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向沉沦》长风烈

4、第 4 章

　　宁沥闻声扭头，摘下耳机看了过来。
　　似是有些意外。
　　但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这附近除了扬城一中，扬城三中，还有一间职高。
　　但谁也不敢惹宁沥。
　　并不是因为他的学霸光环，而是他的拳头够硬。

　　传闻这几个学校的刺头都跟宁沥交过手。
　　但无一不被他用拳头教做人。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陈听杰见到宁沥走过来，立刻怂了。
　　“哎呀，小葵葵你早说啊，早知道沥哥想看《天武传奇》，我早就送回来了。”

　　他飞快的从书包里掏出了《天武传奇》，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导台上。
　　而后讨好的看向宁沥。
　　“沥哥，大水冲了龙王庙，怪我没及时还书，要不这样，我的押金还有不少，剩下的就请您老人家看了。”

　　宁沥淡漠着桃花眼睨了他一眼。
　　“老子用得着你请？”

　　陈听杰也不敢生气。
　　“瞧沥哥说的，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见宁沥沉着脸，他不敢久留。
　　“沥哥，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您自便。”

　　借出时还平平整整的书，这会儿却因为陈听杰的磋磨，黄了页，弯了角。
　　林葵皱着眉，一阵心疼。
　　她把折角弯了弯，又拿保温杯压住。

　　宁沥尽收眼底。
　　陈听杰还没走出书店，就被他叫住了。
　　“等等。”

　　陈听杰赶忙折回来。
　　“沥哥，您还有事？”

　　宁沥朝着被林葵不停按压折角的《天武传奇》抬抬下巴。
　　“没人跟你说过，借书有借书的规矩？你把书糟蹋成这样，就想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陈听杰讪讪一笑。
　　“我也是不小心。”
　　唯恐宁沥生气，他赶忙掏出张百元大钞放到桌上。
　　“小葵葵，这是我的赔偿金。”

　　“不用，押金刚好够。”
　　林葵不悦的看了他一眼。
　　打开电脑，在借阅表格里做好了终止借阅的标记。

　　《天武传奇》出借的时候，押金并不低。
　　完全可以覆盖修复成本。

　　陈听杰讨好的看看宁沥。
　　“小葵葵，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押金就当给沥哥的借书费了。”

　　听到“小葵葵”三个字，宁沥眸色沉了沉，耐心告罄。
　　冷眼看着陈听杰。
　　“你耳朵有毛病？老子有那么穷？用你垫钱？”

　　陈听杰没想到宁沥会忽然发火。
　　讪讪的叫了声“沥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导台上的百元大钞，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那要不这钱都冲到会员卡里，小葵葵，你看.......”

　　林葵巴不得他吃瘪，绷着脸回他。
　　“你会员卡消磁了，充不进去。”

　　“啊？那怎么办？小葵葵我还想多来几趟呢！”

　　宁沥冷声打断了他。
　　“有完没完？拿上你的钱，现在就给老子滚！”

　　陈听杰屁都不敢放一个，抓起钱就灰溜溜的跑出了书店。

　　人一走，宁沥双手环胸靠在了导台上。
　　侧头看向还在电脑前编辑借阅记录的林葵。

　　少女杏眼微垂，巴掌大的小脸被电脑屏幕的散光映衬的很白。
　　十指纤细，灵动的指尖跳跃在黑色键盘上，白嫩莹润。

　　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上的表格上。
　　和上课时的状态很像。
　　专注又认真。

　　全然没有将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宁沥没有开口，但那双视线太有侵略性。
　　林葵就算在看电脑，也很难忽视。
　　她率先打破了沉默。

　　“想说什么？”

　　宁沥轻笑。
　　“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吧？”

　　林葵指尖稍顿。
　　“刚才的事，谢谢。”

　　“这就没了？”
　　宁沥视线落在她鼻尖的小红痣上。
　　“打着我的旗号狐假虎威，经过我同意了？”

　　林葵按下一个回车键，抬头看他。
　　“你不同意，刚才为什么不拆穿我？”

　　“......”

