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向沉沦》长风烈

15、第 15 章

　　有人比赛给店里拉客。
　　林葵当然不会拒绝。

　　她从桌下拿出一个糖罐子里。
　　从里面倒出两枚糖果，分别放在二人面前。
　　“既然你们执意为本店创收，作为受益人，送你们一人一颗糖果，聊表心意。”

　　陆长风笑意温和的收起糖果。
　　“谢谢。”

　　宁沥面前是一颗用透明包装纸包着的薄荷糖。
　　他低头看了一眼，拧眉。
　　“凭什么他是乌梅糖，我是薄荷糖？”

　　林葵再一次被他幼稚的胜负欲打败。
　　“那要不，你俩换换？”

　　陆长风只是笑着，但显然没有拿出来交换的意思。

　　宁沥看着林葵轻嗤一声。
　　“就不能多给一颗？小气鬼。”

　　“......”

　　夜色更深，陆长风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
　　宁沥却一直没走。

　　“你怎么还不走？”

　　宁沥扬了扬手里书单。

　　林葵恍然，才想起他是来找书的。
　　“哦，给我看看，我帮你找。”

　　宁沥倒也没拒绝。

　　林葵接过，把纸条放在导台上。
　　旋即打开店里的查询系统，对照着查起了摆放位置。

　　每当查到一本，就会拿起刚才被截断的铅笔在书单上标记一下。
　　素白的侧脸上写满了专注和认真。

　　早起下了一阵雷阵雨，放学后天就有些凉。
　　她在蓝白校服短袖外套了一件杏色针织开衫。
　　暖黄灯光从她乌黑发顶垂落，柔柔的晕起一层薄纱。

　　秋夜寂寂，键盘敲击声中，门口木槿纷纷扬扬。
　　随着夜风溜进店内。
　　似有阵阵花香在坠落。

　　宁沥静静的看着她忙碌，一言不发。
　　站的累了，就拉过来椅子坐在导台旁。
　　视线却是一直落在林葵脸上。
　　也不到在想什么，怔怔出神。

　　老袁书单上共有五本。
　　很遗憾，店里只能找到三本。

　　林葵把能找到的书打包好。
　　“剩下的我再帮你找合作商问问吧。”

　　宁沥摇头。
　　“如果靠几本书就能赢竞赛，那这竞赛水平也不怎么样。”

　　林葵正在打包的动作一顿。
　　没用你买什么书？
　　她不懂。

　　宁沥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提提唇角。
　　“当然，多少总要看几本，不然老袁那就交代不了。”

　　“......”
　　林葵把书装进无纺布袋后递给他。

　　宁沥接过，侧头看了看渐深的夜色。
　　“不早了，林老板要不要一起下班？”

　　林葵歪头看了看正对着的几个书架和休息区。
　　空无一人。

　　她打了个哈欠。
　　“马上下班。”

　　锁好店门后，她本以为宁沥要回家。
　　那曾想宁沥却忽然提出要吃桂花藕粉圆。

　　俩人一路走到梅花街的那条暗巷里。

　　和先前凄清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会儿巷子里还有晚睡的人零零散散的在遛弯。
　　巷子中间的岔道口，还多出一个卖方糕的小摊位。
　　一进巷子，香甜扑鼻。

　　巷子还是原来的巷子。
　　有了这些灯，却忽然多了几分烟火气。

　　林葵时不时的看路灯几眼。

　　宁沥轻笑。
　　“就这么喜欢这些灯？”

　　林葵抬头，看着路灯下飞舞的小飞虫。
　　“当然。有谁不喜欢亮堂呢？就连这些小虫子，都知道趋光而生。”

　　宁沥也抬起线条感极强的下巴看了过去。
　　说出来的话却很残酷。
　　“有什么好的？这些光能让这些小东西们生，更能让他们死。这个飞蛾扑火有什么区别？”

　　夏秋交接，总会有一些趋光生物在路灯下燃尽一生。

　　林葵不赞同他的说法。
　　“就算只见光一天，也好过永坠黑暗千倍万倍。”

