住杯身，只能提着杯盖上的提手出了教室。

　　宁沥提提唇角，眉眼间的不耐被风吹散了不少。

　　走廊里，沈娇看着林葵手里多出来的运动水杯，一脸揶揄。
　　“小葵看不出来啊，你对沥哥还挺殷勤。”

　　林葵这才提起早自习的事。
　　“......说起来早上他也算为我顶包，就当补偿他。”
　　只是她不明白，宁沥当时为什么不开口解释。

　　沈娇摸摸下巴。
　　“可怎么觉得沥哥今天有点不对头？”

　　要知道，宁沥自从入校就牢牢吸引了学校女生的目光。
　　不是没人主动献殷勤。
　　也有人在课间时见他不在，偷偷帮他打水。

　　宁沥回来就沉了脸，当场就把水杯扔了。
　　并且放出话来，谁再敢动他水杯就默认是盗窃，一定会上报学校教务处。

　　林葵误会了沈娇的意思，也认可的点点头。
　　“他今天确实有点不正常。”
　　情绪那么反复，完全和平常不一样。

　　林葵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两小包独立包装的玫瑰花。
　　将其中一包递给沈娇。

　　沈娇接过拆开，凑近闻了闻。
　　“欸，哪儿来的玫瑰花，好香啊。”

　　林葵解释是店里客人送的。

　　“听那位客人说，姨妈来前喝点玫瑰花，能缓解经期腹痛，你试试。”

　　刚才去食堂，沈娇无意中提到自己快来姨妈了。
　　林葵不想白白喝她一瓶酸奶，就想着拿玫瑰花来还人情。

　　沈娇喜上眉梢。
　　“谢谢小葵，你可太贴心了！”
　　当即撕开白色透明袋，把玫瑰花放到了保温杯里。

　　三分钟后，林葵回到教室，把水杯还给了宁沥。

　　热水接了七八分满。
　　透明水杯中，五六朵粉玫瑰舒展着花瓣。
　　漂亮又优雅。

　　宁沥屈起修长手指在杯壁敲了敲。
　　“什么东西？”

　　林葵拿出课本。
　　“玫瑰花。”

　　“？”

　　“特殊时期疏肝顺气。”

　　“.......”

　　铃声响起，老田走进教室，开始上课。
　　林葵也不再理会宁沥，认认真真的听起课来。

　　宁沥盯着水杯看了两三分钟，鬼使神差的打开了杯盖。

　　还没喝，淡淡的玫瑰花香涌入鼻腔。

　　宁沥扬眉，抬手又盖上了杯盖。
　　直到放学，都没拿出喝一口。

　　这两天不少学生在店里预定的教材和课外资料都到了。
　　娟姐一个人忙不过来，放学铃声一响，林葵就匆匆朝着教室后门跑。

　　险些和溜过来找宁沥的陈彦撞到了一起。
　　还好她反应快，及时刹车。
　　“对不起。”

　　丢下这三个字，就跑出了教室。

　　陈彦满脸挫败的走到宁沥桌前。
　　“沥哥，我长得就这么平庸，不值得林小仙女高看一眼？”

　　宁沥瞥了他一眼，眼神里的嫌弃不言而喻。

　　“......”

　　陈彦受到暴击。
　　原本想认命的坐下，却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宁沥桌角的玫瑰花水。
　　伸手就要去拿。
　　“我擦，沥哥，你这水够骚啊，哪个小仙女给送的？”

　　宁沥拍开他的手。
　　“我记得你有个表哥在交警支队？”

　　陈彦委屈巴巴的搓搓被宁沥打红了的手背。
　　“沥哥，又是哪个兄弟犯事了？”

　　到店的书足有五百多本。
　　等把这些书分门别类的标记好，已经是晚上十点四十了。

　　娟姐家里还有老人孩子需要照顾，林葵早就让她走了。
　　所以下班时，整个书店空荡荡的，就只剩下她一个。

　　她揉揉僵了的脖子，拿出U型锁锁上了里面的玻璃门。
　　又拉下卷帘门锁上，这才离开了书店。

　　她一路走到梅花街那条暗巷前，一时犯了难。

　　暗巷绵长，黑漆漆的巷道，就像野兽吞人的巨口，随时都能把人吞进去。

　　下午阴了天，夜间气温降了不少。
　　这会儿过道风迎面一吹，沁凉的温度瞬间就能把后脖颈逼出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不走这条巷道，绕路的话，最少要多出四十分钟。