　　宁沥摸了摸下颌。
　　“林小葵，我还是头次见到你这种利用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那你得谢谢我，让你多涨了点见识。”

　　“咱俩的关系有那么近吗？”

　　“你都上赶着给我做同桌了，还主动催我追你，这还不算近？”

　　“......”
　　宁沥气笑了。
　　“林小葵，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擅长另类“阅读理解”？”

　　恰好林葵抬头，完美捕捉到他这个笑，不由一怔。

　　平日里的宁沥散漫恣意，浑身上下包裹着冷厉淡漠的外壳。
　　刚才这个笑，让冷硬锋利的眉眼都染上了温度。

　　他笑起来时左脸颊上还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盛满了春日的蜂蜜。
　　明媚又阳光。

　　见她不说话，宁沥扬眉。
　　“怎么？无话可说了？”

　　林葵直直看着他，答非所问。
　　“你笑起来很好看。”

　　语气坦率又认真。

　　宁沥有些意外，顿时就收敛了笑容。
　　他以拳抵唇，不自然的轻咳一声。
　　“老子从来不会笑。”

　　“......”

　　似是唯恐她继续这个话题，宁沥屈指敲了敲《天武传奇》封面。
　　“这书怎么个借法？”

　　林葵很快就收回目光。
　　从导台的置物架上抽出一页宣传纸递给他。
　　“一天一块，七天一还，押金一百，逾期两毛每天。”

　　宁沥接过，粗粗看了几眼。
　　“行吧，我借这本。”

　　“确定是这本？”

　　宁沥揉了揉还在发烫的耳尖，抬着下巴回她。
　　“算你刚才猜的准，刚好我想看的就是这本书。”

　　“......”

　　店里所有借书的客人都要留下详细的借阅信息。
　　林葵再度打开借阅表格。
　　光标停在借阅人姓名那一格里。
　　“姓名。”

　　宁沥薄唇边绽开一抹轻佻的笑。
　　“你不知道？”

　　林葵指尖哒哒两下在表格里敲出两字：宁力。

　　宁沥笑容当即僵在唇边。
　　“真以为我和刚才那小子一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林葵指尖落在删除键上，哒哒两声又把名字给删了。
　　抬起清凌凌的眸子看他。
　　“那是？”

　　宁沥散漫的说出八个字。
　　“时节沥沥，落花纷纷。”

　　少年优越的骨相和皮相尽在咫尺。
　　林葵脑海里莫名倒放起刚才店门口那一幕。
　　由衷的点了点头。
　　“嗯，的确是人比花娇。”

　　宁沥没有听清她刚才的咕哝。
　　“你说什么？”

　　“我是想问，这书你想借多久？”

　　“那得看你愿意借多久。”

　　林葵指了指宣传页上的借阅规则。
　　“最长不超七天。”

　　“七天太短。”

　　“那你想借多久？”
　　林葵把光标停在了借阅时间那一栏。
　　干净的杏眼盯着电脑屏幕，随手把鬓角碎发别到耳后。
　　露出一只小巧玲珑的耳朵。

　　宁沥心头微动。
　　忽然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

　　导台上放着一摞书，他修长指尖点过那些书脊上的几个字。
　　“地、老、天、荒、行不行？”

　　林葵抬头，用不解的眼神看他。
　　“你有钱没处花？”

　　“......”

　　刚才毕竟小小利用了一下宁沥。
　　林葵最终还是给他了一些特权。
　　把借阅时间拉长到了两个星期。
　　为此还单独在借阅登记表上拉出一列标记。

　　宁沥提提唇角，很满意。
　　“这还差不多，上交了我的打火机总要给点补偿。”

　　林葵保存好编辑好的借阅表格，退回电脑桌面。
　　才抬头看他。
　　“所以，你是为了打火机才来店里？”

　　宁沥扬眉，不置可否。
　　“难道你就不该给我解释解释？”

　　林葵想了想。
　　“其实也没什么可解释的，我只是不想你被全校通报而已。”

　　宁沥撑着导台桌面凑近她。
　　“这么关心我？”

