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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颠覆 ...

  •   海涯就这样在原生家庭既成的命运齿轮里转到第二十八年,还是那份波澜不惊旱涝保收的工作,身边还是那几个脾气相投知根知底的塑料姐妹花,还有那没完没了的相亲局。唯一不同的是,每次相亲都多了一个暗卫。父母看她年近三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再也不放心她一个人相亲,于是每次相亲场所的角落里、走廊拐弯处、隔壁包厢、甚至大树后都有一个全程竖起耳朵目不转睛的人肉监控。每次相亲结束家里都要开展一场总结大会,但三个人的意见从来没有达成统一,大部分时间是父母两个人经常各执己见互不相让,海涯还没发表意见父母各自就三不符合四不达标先pass掉了,这样也好,海涯觉得自己倒省了很多口舌。偶尔也有父母意见高度一致的时候,最后齐刷刷看向海涯的时候,海涯总有办法找出一堆理由把对方说得体无完肤一文不值。海涯不知道自己到底见过多少个青年才俊了,各种奇葩,各路神圣,也有那么一两个很不错的,海涯也奇怪明明自己的眼睛都挪不开了,看得人家小伙子都不好意思了,为何心里仍然没有一丝涟漪。直到有一次,海涯看着坐在面前的这个小伙子,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海涯突然脱口来了一句:“你的眼镜框怎么是黑色的啊?”对方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懵逼了几秒,继而又问她:“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颜色呢?”海涯立马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自己希望是什么颜色呢,因为万春月一直戴着一副银白框的眼镜,所以她潜意思里觉得帅哥的眼镜框非银即白。大学毕业五年了,万春月还是没有来找过她,也许他已经把自己忘了。听其他同学说,万春月的事业发展得很好,现在已经是会计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了,事业狂人全球劳模非他莫属,每天工作18个小时,不是出差就是加班。海涯只能在每年一次的大学同学聚会上才能见到万春月。每次见面,万春月都会问她过得好不好,她礼貌性地回答一句还好,语气相当平和,其实内心波涛翻滚。
      海涯在这次相亲结束后,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她心底里原来一直住着那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她暗下决心如果到三十岁还没有遇到能让自己心动的,她就去找万春月问清楚,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如果不是,或者万春月已经心有所属了,自己也好死心,才能有其他机会。确实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父母整天为她的个人问题长吁短叹,她也于心不忍。身边那些小姐妹也一个接着一个嫁人和快要嫁人了,自己也不想成为最后的孤勇者,她其实很怕寂寞。
      人的命运就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但无时无刻都存在的东西,从投胎那一刻起直到死亡,每个人在自己的命运面前,都是那么渺小微弱。虽说事在人为,人通过后天努力可以改变命运,但那只是一小部分,你的出身、你的父母、你的原生阶层你永远改变不了,而这些,是决定和拨转命运最重要的部分。海涯从来不知道飞来横祸是什么意思,从小生活在温室里,被父母精心呵护着,似乎这一辈子都不需要经历什么风雨,一路上都有父母给她撑伞,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把坚固的伞会破掉会消失,但命运给你的安排从来不会提前通知你,但它会一直凝视着你,玩弄你于股掌之中。命运赐给海涯的好运在她28岁那年戛然而止,猝不及防狠狠给她当头浇下倾盆大雨,海涯被淋得浑身湿透天旋地转冰冷侵骨,但她根本躲不掉也逃不了,因为她的伞,破了。
