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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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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靖阳穿着一阵西装,还稍显青涩。在彭元季和彭宥的陪同下,他在新闻发布会上配合着记者和哥哥姐姐,扮演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形象。
“今天,我想向大众道歉。因为我父亲去世,本人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回国参加葬礼,却不想....我对不起一直爱我的父亲,爱我的哥哥姐姐。但是我最对不起的,是一直爱我的粉丝们,我让你们失望了!”彭靖阳戴着墨镜,鞠了三个躬,哽咽,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架着摄像机,拍着他,把他渲染成一个完美的受害者。
彭元季把他护在怀里,他替彭靖阳继续说,“我弟弟虽然在自己的事业上还尚有欠缺,但是他一直很爱他的粉丝,这次的事情他也是想要自己的粉丝们放心,所以才忍着伤痛出席这次的记者会。凶手已经被缉拿归案,给了我弟弟和粉丝们一个公道。我弟弟还要去医院验伤,就不方便久留,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
记者看彭靖阳要离开,就一下子冲了上来,还要彭靖阳继续回答一些细节问题。他的经纪人凌煦背着一个做旧的帆布包,上台,拦着记者。凌煦也不过是一个经纪人兼生活助理,身子骨也不强壮,瘦瘦小小的,做保镖委实有些为难他。很快,他就被记者包围了。
闪光灯还在继续拍着照片,这些记者宛如一匹匹饿狼,为了博关注和热度,为了流量和收益,恨不得生吞活剥彭靖阳。
彭元季微微眯眼,看着即将被淹没的凌煦,一把揽过他的腰,轻声说,“小心,先把靖阳带到地下车库,司机已经在等你们了。”
凌煦被彭元季这个动作吓到,他心跳不止。这可是彭氏的大公子,轻易不和小人物接触,自己何德何能被他保护?
“哦,好的,彭总。”
凌煦看准时机,把彭靖阳从记者堆里捞出来,拽着他就往外跑。彭元季看着凌煦和彭靖阳逃跑的样子,和兔子有一拼。这小子,力气不大,逃跑的速度还挺快的,着实愚蠢也很可爱。
彭元季安抚好记者,“我弟弟要去医院验伤,你们有什么问题来问我就可以了。”
江月明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儿,仅仅只有三天的时间,他经历了丈夫去世,和他的小儿子针锋相对,又被他们姐弟二人设计,被他大哥陷害判了刑。他从一个混迹国内外上流社会和时尚名媛交际圈的Edwin,变成了一个阶下囚。
他只闻到也一股子汗臭味,十分刺鼻,像是一年没有洗澡才会留下的味道。
“起来,装什么死。”一个寸头男人声音大喇喇的,江月明用力地睁开了双眼。这个男人也就30不到,长得挺好,个子很高,左臂上有一串纹身,像是动物。
江月明已经没什么力气开口,他皱眉。
男人不屑,揪着江月明的头发,“进了这里,还跟我装谱呢?我他妈问你话呢。”
“这是哪儿。”江月明缓缓开口,男人周围的小弟开口,“我艹,王哥,这人是个男的。”
王哥起身打了小弟的头,“废话,那个地方的监狱男女共处一间牢房的?”
小弟赶紧点头,“是是是。王哥说得对。”
江月明反应了很久,才知道他没听错,他是在监狱。
“这是监狱?”
王哥看着面前这个雌雄莫辨的人,点头,“废话,你他妈的犯了事,不进监狱,去哪儿,五星级大饭店吗?”
彭元季的手速还真快,还真把自己送到了监狱里,江月明现在意识模糊,面前的画面都是旋转的,他看着面前的男人,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夹带着汗臭味,真是让他难受。
“我可是听说了,你是威胁小孩子,施加暴力,还贪污公款?小子,看着娘们儿唧唧的,胆儿挺大啊?”王哥蹲下来,薅着江月明的头发,“我他妈,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拿小孩子撒气的,你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
江月明浑身都是汗,他已经没有了争辩的力气。
“那你要怎么办?打死我吗?”江月明的汗已经打湿了他的刘海,眼神疲态,但是却隐藏着一股子坚韧。
王哥看着江月明,他在里面待了快10年了,第一次看着犯罪还理直气壮的人,他攥紧了拳头,刚要招呼到江月明的脸上,旁边小弟震惊大喊,让他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喊个屁啊。”
“大哥,他流血了。你看他身上。”
江月明五感慢慢消退,进而被黑暗笼罩着,听不到,看不到,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
他晕了过去。
“我艹,我还没打呢,讹人呢是吧?”
王哥看着满脸通红的江月明和衣服上的汗渍,他一摸江月明的额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他大喊,“三儿,快叫人来,这人高烧了。”
“我这就去。”
狱警叫来了医生,给江月明检查,量了体温,一看39°。
“行了行了,都回去坐好。再有三个月就出去了,现在惹事?”
王哥争辩,“我说狱警大哥,这可不是我们干的啊。”
小弟们附和着。
三儿说,“狱警大哥,他进来的时候就是病恹恹的。”
“警官,他现在高烧非常严重,而且外伤还在发炎,我申请给他戴上手铐脚铐送往市医院进行治疗。”
江月明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在三伏穿着羽绒服,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在三九天穿着短袖,冷热交加,让他十分难受,甚至动了轻生的念头。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桩特大丑闻。消失了,或许对谁都好。
送到医院,医生紧忙给他止血、一个晚上过去了,江月明的高烧也没有退,甚至医生已经察觉到他的生命迹象在慢慢消散。
“伤口撕裂得严重,而且是老伤新伤交叠着,先给他消炎,上药。”
医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经历了什么,才如此伤痕累累。
直到第二个晚上,江月明的体温在慢慢降下来,秦思水松了一口气。但是,临近傍晚的时候,护士匆忙着来找秦思水,说江月明已经断气了。
“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怎么突然就....”
