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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回 遗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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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翻滚,麒麟嘶吼不断,撞击铁链的声音也更加剧烈,就见无极袖口突然飞出一件物什直抵火海中央,由于火光照耀,什么也没看清楚。
吼——
大地震颤。
“不好!”觞百年面色骤变。他衣摆飞扬,御风而起就想阻止。然而,只听“咔嚓”一声,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般,时间在此刻静止了下去。
红光一片,比天边彩霞还要来的鲜艳,比体内血液还要来得血腥,翻涌着,一点一滴,映红每个人的脸。
那一声声嘶吼,就像是死亡的招魂幡。
无极的脸被火光映照得看不清表情,他冷冷道:“死吧,都死吧,没了鱼儿,我要那红珠何用!没了鱼儿,我要那长命何用!”
然后是连绵不断地笑,夹杂着痛,深入骨髓般。大鸟再一次拍打翅膀,整个往上飞去,光线更加阴暗。
一根红色长鞭忽然延伸过去,紧紧缠住大鸟爪子。
长鞭尽头,老者熟悉身影飘过,他随大鸟荡去,厉声道:“无极,你不能走,将木残草留下!”说罢,握着朱棘的手迸出无限力量。
小樱刚脱离老者禁锢,便往大鸟身下跑去,几步便到了血池边,看着从上空掉落下来的腰牌不知所措。
她抽泣着,一把拉过下落的觞百年,嘴里不停道:“偷酒贼,你快点过去,过去!”支支吾吾半天,加上抽泣,半句话也没能说个明白。而郝神医则直接坐倒在地,看着小樱在血池边上跳下窜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望着老者在火光中隐隐约约的身影,恨恨道:“你个死老头!敢这么欺负我老人家,看我以后怎么还回去!哼!”
一道红影突然从火海中飞一般射出,毁天灭地般的气息扑面而来。
“神医,小心!”
洌锦一旁喝道,面无颜色,我和青纶同时惊惧。
漫天火焰从平台处翻滚而来,咆哮着,怒号着,群火而起,覆灭所有,而这一切距离郝神医仅仅不到五尺之遥。
我和青纶因为鱼姨突然赴死而阻止未果,两人悬空于血池另外一边,此刻,能救郝神医的就只有离他最近的洌锦。
但见洌锦搭弓射箭,一道蓝芒撞向红影,同时,她化身为芒,瞬间到了神医面前,拉起坐倒于地的神医,脚底飞旋,一步,两步,恰好躲过麒麟如箭矢般锋利的身影。
这边,觞百年没有去帮小樱捡拾空中的腰牌,一块大石突然掉落将他们两个分开。
小樱眼见腰牌一个个没入血池中化为灰烬,满眼疼痛,她抿紧嘴,像是下定决心,只听“嗵”一声,小樱竟跳进了浪潮涌动的血水中。刚挨到血水,她整个人似进入冰窖,嘴唇苍白,浑身抖动,一丝丝白气从她头顶冒出。
这正是血池吸纳她三魂的征兆。
然而小樱比我想象的还要倔强,她一只手臂不停地划水,另外一只手举得高高的,接住无极从上空丢下来的腰牌。
觞百年躲过石块撞击后,看到小樱突然跳入血池,嘴里叫骂:“你个兔崽子、小混蛋!”说着轻点脚尖,往小樱飞去。
可令我们想不到的是,洌锦带着郝神医惊险躲过麒麟攻击,且箭羽射中麒麟,却引发麒麟狂怒,它胡乱冲击,势头赫然去往小樱,比撞击郝神医还要来得凶猛,速度之快,觞百年轻功的千倍万倍也比之不上。
一眼未眨,麒麟身影便到了小樱身前,此时,小樱怀抱里一大把腰牌,伸向空中的右手上还抓着三个。
“小樱!”几人同时喊。
小樱愕然怔住,感觉到背后一片火辣。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忽地从血池边的岩石后跳出,跳在小樱身前,伴随着他一声巨吼,以及不断挥舞的双爪,那双眼睛里全是红色火焰。
火花迸溅,骨骼碎裂的声响,那么清晰可辨。
黑色身影如折翼飞鸟般落了下去,如此惨烈,整个世界弥漫着一种萧索气息。
“大黑!”小樱撕心裂肺般喊叫,她僵硬着手臂,一点一点转过头来,缓慢,再缓慢,那一个个动作仿佛断裂般,而没有任何一件东西能够将其弥合起来。
麒麟身上火焰更为耀目,在撞飞大黑后,一个翻转,往上空而去,赫然便是老者和无极那里。
朱棘缠在大鸟爪上,大鸟剧烈抖动,想甩老者下去,然而老者控制手中力道,死也不肯松手。他继续喊:“留下木残草!”那声音里有一生的希冀。无极面目忽地狰狞,伸掌朝下,对着老者几个掌影过去。老者身在半空,又是附着鸟爪下,半点不由身,竟硬生生受下无极全部掌力,张嘴几口鲜血噗了出来。他齿缝间全是殷红,缓慢挤出细微声音:“给我木残草,无极,你说过,木残草归我。”
轰隆!