　　天这么冷，又这么晚了。
　　应该不会有人了吧？

　　林葵搓了搓手臂上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决定赌一把。

　　她步履匆匆。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

　　距离另一端巷口还剩五十米时，她猛地顿住。

　　巷口一侧的阴影里，有猩红的火光从黑漆漆的线杆后一侧忽明忽暗。
　　若不细看，很难发现那里有人。

　　昨晚危险的一幕如潮水般冲进大脑。
　　林葵浑身汗毛乍起。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拔腿就往来时的方向跑。

　　跑出去没几步，一道熟悉的声音就顺风传入耳中。
　　迫使她生生停下了脚步。
　　“昨晚就差点中招，今天还敢来？”
　　他笑了下，嗓音里调侃意味更浓。
　　“林小葵，你胆子不小啊！”

　　林葵倏地回头。

　　宁沥夹着烟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站在了一盏昏黄的路灯下。

　　少年轮廓锋利冷硬，却在此时再次给了林葵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定。

　　这一瞬，紧紧提着的心骤然落地。

　　林葵上前两步。
　　“你怎么会在这？”

　　宁沥垂眸看她。
　　“本人从不吃师出无名的请。”

　　林葵微怔，抬起的眸子里闪过惊讶。
　　“所以你是在等我？”

　　宁沥淡淡的“昂”了一声，算作回复。

　　心跳失了节奏，现在还没恢复平静。
　　林葵没好气。
　　“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昏黄的路灯下，少女的脸和唇色都泛着白。
　　眼中的惊慌也尚未褪去。

　　宁沥在青砖墙上摁灭指尖只抽了一半的烟。
　　“那......作为补偿，请你吃饭？”

　　烧烤摊的桌子很矮，配套的都是轻便的小马扎。
　　林葵坐着刚刚好，宁沥却有些委屈。
　　两条大长腿缩瑟着，有种别样的滑稽。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肉串味，林葵的意识回笼，看到这一幕，弯了弯唇角。

　　宁沥递给她一串烤鸡翅。
　　“笑什么？”

　　林葵接过。
　　“笑你。”
　　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请她吃饭。

　　宁沥没有拿烤串吃，反而直直的看她。
　　“笑我做什么？”

　　虽然是个路边摊，但老板烤串的手艺不错。
　　鸡翅烤的外焦里嫩，应该是还刷了点蜂蜜，脆香中还带着丝丝甜。

　　林葵看了看铁签子上剩下的另一只鸡翅，扭头看他。
　　“这鸡翅味道还不错，你觉得呢？”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宁沥却听懂了。
　　他拿起餐盘里的另一串碰了碰林葵手里的。
　　“英雄所见略同。”

　　吃过宵夜，林葵原本想自己回家，宁沥却执意要送。
　　等到她到家时，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小区门口，林葵站定。
　　“我到家了。”

　　林葵家所在的小区说是小区，其实就一栋楼。
　　八层的楼里，唯有四层东户黑乎乎一片。

　　宁沥淡声询问。
　　“家里没人？”

　　“嗯，我妈妈在医院，我哥......”
　　林葵说到这，欲言又止。

　　周遭有片刻的安静。

　　宁沥似是想起什么，扬了扬眉。
　　“那......晚安。”
　　他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朝后扬了扬手。
　　“走了！”

　　看着他走出小区门口，林葵收回视线走进了楼里。

　　两三分钟后，她拿出钥匙开门。
　　手刚摸到玄关灯的开关，她忽又放下。

　　把帆布包随手放到玄关柜上，她走到了阳台的阴影里往下看。

　　原本早就该走远的宁沥这会站在小区门口的桂花树下。
　　指尖燃起着猩红的光亮。
　　他抬着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林葵眸光微动，打开了阳台灯。