秦思水紧忙检查江月明的状况。他的瞳孔扩散,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做了几次心肺复苏,江月明还是没有任何苏醒的征兆,秦思水叹气,让护士盖上帘子。
几个人鞠了躬。
“医生,那他的尸体怎么办?”
“我先去和警官报告,然后我打算让他入土为安。”
“可是他做的那些事,不值得您这么费心。”
秦思水冷笑,“小何,你还是年轻。你以为上流社会的人真的就是受害者吗?他们总是这样,喜欢玩弄别人,把普通人的痛苦当成他们的狂欢。我看这个年轻人才是受害者。”
“您怎么这么确定?”
秦思水看着江月明,“看面相吧,他不是个坏人。”
“老师,您啊,还真迷信。”
“我们作为医护人员,对待死者,还是要尊重一些,小何,再鞠一躬。”
“好的,老师。”
秦思水给江月明穿好衣服,盖上白帘,打算一个星期后给他下葬。算是作为医生对他的一点心意。
一个星期后,秦思水把江月明放在了棺材里,负责关押江月明的几个狱警抬着棺材来到了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秦思水看看天气预报,说是今天还有大暴雨。
因为墓地在山上,车开不进去,几个人只好抬着棺材上山。
狱警打开棺材,安葬好了江月明之后,狱警还叹气,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也挺惋惜的。
“兄弟,这棺材我们还拿回去啊?”
“太沉了,就放到这,明天多叫几个来运走。”
“走吧。”
几个好心的狱警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们也知道江月明不是罪犯,但是人微言轻,也做不了什么。他们兄弟几个就凑钱买了点水果和糕点放在了他的墓前,随后就离开了。
其中一个矮个子狱警还说着,今天天气这么晴朗,咋可能下大暴雨呢?
高个子笑,“天有不测风云啊!”
江月明感觉自己是被粘到了地上,他能睁开眼却无法起身,有无形的重物压着自己,让他快要喘不过气。
突然,他看着周围的黑暗慢慢消退,露出了绿意,还传来小孩子嬉嬉笑笑的声音,后面是大人宠溺的嘱咐声。
“爸爸,妈妈,我看到小鱼了,我抓!”
“孩子,小心点,别摔了。”
“嗯!”
江月明看着一家三口无忧无虑,他的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突然绿意消退,变成了满天的土黄色,山洪来了!
“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小男孩被卷进洪水中,瘦削的小身体马上就要被野兽般的洪水吞噬,一男一女奋不顾身地冲了进去,用自己的衣服把小孩子抱住,“月明,别怕,爸爸妈妈在。”
一家三口即将脱险,突然一颗被拦腰截断的老树狠狠地砸在了他们的身体上,随后被圈进了洪水的漩涡中,土黄色的泥水瞬间被染红了一大片!
江月明瞪大双瞳,他大喊,“爸爸,妈妈!来人啊,快去救救他们。”
无人回应,就像18年前一样,没有人来援救。可笑的是,那场山洪,席卷了整个村子,最后遇害的却只有他善良的父母。
他以为他不记得了土腥味和血腥味交杂的味道,被树根砸烂面容溺毙的父母的场景,以及只有自己生还的绝望。
警察和消防员找到他的时候,江月明是在被夫妻俩夹在身体中间,被两层厚外套紧紧地包裹着,才幸免于难。
“叔叔,救救他们。”江月明稚嫩的声音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父母,他还在侥幸,自己的父母还活着。
“孩子,对不起,你的爸爸妈妈他们已经....”
江月明从小很聪明,他知道警察的意思,他的爸爸妈妈没有气息了,他的爸爸妈妈死了,以后不会再陪自己长大了。
“爸爸,妈妈,谢谢你们给了我一个家。”江月明的小手颤抖着抚摸着已经腐烂面容的两个人,“谢谢你们救了我。”
随后他看着警察给两个人盖上了白帘,带着担架抬走了。
江月明突然跑过去,扯开帘子,“让我再看看他们,这么善良的男人女人,怎么会死呢?为什么是你们。”
消防员把江月明抱在怀里,安慰他,江月明却只是冷着脸,掉了一滴泪,“叔叔,能把他们的遗体葬到一个美丽有山有水的地方吗?我的父母他们不喜欢公墓。”
一个才7岁的小男孩,说出来的话,让消防员有些难以回答,只好请示了长官。长官答允,江月明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
是你们在绝望之中把他拉回来,是你们选择牺牲自己救活了我,谢谢你们。
江月明的左眼流出一股一股的泪,他的父母,哦不,养父母,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地小孩,在仅仅认识一年就愿意牺牲救了自己。如果他没有被送到那里就好了。
如果他没有那样的亲生父母,而是和他的养父母一起长大,那就好了。
随后画面一转,是虚弱的小江月明被送到了村长家,一个穿着皮鞋的男人,看着自己,随后把自己抱在怀里,离开了那个村子。
他记得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是很厚重的檀木香。和他这人一样,稳重但是狠辣。他说,他叫彭臻。以后,他是江月明的上司、主子。
后来,他去问了病危的村长,才得知那场山洪并不是意外。是那天有人破坏了大坝的控制开关,才导致山洪突然爆发。而那个人就是江月明的亲生父亲。
他的亲生父亲要杀了他。
江月明攥紧了拳头,本来意欲放弃生命,但是他的怒火难消。他还没有达成他的目的,他还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