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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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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同太子一道用膳,非是常有之事,太子有自己的宫殿,只隔天早上过去请安,多数不会留下用膳。今日是皇后下令的,太子回到太子殿换了便服,带着苍子修和两个宫人过去。轿子倒是一直备着,从太子殿到尧华宫有些距离,更多的时候太子喜欢步行过去,不过今日他选择了坐轿。
换便服时,苍子修将早时同皇后的谈话大致讲述了一遍。太子听着,时而皱眉时而发呆,却未有评价。
「皇后娘娘是想同子修说什么吧。」最后为太子穿上外袍,整了正衣领,苍子修很随意地言道。
「我一直纳闷,怎么祺妃娘娘那里会如此安静,原来是动不了。」太子转过身,对着镜子扶了下头顶金色的小馆。「容妃娘娘,确是失足落水,只是……身边的公公宫人都不在,未及时救起,晚了。」
「九千岁信?」
「自然是不信,可不信又能如何?只有滕煜,满脸满眼睛言着太子是凶手。」太子看着镜中的人,直了直腰背。「容妃很张扬,祺妃确是深藏不露,母后明着暗着防着她,她自然也是知道,只是伺机而动。」
「太子有什么打算?」
「给膳房的人传个口谕,该加什么料,就叫什么料,一钱都不得少。」
「那……余御医那里……要交代吗?」
「余鹤岩?跳过他办事儿,让他专心给父王医病。」
「太子不信他?」苍子修替太子整理衣裳后摆。「可要派人去查?」
「你知道怎样做。」太子转过身。「走吧,莫让母后等久了。」
「那……颜二公子那边……太子的打算是……」苍子修依旧站在太子身前未退开。
「颜宁昨日去御王府,九千岁可有到?」
「哲榕来报说,四人在御王府花园凉亭里一道用了晚膳。气氛还算融洽,颜二公子发呆较多,御王爷很关照,九千岁只同颜二公子敬了杯酒,脸色未有异样。因为隔得过远,哲榕未听到谈话。后来颜二公子早早睡了,见到哲榕只摇了下头,应该一切正常。而九千岁夫人,也就是摆设,未多留意。」
「自九千岁正室,也即滕煜的生母过世后,到见他纳过几房妾,却从未有带出场的人。带着去见颜宁的人还是去查下为妙。」太子突然轻笑了声。「怎么到了此刻,子修依旧觉得女人会是摆设?莫忘了,这内要主好了,比外的可毫不逊色,不然哪来巾帼不让须眉之说?」
「太子是指皇后娘娘,还有……颜二公子生母?」
「你心里知道便好,说多了,就错多,错多了,我可就要罚你了。」太子拍了下苍子修肩膀。「走吧。」
苍子修侧退两步,跟在太子身后出去。
上轿后太子未再开口,安静坐着,用手支着侧脸闭目养神,惟独眉头还有些紧。苍子修在轿边上随行,又将早晨皇后说的话过了一遍,依旧觉得含糊不清,再加之太子下了朝后的那个吩咐,自己刚才随口说的颜宁生母,太子默认,以及周边列国突然的安静,让苍子修觉得事情越发复杂了起来。还有那个行为怪异的御医,该派何人调查才最为妥善,这些都是苍子修的问题。
和皇后的午膳,同寻常的并无大致差别。皇后叮嘱了几句要太子注意身体,得空多去看望皇帝,多陪自己说说话,至于朝中之事,需多和大臣们商议,不可枉然独自行动云云。太子虚心听着,未有反驳。