整个世界被火焰和血池染红,麒麟神圣般的身影穿了过去,湮没老者和无极,以及那只大的可以遮蔽天空的鸟。
红光霎时冲破岩洞,往上空而去。
依稀间,我好像看到老者狂笑不止的样子,下一秒,全然不见。
碎石乱飞,血水上涌,小樱在池水中如一叶扁舟摇摇晃晃,那么纤弱,好像瞬间就会消失一般。她手里抱着腰牌,嘴里不停喊大黑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弱,终于,失去了知觉。
在她昏迷前,青纶已然到了身前,隔空一抓,将小樱整个提起,抱于怀中。
我和觞百年一起将大黑救了上来,它的胸骨被麒麟完全撞碎,血不断从口中溢出,染红它的胸膛,胸口起伏,嘴里呼气大于吸气。它从我将它放在池边就怔怔看我,眼眸里倒映出我的身影,不再似之前半点影子都没有的样子。它喉咙动了动,似乎想要张口说话,却牵动了伤口,一阵呜咽。
岩洞停止晃动,石头不再往下掉落。除了洞顶上方依然红光覆盖看不到出口外,一切恢复当初进入岩洞时的状态。
大黑呜呜两声,忽然举起右手。
一道蓝光突然重重击在他胸口上。大黑一怔,更多的血从它嘴里涌出。
它望向我身后,那里,洌锦手握墨弓,保持着攻击姿势。
我,觞百年,抱着小樱的青纶,以及亲手攻击大黑的洌锦,连带被大黑利爪抓伤的郝神医,我们全都愣住了。不知怎地,一股酸涩从心底深处蔓延了出来。洌锦面色耸动,这似乎是她第一次情绪波动,她望向我,仿佛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低喃着:“我,我以为它要伤害你。”
毛茸茸的黑色手掌中,紧握着一个腰牌,指缝间,依稀可以看到墨线勾勒的人影栩栩如生。大黑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血如水般汹涌而出。他的瞳孔渐渐放大,而后,手臂垂了下去。
没有人听到它说了什么,也没有人懂得它那双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里所包含的话语。
可我知道,我听到了,那么清晰浮现在我脑海深处。那么厚重的两个字,充满真挚情感的两个字,如当初我和小樱被困黑洞时他身受无极控制叫出的两个字一样。是的,他紧握腰牌,叫道:
主人。
猿狴,被称为守护圣兽的它,竟惨死于此,谁也无法诉说此刻的悲凉。五人之间,被沉默压得喘不过气。
咕嗵——咕嗵——
两个人影掉入血池,定睛一看,分明是老者和无极。
老者掉入血池的瞬间身上浮出薄薄光圈,类似我们阻隔魂魑时的防护圈一样。当他从光圈里缓慢转过身正对我们时,觞百年一声惊呼。
面目全非,整张脸上无一完好肌肤,头发更是焦黑一片,表情可怖。老者轻咳,手里浮出微光,慢慢控制光圈往我们这边移动。每前进一分,身体便抖动一分。
觞百年从腰间抽出软剑,他指着老者道:“不要过来!否则,这把剑就是送你到阎罗殿的唯一利刃!”
然而,老者什么都没听见。他嘴角微微抽动,露出恐怖表情。可那双眼睛,如此清晰晶亮,没有恨,没有怨,有的,只是希望,满满的希望,似一点星光,渐渐将整个荒野照亮。他这个表情将我们所有人触动,觞百年前行几步停了下来,手中剑慢慢往下垂去。
临到池岸,老者叫我名字。
一棵细叶草忽地悬浮于他和我之间的岸沿边,草叶周身被一种类似于荧光的黄绿色笼罩,充盈着仙灵之气,彰显出一种神秘色彩,那根草叶缓缓落于岸边。
老者继而从怀中颤颤巍巍取出一方白色兽皮。
兽皮上用草汁画出很多道线条,远远看去,模糊不清,浅绿色一片。他微微推动,兽皮如草叶般往岸上飞来。
兽皮落下,将草叶覆盖。
老者双目盯着我,似在说话。我问:“你要我找到你女儿,救她性命?”在我说出那句话后,防护圈瞬间崩破,老者整个没入血池,再也没有浮上来。
哗——
血池激起一片浪花,无极拍着池水,他一动不动地望着那根绿色草叶,整张表情接近凝固。在他拍打那一下后,大鸟透过重重血雾从洞顶上方俯冲下来,它两对翅膀中的左翼羽毛已经被火烧尽,血肉模糊,焦黑一片,很难掌握平衡,摇摇晃晃想要靠近无极,却被血池上的煞气挡住,不停在无极上方盘旋,哀鸣不断,希望唤醒无极。
但,无极似是定格在拍击血水的刹那间,表情僵硬,全身上下完好无损,没有同老者和大鸟一样被火烧过的痕迹,除了鼻翼上微微泛黑之外。
可是,从拍出那一击浪花后,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
无极身体缓慢往池底坠去,如鱼姨一样。他在最后,没有一句话,没有半个表情,只是深深一击,对着血池。
是在怨恨血池埋葬了他最爱的人?
还是,他在对池底深处、化为粉尘的老板娘挥手。
这一切,都将不得而知。
而他为何要摆下血池大阵?为何要夺取青纶手中红珠?在最后说的长命又是什么道理?以及,红珠的作用,从何得知其在青纶手中?
这一切的一切,都将成为一个难解之谜。
大鸟哀叫一声,对着无极嘶鸣。而后,它拍打着翅膀竟朝我们这边飞来,边飞边叫,无限哀伤,好像在诉说着什么。
半途中,一根利箭叱一声过去,射中大鸟未受伤的右翼。
大鸟摇晃两下,双眼死死望向我们这边,那眼里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悲凉。
我扭头,看到洌锦手中的弓箭到了觞百年手里,那蓄力一发的箭羽是从觞百年手中射出的。
而洌锦,正掺扶郝神医,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青纶抱着小樱的手指微白,眼里同样不忍。
大鸟微斜几下,却再也叫不出声,嗵一声,血水四溅,坠落下去。
满满一池鲜血,浪花飞起,红亮亮的水珠在半空中肆意翻滚,那水珠里似乎映出很多个人的身影。
鱼姨的,老者的,无极的,大鸟的,以及被埋葬矿底五千名风域勇士的。
那么多,那么惨烈。
我好像听到千千万万个声音在呐喊,他们说:归家!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