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向沉沦》长风烈

10、第 10 章

　　宁沥听完，那是相当沉默。
　　舌尖抵了下腮，冷硬锋利的脸上难得出现无奈的神色。
　　“生意都做我头上了，林小葵，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有当奸商的潜质？”

　　林葵在记笔记的空隙回了他一句。
　　“会员回收价要比普通客人要高一成，你不会亏的。”

　　宁沥气笑了。
　　“收起你的如意小算盘，老子改主意了，这竞赛，老子必须参加！”
　　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拿起一本看了起来。

　　林葵轻咳一声，往他那边凑了半寸。
　　“如果你真的要参加竞赛，刚好我们店里来了一批国外物理竞赛书，我觉得你都能参考参考。”

　　宁沥手上一顿，视线从资料转移到林葵。
　　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林小葵，薅羊毛也不用死抓着一只薅吧？”

　　“......”
　　她真心提意见。
　　宁沥怎么能这么想她？

　　林葵觉得自己的人格在这一刻有被侮辱到。

　　下课之后，宁沥就被老袁叫到了办公室。

　　过了约莫五分钟，林葵正在走廊和沈娇聊天，就见宁沥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白T牛仔裤，依旧是这幅随意的打扮，穿在他身上，总是比别人多了那么几分少年恣意。
　　他不知道从哪儿得了俩核桃，边走边扔上扔下，玩儿的顺手极了。

　　正是大课间，走廊聚了不少女生。
　　大家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在他经过时，和同伴咬耳朵。
　　不知撩起什么，打闹着红了脸。

　　沈娇托着下巴一阵感慨。
　　“沥哥就是沥哥，瞧瞧，就玩俩破核桃，都能惹得这帮小丫头片子们春心大动，这要是哪天耍耍帅，这些人指不定要怎么疯呢！”

　　林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他不照样也一个鼻子俩眼睛。”

　　沈娇瞪着眼回头看她。
　　“小葵葵，你认真的？校草的鼻子和眼睛能和普通人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林葵抽回视线。
　　“难不成他用鼻子看人？”

　　“这话你还真说对了，你不知道咱们沥哥有多高冷。”
　　见宁沥走的近了，沈家凑近她，开始咬耳朵。
　　“隔壁职高至今都流传着一句话，但凡沥哥愿意用鼻孔看她们一眼，她们也不至于沦落到职高混日子。”

　　林葵沉默几秒，视线定格在宁沥手上的核桃。
　　“那我觉得她们是该补补脑了。”

　　第三节是李老师的数学课。
　　一上课，宁沥就把俩核桃放到了林葵这边。

　　林葵狐疑的看他。
　　“给我？”

　　宁沥拿起数学课本垫在胳膊下，闭眼睡觉之前屈指敲了敲她手边刚发下来的数学卷子。
　　“多吃核桃，补脑。”

　　“？”

　　虽然不想承认，可卷面上的一百分，还是让林葵有些挫败。

　　她以为自己拿出很多时间和精力来刷数学，可不想数学课上临时加出来的小测还是给了她一记暴击。

　　与她截然不同的是，宁沥又是满分。

　　沉默几秒，她还是收下了宁沥送的俩核桃。
　　看着掌心和人脑极其相似的核桃，她脑海中出现了四个字：以形补形。
　　莫非多吃核桃，真能补脑？

　　难得没有听到林葵反驳，宁沥这会儿倒睡不着了。
　　睁开眼就见小姑娘正盯着俩核桃发呆。

　　全然不似往常那样，全神贯注的听课记笔记。
　　垂头丧气，像霜打了的茄子。
　　蔫儿巴巴的。

　　宁沥伸手就把核桃拿了过来。

　　林葵抬头。
　　“干什么？不是送我的？”

　　宁沥把玩着俩核桃。
　　“刚才我跟你开玩笑，你不会真信核桃补脑吧？”

　　修长指尖稍微用力挤压，两个核桃就发出“咔”的一声。

　　林葵直直的看着核桃。
　　“信。”
　　只要能提高成绩，她什么都愿意去信。

　　“......”