「翊儿,想必你也知道,耶兰与初国联姻之事被暂缓。」膳后小坐,皇后与太子移坐窗边饮茶。宫人都退到门外,只有栀儿和苍子修在门口候着。「至于何原因,那是国事,母后也不便过问。想说的只是……当日决定是耶兰的公主蒲惟,确实未经你同意。翊儿孝顺明理,也是默认了,怕你心里头即便有个不愿意,也不会有怨言,因为你是太子,太子的婚姻是国事。可今日在此,母后倒想和你细细说说此事。」
「翊儿确实并未与那耶兰公主谋面,不过儿臣相信母后和父王的眼光,也相信这会对初国有力。」
「其实当初候选的人里,还有亚影的公主幽莲。无论作为国母还是母亲,她都更和我意。」皇后言到此,顿了顿,抬手示意门口的栀儿过来。「去把我书桌上那副系着金色丝带的画卷拿来。」
「是。」栀儿点了下头,转身进了里屋,不多时,就拿着画卷出来,交于皇后手上便又再次退了回去。
「翊儿你打开看看。」皇后将画卷递到太子手边,点头一笑。
太子有些犹豫地接过画卷,轻扯开金色的丝带,将画卷缓缓打开,慢慢呈现的是一位年轻女子的丹青。
「此人便是幽莲公主。」皇后观察着太子的神情。「可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
「母后。」太子将画卷收起放回桌上。「儿臣不明白。」
「若是翊儿喜欢,母后定会想法助你。」
「母后若有所言,可直言不讳。儿臣必定洗耳恭听。」太子脸色稍有不悦,又瞥了半开的画卷一眼。
「亚影老王当年派兵助我军叛变,建立了初国,这是事实,两国的史料都会如实记载,而其中的缘由。」皇后摇头。「不管写的什么,都不是真的。……亚影新王年长你几岁,据说资质极高,却也神秘莫测。他当上亚影王之事,邻国在事先都未有任何察觉,只收到信函,才发现上面的国印已经换了。若是亚影老王,联姻之事怕很难,但若是新王……就看他对当年之事知晓多少了。」
「母后既然是想告诉儿臣,为何不言明呢?儿臣愚钝,怕会误会母后的意思。」
「那翊儿告诉母后,你觉得这位幽莲公主,是否面熟?」
「确像一个人。只是眉宇几分相似。」
「何人?不知母后是否认得。」
「颜丞相的二公子,颜宁。」
「母后未见过你所言的颜二公子,只知道幽莲公主长得像她姨母。」
「既然如此,母后又为何问儿臣觉得亚影公主是否面善呢?」
「翊儿生气了?」皇后起身,移步到太子身旁坐下,执起太子的手握住。「母后本担心你年轻气盛,太过直接,现在才发现,翊儿原来也一直深藏不露。此刻,这惟有你我母子二人,有什么母后就直接说了,太子心里有个数,往后的事儿,也便有了分寸。方才给你看亚影公主的画像,想必太子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颜宁的生母确是亚影人,她也是亚影老王当年出兵助初国的一大原因。只可惜红颜薄命。」
「但宁儿出生那日我明明是在丞相府上,怎可能……」太子侧过身与皇后对视。「难道两位夫人同时临盆?」
「那日,你真有见到大腹便便的丞相夫人吗?莫说是你,才去一日,即便是颜谦,也并不知晓。」皇后紧了紧太子之手。「颜宁生母不论在初国或亚影,皆是位难得一见的传奇女子,才华横溢,且容貌过人。你见过颜宁,他长得像他母亲,这点已经无需我多言为证。遇到颜丞相,卷入初国的纷争,无人能料,也无可更改。期间发生诸多事情,已言无意,你只需知道,初国的江山若是没有她,兴许还要再打上数年,流尽更多人的鲜血才行。现在初国国内局势动荡,九千岁预谋已久,你又根基不稳,万事需要想周全。」