　　曾经的童心孤儿院对她来说，就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暗巷。
　　沉坠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那场大火也如这些路灯一样，滚烫的温度似要把她头皮扯开。
　　可就是在火里，她觅得一线生机。

　　少女眸子清亮，忽然间迸发出一种奔赴光明的决绝。
　　暖黄的路灯洒在她肩头。
　　有火在燃烧。

　　她高抬着下巴，露出一些修长的脖颈。
　　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凄凉美。
　　似高傲的凤凰，浴火重生。

　　于无声处，宁沥攥紧了无纺布袋的拎手，漆黑眸子在此时格外复杂。

　　夜风微凉，很快把林葵拉回现实。
　　等她反应过来时，宁沥身边已然多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正是那晚她遛弯时遇到的。

　　老婆婆抓住宁沥的手，一脸感激。
　　“小伙子，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多亏了你，咱们这条巷子终于有点亮堂地方了。”

　　什么？
　　宁沥不会就是那个人美心善的大好人吧？
　　林葵狐疑的看向宁沥。

　　似是为了验证她心中所想。
　　又有几个老大爷走过来，对宁沥赞不绝口。

　　他似乎有些不习惯这些大爷大妈的热情。
　　连连后退。
　　“......大家太客气了，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好半天，他终于把这些热情的老人哄走。
　　这才发现林葵就站在角落里一直看着他，眉眼含笑。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林葵朝他抬抬下巴。
　　“伸手。”

　　“？”
　　宁沥虽然不解，但还是摊开了手。

　　须臾，掌心就多了一枚小小大白兔奶糖。

　　少女微凉指尖划过掌心。
　　似有羽毛在心上轻扫，泛起阵阵战栗和酥麻。

　　宁沥紧紧攥住奶糖，极力压下那股异样。
　　“为什么要给我？”

　　林葵抿抿唇角。
　　“人美心善的好人，总要比别人多吃一颗糖果。”

　　宁沥扬眉，唇边笑意一点点蔓延开。
　　冷冽的眉梢眼角都被昏黄的路灯照的暖意融融。

　　巷口。
　　马路对面烧烤摊上，热闹依旧。
　　有客人高声提醒老板给他们再添两对烤鸡翅。

　　林葵闻声抬了下头，又很快垂下眸子。

　　宁沥见状，把无纺布袋塞给她。
　　“在这等我。”
　　说罢，就迈开长腿跑向了烧烤摊。

　　林葵猜出了他的目的。
　　“喂，你别去。”

　　宁沥似是没听到她说话。
　　留给她一个背影，大步流星的朝着摊位而去。
　　“小伙子吃点什么？”
　　“一对鸡翅......”
　　“行嘞。”
　　“还有，蜂蜜.......”
　　“你一个大小伙子也喜欢吃甜的？”
　　“不是......小姑娘.......”

　　烧烤摊老板是个大嗓门。
　　顺着风，林葵捕捉到二人对话中的几个词。
　　大意也能猜到二人说了什么。

　　当听到鸡翅多刷蜂蜜和小姑娘爱吃时，她提提唇角。
　　明明是自己更喜欢吃甜的。
　　偏要说成她爱吃。
　　莫非他还会不好意思？

　　这时，巷口阴影里一道健硕的身影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脸上笑容尽褪。
　　林葵沉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林陌。”

　　须臾，林陌就走了出来。
　　天已经凉了，他却只穿跨栏背心短裤，露出一身腱子肉。
　　寸头，小麦肤色，右边眉峰被一道陈年旧疤拦腰截断。
　　举手投足都是浪荡市井的江湖气。

　　林葵和他视线相交。
　　林陌鹰眼里藏着的阴鸷稍减。
　　语气却淡漠冷厉。
　　“小葵，你怎么会和那狗崽子在一起？”

　　听到那三个字，林葵皱眉。
　　“与你无关。”