　　宁沥眼中似有无奈闪过。
　　他抽出被他压在数学课本下的试卷，扔了过来。
　　“自己看。”

　　不同于她的多处修改，宁沥的卷面格外干净。
　　就像一气呵成写上去的。

　　林葵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她和宁沥的差距。

　　除此之外，她在对照自己的错题时，还发现宁沥的解题步骤格外简单。
　　有几个道题，甚至比李秀讲解的答案还要少两步。

　　林葵对照着消化了好一阵，终于把错题都真真切切的弄明白了。
　　“谢谢。”
　　把所有错题记在错题本上后，又把试卷推了回去。

　　宁沥皱眉。
　　“这就完了？”

　　林葵不解。

　　宁沥从她笔袋里随意捡了一支笔，又扯过她的卷子。
　　低头，开始在那些错题旁边写起了新解法。

　　一缕晨光顺着窗子溜进来，在少年漆黑碎发和纯白衬衫上撒上一层金光。
　　他眼睫微垂，比之平日里的散漫，这会儿多了几分专注。

　　握着黑色碳素笔的拇指和食指指骨修长。
　　随着笔尖的牵动，冷白手背上的青色筋脉也跟着活跃了起来。

　　林葵忽然觉得职高那些女生也许没说错。
　　单论皮相，宁沥的确有吸引人的本事。

　　只不过对她来说，她更想摸摸他的学霸光环。
　　毕竟，比起皮相，她更喜欢他的脑子。

　　林葵目光不加掩饰，宁沥早有察觉。
　　他顺手就把先前剥好的核桃仁连带着纸巾推了过去。
　　“看我有什么用，吃核桃。”

　　刚才林葵就见他在剥核桃，却没想到这核桃是剥给她的。
　　“不是你说吃核桃不管用吗？”

　　宁沥笔下一顿。
　　“我剥的，必须得管用。”

　　“那吃了核桃，能有和你一样的脑子吗？”

　　“......”

　　正在上课，林葵不好意思吃，把核桃仁小心的收进了桌洞里。

　　十分钟后，宁沥终于停笔，把试卷还给了她。

　　林葵细细一看，发现自己错的那几道大题，宁沥每一道都给出了新的解法。
　　不同于李秀讲的，也不同于宁沥试卷上答的。
　　说是举一反三也不为过。
　　而这些解法从来都是她从没想过的。

　　林葵抿了抿唇角。
　　“你很厉害。”
　　比她想象的还厉害。

　　丢下笔，宁沥又恢复了那副松散的模样。
　　“现在知道也不晚。”
　　他面上不显，却在林葵低头看题时，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宁沥的解法颠覆了以往林葵的惯用思考方式。
　　她震惊之余，不忘虚心请教。

　　宁沥也没藏私。
　　把自己的解题思路倾囊相授。
　　“......想学好数学，盲目刷题作用不大，最重要的是要学会总结和思考。”

　　林葵认可的点头。
　　“你说得对。”
　　她话锋一转。
　　“所以，你有错题本吗？”

　　宁沥点了点自己试卷。
　　“你觉得我需要那玩意儿？”

　　林葵不死心。
　　“那读书笔记呢？”

　　宁沥屈指点了点自己额角。

　　“......”

　　宁沥嘴上调侃林葵是奸商，放学后还是等在了座位上。

　　林葵帮沈娇去隔壁班送东西回来，见他还在。
　　“放学了，你怎么还不走？”

　　宁沥从《天武传奇》中抬眸。
　　“不是你说店里新来了物理竞赛书？”

　　林葵拎起早就收拾好的帆布包。
　　“你要跟我去书店？”

　　“昂。”

　　刚才去隔壁班听到有个女生打算跟宁沥表白。
　　还特意拜托她帮忙留一下宁沥。
　　林葵迟疑了下。
　　“你不吃饭就去？”

　　“不饿。”
　　宁沥背起单肩包。
　　“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林葵好心提醒。
　　“要不，你再等会？或许一会儿就有人来找你。”

　　话音刚落，隔壁班那个女生就带着两个小姐妹出现在教室后门，探头探脑。
　　在见到宁沥的第一眼，瞬间红了脸。

　　那两个小姐妹往前推了她一把。
　　她红着脸走了过来。
　　“宁沥，我、我有话跟你说......”

　　林葵不想留下当电灯泡。
　　“我还有事，去店里等你。”

　　刚走出去半步，一只大手就扯住了她帆布包，将她带了回来。

　　抬眸就对上了宁沥那张线条感极强的脸。
　　奇怪的是，这次她在上面捕捉到一丝怒火。

　　“原来你磨叽这么半天，就是为了她？”

　　林葵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他看穿。
　　“这位方同学的确找你有事。”

　　宁沥冷哼，眸色比深秋冷月还凉。
　　嗓音也极富冷厉的压迫性。
　　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一瞬。

　　“你找我有事？”

　　姓方的女生哪儿见过宁沥这么冷漠的一面。
　　原本早就准备了无数次的表白，这会儿说的磕磕巴巴。
　　“宁沥，我、我关注你很久了，我、我很喜欢你，我......”