「原来……是儿臣想得过于简单。」太子沉思片刻,忆起于丞相夫人的短短数面,却真未见她与颜宁一道过。那日前去丞相府,出来时得知丞相夫人已经回来,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颜宁屋里的事,来了何人,她不闻不问,当时只觉得丞相夫人过于安分,现在才明白,她只是不愿理睬。「宁儿自己不知道?」
「如此复杂的事,颜丞相保护得颜宁如此细密,怎会让他知道?」
「那么宁儿也算是亚影人?」
「他和幽莲公主,应当是表兄妹的关系。翊儿在想什么?」
「母后也觉得儿臣是利用他吗?」太子仰首。「若我说,我是真的喜欢宁儿,母后作何想?」
「不信。」
「母后的意思是莫要将宁儿牵扯进来?」
皇后笑着摇头,将握开太子的手松开,神情从一位母亲再次成了一位皇后。「颜宁住到御王府,若是你计划之中,若颜宁真是你安排在御王爷,甚至九千岁那里的细作,母后只想再言一句,若你有本事能让颜宁对你忠心,颜丞相就永远会是初国,会是你最好的丞相,最好的助手。将来作为一国之君,最要懂的是权衡轻重和取舍有道。不管颜宁是否被亚影皇族承认,他的母亲是初国臣子之妻,嫁夫随夫,他自然也是初国的子民。是初国的子民,必当为初国效力,无可厚非。可是面上,翊儿不可如此。你的身边需要更多的亲信和人才,真情也好,虚情也罢,只要能为你所用,便有价值。」
「母后的意思,儿臣明白,只不过……若是炑翊真当喜欢颜宁,作为一个王,可以守住他吗?」
「等你当上了王,你自然会知道。另外,陛下宅心仁厚,对颜丞相一直觉得有多许愧疚,翊儿已经长大,登基为帝只是时日问题。探望陛下之时,莫再给他增添烦恼。」
「儿臣明白。多谢母后提点。」
「翊儿,将来万人之上,万众敬仰,你要耐得住寂寞,这是每位君王必须学会的。」
「儿臣明白,翊儿真的明白。」
「那你下去吧。看苍侍卫在外来回踱步了几回,该是有急事要报,你下去吧。」
「那儿臣告退,明日再来探望。」
目送太子离开,皇后长舒一口气。栀儿进入,在皇后耳边低语了一句。
「他真的来了。」皇后自语,转头望向窗外。参天的树木挡了半个天空,那份蔚蓝依旧清晰可见。
太子和苍子修急冲冲离开,未有多言。刚下头有人来传说赫连轩已到城门外。比预计早了几日,该是顺利。
知道赫连轩已回到倾城的人不只皇后及太子,还有已经搬入御王府的颜宁。韩晋仁传书给颜宁,告知自己这位弟子出来迎接。本想如往常般住进丞相府,看到颜宁由滕煜护送着过来,就知道事情有变。
赫连轩本是满脸喜悦,看到滕煜那刻眉头紧皱了起来。二人虽是分马而来,却离得很近。滕煜先行下马,绕到颜宁身边将他扶下,二人对视了一眼,似乎已很是亲近。
颜宁上午收到韩晋仁飞鸽传书,是小草送到御王府的。对于小草,滕煜有令,只要他来,御王府欢迎。这个侍从很是机灵,对颜宁忠心,可颜宁不想留他,滕煜未为缘由,只是给了他进御王府的特令。
出来迎接是颜宁作为弟子的本分,何况师傅传信应该也是此意。若是他未猜错,韩晋仁回来,多半也是因为自己。数月前游历之时就已见过几面,聊了许久,从初次相见,收入门下,到颜宁的性情,个人的大志均被提及。韩晋仁对颜宁是有期许的,这次能跟着颜丞相顺利回到倾城长住,也是他说服了颜丞相。
「师傅。」颜宁抑制着自己的喜悦之情,在韩晋仁身前半步停下。
韩晋仁点了下头,只唤了声。「宁儿。」
赫连轩谨慎地看着滕煜过来,行了个礼,毕竟滕煜是王爷。而滕煜的注意力却转移到赫连轩身后之人头上。这个人他未见过,低垂着头,脸色苍白,似乎受了伤,单从五官来说,该是个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