　　林葵抬眸，无惧他的审视。
　　“当然了，不是你说过，追人要有追人的样子。”

　　四目相对。

　　宁沥满眼兴味。
　　“林小葵，虽然你口口声声说为我而来，但就算你说一万句喜欢我，我也不会信。”

　　“理由？”

　　“你这双眼睛骗了不人。”

　　干净坦率只是保护色。
　　冷厉无情才是本源。

　　晚上十点，书店打烊。
　　从书店到家里要走三条街。

　　中间要经过梅花街的一条暗巷。
　　黑漆漆的，很长距离才会有一盏破旧的路灯。

　　灯罩半碎，灯泡爬满了黑色小昆虫。
　　零星偷出来的昏黄灯光也只能照亮方寸之间。

　　距离灯光更亮的巷口还有一段距离时，林葵察觉到后面有人。
　　余光中，就见他不远不近的跟着。

　　扬城的夜晚静谧又凄清。
　　过道风裹挟着那人身上浓烈的酒臭味从巷尾吹到巷口。

　　林葵一阵反胃。
　　不能打草惊蛇，也只能生生忍住。

　　越是这样的情况下，她脑袋越是清明。
　　她在脑海里飞快的计算着到巷口的距离。

　　可不管她怎么算，巷口却长的像是一眼望不到头。
　　她并不认为在跑到巷口之前，有本事可以跑过一个壮汉。

　　现在后面的人没有动作，极有可能是心有顾忌。
　　她必须利用这个时间差搏一搏。

　　林葵颤抖的手不由自主摸进了帆布包，试图找到可以利用的工具。
　　可她平日里不喜欢往包里放杂物。
　　除了一些小物件，就剩下了几张有瑕疵的新书腰封。
　　硌的人手疼的很。
　　她甚至能感觉到指尖被腰封割出细小伤口的酥麻感。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快。
　　酒臭味比刚才更加浓烈。

　　电光火石之间，林葵忽然拔高了音量。
　　“我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不然我不介意和你鱼死网破！”

　　少女清冷的嗓音在巷道内响起。
　　虽然嗓门高，却过分平静，没有一丝慌张。

　　就是这般淡定生生止住了身后人的动作。

　　那人沙哑的嗓音顺风而来。
　　“小丫头，你以为你逃得掉？”

　　林葵估算过，她拼尽全力跑到巷口也要三分钟。
　　时间太短，她未必能逃掉。
　　但此时，不能露怯。
　　“我逃不掉，可我保证你也活不了！”
　　她不着痕迹的露出一角银色书封。
　　“不信你大可来试试！”

　　夜色下，书腰被昏暗的月光反衬。
　　亮如刀锋，显得格外骇人。

　　男人原本就是个醉鬼，这会儿看到有刀，本能的后撤了好几步。
　　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也就是这个瞬间，林葵拔腿就跑。

　　男人也反应过来，咒骂连连。
　　“妈的！臭丫头敢骗我！一会儿等老子抓住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快点，再快点！
　　林葵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冰凉的过道风呼啸着涌入胸腔。
　　肋骨张合间，只是一个呼吸都能憋的人几近爆炸。

　　她的心脏跳得也很快，像沸腾的热水。
　　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

　　但她不能停。

　　五、四、三、二、一！
　　终于，她冲到了巷口。
　　世界天光乍现。

　　危险还在身后，她不敢停，一路奔向了马路对面。

　　街角刚好有个热闹的烧烤摊。
　　时间不早了，客人却还有十来桌。
　　推杯换盏间，尽是令人安定的人间烟火。
　　尤其是这群人中还有一张熟悉的俊脸。

　　心有灵犀般。
　　正在和金琛、陈彦吃饭的宁沥忽然回头。
　　一眼就看到了十米开外的林葵。

　　蓝色道路标示牌旁的少女头发凌乱，脸色惨白，死死的抓住帆布包的肩带。
　　向来平静的眸子里满是慌张。
　　孤零零的站在那儿，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宁沥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下。
　　他丢下筷子，骤然起身，第一时间冲到了她身边。
　　“林小葵，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