　　宁沥冷声打断。
　　“你说关注我，那你知道我今天数学考了多少分？你喜欢我，喜欢我哪儿？鼻子还是眼睛？就因为你所谓的喜欢，你就可以拜托别人拦下我？”

　　一连串的质问让女生芳心碎了一地。
　　她似乎是被吓住了。
　　呐呐的说不出一个字，眼圈都红了。

　　宁沥并没有停下。
　　“如果这就是你的喜欢，未免也太过廉价！”

　　“宁沥，你太过分了！”
　　女生神受打击，捂着脸跑出了教室。
　　她的两个小姐妹也追了出去。

　　偌大的教室里，就剩下了林葵和宁沥。

　　看着宁沥覆上寒霜的侧脸，林葵忽然意识到，她好像做错了什么。
　　“宁.......”

　　沥字还停留在喉咙里。
　　宁沥就已经迈开大长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教室。

　　夕阳沉坠，暮色四合。
　　原本还有些亮光的天边很突兀的暗了下来。

　　书店里，林葵几次看向店门，却始终没见拿到劲瘦挺拔的身影进门。
　　她垂下眸子，看着被宁沥修改过后的试卷怔怔出神。

　　她意识到自己今天真的做错了。
　　那位方同学想要跟宁沥表白。
　　这样的想法，原本就是她的一厢情愿，和宁沥有什么关系？
　　她接受了方同学的拜托，托住了宁沥。
　　这本身对于宁沥来说就是一种不公平。

　　她没资格，也不应该替宁沥做主。

　　林葵想了想，放下笔，走到了放置新书的书架。
　　她从里面选了两本国外物理竞赛书，这才压下心头那点愧疚。

　　翌日一早，她抱着那两本竞赛书走进了教室。
　　可一直等到了下自习，都不见宁沥出现。

　　从沈娇那她才得知，宁沥请假了。

　　一连五天，宁沥都没来上学。
　　只有无言的秋风和林葵做了五天同桌。
　　上课下课，上学放学。
　　安静又孤单。

　　这天，林葵关店回家。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驱使着。
　　并没有如前几天一样，走大路。
　　反而径直朝着梅花街那条暗巷走去。

　　往这边走的时候，她脑海里就止不住在想。
　　他那么喜欢吃烧烤。
　　穿过这条晦暗的巷子，她也许就有机会见到那道散漫的身影。

　　可到了巷口，看到眼前这一幕，她不由愣住。
　　晦暗漫长的甬道不知何时被人安上了一排排新路灯。
　　和原来那些破的连灯罩都剩半个的路灯比起来，新路灯采用是双头式样，造型更美观大方。
　　明亮的灯光从两头灯上照下来，连巷道角落里的石子都清晰可见。

　　两排路灯像是巷道的守护者，为晚归的打工人默默守护着这一片光明。
　　无端让人心安。

　　旁边三四个遛弯的老人看着路灯也是一阵感慨。
　　“这些灯都坏了十来年了，我还以为到我死都赶不上新的了，现在好了，以后就从这过，回家都能少走二十分钟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能省点劲了。”
　　“是啊，以后想怎么遛弯就怎么遛弯，街道办这边可算是舍得花钱收拾了。”
　　“居委会那么抠门，怎么可能给你装新的？这些路灯全都是一个小伙子无偿捐赠的。”
　　“啊？谁家小伙子这么好心？哪家的？”
　　“不认识，看着脸儿生，不过那长得可是一顶一的好，说是电影明星都有人信。”
　　“现在这些年轻人心眼真好。”
　　......

　　灯火通明的巷道总会给人一种安定感。
　　想到以后能继续走这边，林葵也很开心。
　　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以前她总觉得这条巷道又长又黑，看不到尽头似的。
　　可今天等她数到底一百三十个路灯时，就发现巷口尽在眼前。

　　她回头看向走过的巷道。
　　越发认可那些老婆婆的说法。
　　安装这些路灯的年轻人人美心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

　　这时候，身侧传来一道戏谑。
　　“大晚上的不急着回家，守着巷口子灌风玩儿？林小葵，你爱好挺独特。”

　　话毕，宁沥从巷口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单手插兜，穿着几近和黑衣融为一体的黑衣黑裤，被夜色勾勒出清瘦挺拔的身形。
　　似乎剪短了碎发，夜色下，流畅的脸部轮廓更显锋利。
　　修长指尖烟火明灭，他慢慢吐出一口薄烟。
　　朦胧的夜色下，他那双桃花眼被烟气氤氲着，无端多了几分迷离。

　　见到他的那一瞬，林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几分雀跃。
　　“原来你的真在这！”

　　宁沥正在弹烟灰，闻声一顿。
　　抬眸看她，桃花眼里藏着复杂的情绪。
　　“所以......你是特意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