　　林陌似乎是极为不满意这个回答，断眉都拧成一团。
　　“林葵，你别忘了那狗崽子他爸是谁！我又是被谁送进局子的！”

　　林葵看向远处烧烤摊上的挺拔背影。
　　语气泛着冷。
　　“我当然知道他爸是宁英杰，也清楚和他是什么关系。可你进局子，是你自己的问题，和他无关。”

　　林陌咬着后槽牙。
　　“如果不是为了拿到那份资料，我会去撬车？”

　　“愚蠢！那么重要的资料宁英杰会放在车上？还大摇大摆的开车去购物广场？”
　　林葵杏眼中的冷漠没有任何掩饰。
　　“没有杀敌一千，却自损八百，林陌，请你下次做事之前长点脑子，省的误人误己！”

　　林陌握紧了拳头。
　　“起码我试了，那你呢！你又做了什么？和那狗崽子勾肩搭背当好朋友？”

　　林葵冷眼看他。
　　素白侧脸上淡漠一片。

　　林陌却忽然想到什么，瞪直了眼。
　　“难道，你，你是想利用那狗崽子......”

　　林葵眸色比刚才更深。
　　林陌后半截话全部堵在了嗓子眼。

　　空气中的炭火味和孜然味似乎更浓烈了些。
　　林葵垂眸沉声说了一句。
　　“你记住，他叫宁沥，不叫狗崽子。”

　　“他本来就是宁英杰那个狗东西的儿子，我叫他一声狗崽子怎么了？”
　　林陌眼中闪过嫉妒。
　　“林葵，你不会是喜欢上那狗崽子了吧？”

　　林葵不假思索。
　　“我没有！”

　　“没有你会在意我一个称呼？”
　　林陌冷嗤。
　　“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

　　林葵抬头，看向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青年。
　　向他的方向逼近半步。

　　干净的嗓音里像夹了碎冰。
　　“林陌，你在质疑我？”

　　少女站在明暗交界的分割线上。
　　秀气的五官被昏暗晕染，素白的脸上平静到可怕。
　　唯有那双清凌凌的杏眼比平日里更锐利深沉。
　　似一汪幽潭，面上平静，深处极力压抑着骇人的狂风暴雨。

　　夜色下，与之对视一眼，都要深陷其中。
　　彻骨寒意，弥漫丛生。

　　刚才还强势的林陌，这会儿也忍不住后退一步。
　　嗓音也温和了许多。
　　“我知道你从小就有主意，也知道我没办法左右。可我也只是不想你误入歧途！不想你喜欢上不该喜欢的那个狗......臭小子！”

　　林葵攥紧了手里的无纺布袋。
　　嗓音平静又笃定。
　　“我不会。”
　　永远不会。

　　她从来不是个感情充沛之人。
　　喜欢上现在的自己，已经耗光了她所有力气。
　　她又怎么可能会分出精力去喜欢别人？
　　天方夜谭。

　　林陌依旧不依不饶。
　　“那他呢？你可以保证不喜欢他，你能保证他不喜欢你吗？”

　　林葵微怔。
　　脑海里却出现了她和宁沥相处的点滴。

　　帮她删帖。
　　替她罚站。
　　为她点歌。

　　明明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偏又在脑海中挥之不掉。

　　她听沈娇不止一次提起过什么叫做年少的喜欢。
　　按寻常标准，宁沥做了这么多，对她应该是存了几分喜欢的。

　　可惜的是，在见到宁沥的第一眼，她就明白他们是一类人。
　　宁沥之所以为她做这么多。
　　是因为他对她有兴趣。
　　这种兴趣，不是年少的喜欢，更像是一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她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但她很清楚一件事。
　　一旦宁沥达成目的。
　　他们现在勉强维持的和谐局面，瞬间就会土崩瓦解。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抢在关系破裂前，拿到宁英杰的犯罪证据。

　　僵持中，宁沥散漫磁沉的嗓音顺风而来。
　　“老子就喜欢林小葵！轮得着你一个小偷来这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