      那是一个平平常常没有任何异兆的日子,海涯像往常一样下了班回到家里,心里还在为小姐妹说好一起吃晚饭放鸽子而气愤,推开家门,看见母亲和舅舅坐在客厅沙发上,屋子里没有开灯,气氛沉重,海涯急忙打开灯,看见大人们面色阴暗,舅舅唉声叹气,母亲小声啜泣。海涯一头雾水,连忙问母亲发生什么事了。母亲说不出话来,舅舅哽咽着说:“贝贝,你听舅舅说啊,可千万别着急啊,你爸爸他出事了。”海涯心里猛地一沉,双眼瞪大盯着舅舅,焦灼地问:“我爸爸怎么了?”舅舅接下来说的事情,海涯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也知道舅舅和母亲绝对不会骗她。不知不觉双腿发软,颓然倒在沙发上。父亲因为工作上出了意外发生了人员死亡事故被司法机关带走了。海涯怎么也想不通一辈子为人正直兢兢业业的父亲会发生这样的事。这无疑是家里飞来横祸。母亲坚信父亲是被冤枉的,天天跑到父亲的单位和司法机关去找人,母亲和律师跑上跑下,希望找到有用的线索,但最后司法机关对父亲的案件侦查结果是证据确凿,父亲自己也承认文件上的签名是自己签的。父亲最后被判渎职罪,判处十年有期徒刑。母亲急火攻心,悲痛过度,大病一场,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长期内分泌失调,现在各项指标出现严重超标,只能长期住在疗养院里治疗。海涯的工作虽然稳定,但工资却不高,现在要负担母亲的住院费和药费远远不够,家里的积蓄都交了法院判决的民事赔偿金,所剩无几。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海涯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每天脑子里都是嗡嗡的,做什么都魂不守舍。从云端一下子跌到深渊,本来是无忧无虑的公主一夜之间成了落魄潦倒的贫民。她的世界彻底变天了,鸟语花香风和日丽一去不返,每个角落都充斥着无边无际的黑雾,阴暗寒冷迷茫。为了给母亲治病,把心爱的包包全都二手处理了,能凑一点是一点。自从家里出事后,平时要好的几个小姐妹都给她发微信表示慰问,一个个的共情力都是数一数二可以上中戏的水平,但没有一个人真正来看望过她,海涯想找她们借点钱,一个个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异口同声全都两个字:没钱。海涯也知道她们真没钱,都是跟自己一样的月光族,从来不知道存钱两个字怎么写。家里也没有什么亲戚,就一个舅舅,身体有点残疾,也是靠父亲的人脉找到一份能糊口的工作,娶了母亲老家一个农村的女人,这个时候经济方面也帮不到什么。父亲的几个老朋友老同学来家里看望她们母女,母亲十分感激,但绝对不收他们的钱,客人走后,母亲对海涯说:“这世上每个人的大部分朋友都是锦上添花的朋友,极少数是雪中送炭的朋友,但凡不到救命的最后一刻,只要有一口气能活下去,就不能接受朋友的雪中送炭,人家对我们是一片真心,我们更要懂得尊重。”海涯知道母亲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也不想多说什么。现在她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不停地告诉她,父亲不在家里,母亲现在病倒了,她必须支棱起来,撑起这个家,她现在是这个家的唯一的支柱。父母辛辛苦苦把她抚养成人,没有让她吃过一点苦,现在到了她回报父母的时候了,轮到她付出了。每天夜深人静时海贝躺在被窝里盯着天花板,眼泪止不住往外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哭着哭着就坚强了,早上条件反射式打起精神去上班,下了班赶去疗养院照顾母亲,直到陪着母亲睡着后自己又赶回家。每天睡觉之前都把口袋里的钱全翻出来算了又算。为了凑齐母亲的治疗费用,海涯每天就吃一顿十元钱的早饭,中午一个泡面,晚饭不吃。母亲并不知道家里的积蓄已经没有了,海涯瞒着她,因为母亲知道后一定会闹着出院。每天的疲劳和焦虑已经顾不上去想街坊邻居们那各种各样的眼光和单位同事背后的指指点点了。这个时候,人的本能已经屏蔽了内心很多杂音,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其他都不重要了。每个月到了规定日期去监狱看望父亲,父亲清瘦了很多,但精神还好。父亲看着海涯,觉得女儿一夜之间长大了,嘴角浮出微笑,欣慰地说:“囡囡长大了,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妈妈。”海涯点点头,这一刻海涯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再也不是父母伞下的小宝贝了,身体里长出成年人的坚强和勇敢了。也是从这时起,海涯把自己的名字改了,她其实原名叫海贝,她把海贝改成了海涯。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资本做无忧无虑的宝贝了,自己一定要成为强大无畏坚定无惧的人,独自仗剑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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