　　灯亮的一瞬间，宁沥收回视线，顺手就把烟碾灭在路边的垃圾桶上。
　　清瘦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林葵关上阳台灯，回到了客厅。
　　视线定格在桌上的一张单人相片上。

　　相片里的男人，约莫三十岁上下。
　　身穿白衬衫，满身书生气。
　　眼睛很亮，拥有着和王萍一样温暖的目光。

　　林葵看了几秒，收回视线，回了自己的房间。

　　半个小时后，宁沥回到了扬城最高档的别墅区天鹅湾。
　　通过小区人脸识别门口，他沉默着穿过别墅区的喷泉和修剪整齐的林荫路。
　　停在了一栋红白相间的别墅前。

　　别墅共三层，这会儿灯还亮着。
　　氤氲的光洒在院子里的草坪上，看似温暖，却被凄清的夜色打湿，显得格外冷清。

　　他掐掉烟走进了别墅。

　　进门，客厅里很静，只有刺眼的白光在等他。
　　他早已习惯，沉着脸走上二楼。

　　走到楼梯口，他脚步蓦的一顿。
　　向西边延伸的走廊里，女士黑色蕾丝内衣、酒红长裙和男士皮带、衬衫散了一路。
　　男女隐秘的欢愉声，也隐约着从走廊尽头的房间传来。

　　宁沥嗤笑一声，眉眼比刚才更沉。
　　绷着脸上了三楼。

　　夜色更深，楼下的动静早已停歇，宁沥却了无睡意。
　　他倚在阳台的围栏上，身后的烟灰缸里已然多了好几根抽完的烟蒂。

　　最后一支烟还剩大半根，他随手掐灭，从阳台回了房间。
　　抽的太多，他这会儿口干的很。
　　他想起什么，回头看向书桌上的玫瑰花水。

　　暖黄的灯光下，杯中的玫瑰花比先前更舒展。
　　每一片花瓣都被泡的莹润肥厚。
　　杯中水也被浸染成了淡淡的粉色。

　　宁沥迟疑了下，拧开水杯，仰头灌下。
　　沁凉的玫瑰水很大程度缓解了喉咙的燥热。
　　他一口气喝下了大半杯。

　　二十分钟后，洗漱完的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莫名出现了一张乖顺的小脸。

　　烧烤的烟火气中，少女莹白手指捏着穿着鸡翅的铁签子，微冷的杏眼里里泛着光，比昨日的星辰都要亮。

　　好不容易被压下的燥意再度攀升，宁沥喉结动了动，伸手就将剩下的玫瑰水一饮而尽。

　　有了先前被罚站的经历，翌日清晨，林葵早早的来到了教室里。
　　却意外的发现宁沥比她还要早。

　　他趴在桌上，神色恹恹。
　　往常利落的发这会儿无精打采的耷在额角。
　　乍一看，很像小区里陈爷爷家那个睡不醒的大金毛。

　　林葵放下帆布包，低声问了一句。
　　“你怎么了？”

　　宁沥瞥她一眼。
　　嗓音有种颗粒质感的沙哑。
　　“林小葵，昨天你给我泡的玫瑰花水里，是不是加了兴奋剂？”

　　“？”

　　宁沥揉揉眉心。
　　“不然我怎么喝了睁眼到天亮？

　　“......”

　　一整个早自习，宁沥都昏昏欲睡。

　　林葵偷偷拿出手机，在浏览器上输入一句话。
　　【食用玫瑰花有哪些副作用？】

　　很快，页面就弹出了网友的回答。

　　【玫瑰花，疏肝解郁，活血化瘀，有助眠效果，但阴虚火旺者慎用。】

　　林葵看了看身旁托着下颌耷着眼皮的宁沥。
　　心头有个疑问。
　　所以他失眠，到底是阴虚火旺，还是玫瑰花喝的太少？

　　林葵还没看完，手机就被一只大手抢了过去。

　　宁沥飞快看完，就把手机丢回了她怀里。
　　“呵，吃完烧烤还给我喝玫瑰花，火上加火。”

　　他潋滟的桃花眼勾着她。
　　“林小葵，你是想燥死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