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洞人也要谈恋爱》辛红

2、第 2 章

　　【一】

　　在天气渐渐变得暖和的时候，族人们听从大巫的指引，迁徙到了另一处依山傍水的肥沃土地上。

　　这里不仅拥有广阔的可以用来耕种的土地，半山腰上还有许多天然形成的洞穴，足够氏族里所有的人居住。族长当然占据了最中间的大岩洞，大巫住在他旁边，族中的壮劳力也纷纷找到了不错的住所，而我，则跟其余几个老人一样，只分配到角落里一个小小的洞穴，好在我还没有对象，一个人住，地方小点也无所谓。

　　最初那阵子，大家都忙着开垦新土地，然后把带来的食物种子种下去，一直忙到天气又热了几分，才做完这件事。

　　可是，种子虽然种下去了，要长成可以食用的食物却还要等很久，族长于是开始组织族中的青壮年每天去山里狩猎，狩猎是个危险活动，因为族人们只有石刀防身，这是我们唯一的狩猎工具，如果面对大型野兽，单靠石刀跟它近身肉搏是很危险的，甚至可能因此丧命。幸而这样的活计轮不到我，我被族长分配去跟着经验丰富的老人采摘野果、蘑菇等物。

　　这项工作其实也并不轻松，我们只敢摘取自己认识的果物，以免中毒，而且我们也不敢往深山里走，怕力量太弱小敌不过大型野兽，所以第一天，一行人一直在外山绕了很久，直到采集到足够多的东西，才返回居住的地方。

　　中途，我还采集了很多可以治疗伤口的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

　　打猎的壮劳力们早已回来，众人正围坐在火堆旁边，烧烤打来的猎物，香味阵阵飘散而出，我精神一振，连忙将今天的成果上交给族长，正准备走到角落里坐下时，途中突然有人轻轻拉扯了一下我的围裙下摆。

　　我低头一看，拉我的人是我在族中的好伙伴，奎。

　　奎示意我坐在他旁边，还将他手中的食物分给我一半，这样我就不用担心吃不饱了。

　　填饱肚子之后，奎跟着我一起回到了我居住的岩洞，洞穴很小，在手中火把的照射下，我一眼就看见地上多出了一块动物的皮毛。

　　皮毛上还沾着血迹，一定是刚剥下来没多久吧。

　　现在天气还没有完全暖和起来，有了这块皮毛，夜里睡觉就不会挨冻了。

　　我知道，这是奎给我的，他是族中的打猎好手，分配到的东西也比我多得多，以前他就经常把属于他的那一份送给我，多亏奎这个好伙伴，我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我凑过去蹭了蹭他的头，表达我的感谢。

　　奎兴奋地叫了两声，然后告诉我，他打猎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岩洞，里面有很多漂亮的石头。我听了也很高兴，我喜欢漂亮的石头，因为可以用来装饰自己的住所，在迁徙过来之前，我原来的住所里就放了很多装饰品，那些都是我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

　　我跟奎正商量着要趁现在空闲下来了，去那个岩洞看一眼——白天是没有这个时间的——突然，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来人是备受族人敬仰的大巫，弈。

　　【二】

　　看到大巫出现，我跟奎虽然惊讶，却并不感到害怕。

　　虽然现在很多族人都不记得了，但我跟奎却始终记得，在很小的时候——那时弈还不是大巫——我跟弈曾一起在当时的大巫琨手下学习巫医之术。

　　那个时候的琨，在我心中是最神秘的存在，他用衣服和兜帽将自己遮盖得严严实实，并且从不开口说话，只用行动教给我们东西：他教给我驱邪救人之术，教给弈的则是预测天象之术。所以我只用每个白天去他身边学习，而弈可以晚上也跟在他身边。

　　那时我、弈、奎还是孩子，我们三人的关系很好，后来大巫琨去世，弈被选为下一任的大巫，他的地位越来越高，跟我还有奎的关系也就渐渐疏远了，尤其是最近，他一连好几次运用巫术，使族人避开灾祸，在族人心中，他已经像天上的神灵一样厉害了。

　　这么备受敬仰的大巫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这个小小岩洞里？

　　正在我跟奎暗自这么想的时候，大巫弈已经走到了我们面前，他用严厉的声音质问我们，是不是打算瞒着族人前往陌生的岩洞。

　　他一定是偷听了刚刚我跟奎的对话。

　　大巫弈的说法令我们很不快，因为我们并没有什么特意隐瞒的打算，只不过是只有晚上才有这个时间。但是还不等我们反驳，大巫弈又说话了，这一次，他的声音与神情比之前还要严厉。

　　他禁止我们今晚外出，他说，他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正在迫近，如果外出，一定会有灾祸降临。

　　听到这句话，我顿时生气得不得了。

　　我断定，大巫弈一定是在说谎。

　　虽然过去我们彼此学习的内容不同，但我对预测天象也有一定的了解，那是一种对天象的提前预知，过去大巫琨的预知能力很强，每当天灾将至，他就会显得很躁动不安，这很好地帮助族人提前躲避了灾祸。作为琨的徒弟，大巫弈的预知能力也很强，他正是靠着这种本事，才能在最近好几次帮助族群避开灾祸。

　　可是，预知能力并不能算出某个特定之人的命运走势。

　　刚刚大巫弈却说，我跟奎如果今夜外出，会有灾祸降临，这一定是在说谎！有什么灾祸会单单只降临在我跟奎身上呢？
　　所以听到大巫弈这么说之后，我更坚定了要立即前往岩洞的想法。

　　奎是我的好伙伴，他完全赞同我的决定，并对大巫弈说，如果他坚持要反对，那就把这件事上报给族长吧。

　　大巫弈左右为难，最后竟然决定跟我们同去。

　　于是在这个无星无月的夜晚，我、奎还有大巫弈，我们三人远离了族群，摸索着前往未知的岩洞。

　　【三】

　　一路上，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原本关于这个岩洞，我有很多事想问奎，但是现在大巫弈就在旁边，不知为何，我不想让他知道得更多。

　　奎一定也抱着跟我一样的想法，一言不发。

　　黑夜中，我们三人双脚踏过草丛的窸窣声，以及手中火把发出的微弱噼啪声，更显示出四周的安静。

　　朝着远离族群的地方走了一段距离，翻过好几个山坡后，在又一次走下缓坡的时候，奎向右转了个弯，然后停下脚步，看着前方，示意我们，目的地到了。

　　这是个我完全不熟悉的地方，族群刚刚迁来这里不久，平时族人的活动范围也基本是在另一个方向的山头上，我真没想到奎竟敢一个人到这么陌生的地方来。

　　我和大巫弈跟着奎凑上前去，在火把微弱的光芒照射下，我勉强看清了眼前的情景：这是个大约一人高的岩洞，洞口并不宽阔，仅容一人通过，神奇的是，岩洞里竟然发出微微的亮光，那光芒不像火光，而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光。

　　奎举着火把，第一个走进了岩洞，我跟着他身后，大巫弈则跟在我身后，我们三人排成一列往里走去。越往里走，岩洞愈发宽敞起来，渐渐地，岩洞的大小变得可以容纳我们三人并排站立，我就站在奎的旁边，看到眼前的情景，我完全呆住了。

　　只见岩壁上有很多颜色鲜艳、还在微微发着光的漂亮石头，之前我们在洞口看到的微光，应该就是这些石头发出来的。

　　奎说的没错，这里的石头太好看了，如果用来做装饰，真是再合适不过。

　　我得意地看向大巫弈，想向他显示这里毫无危险，却发现他正一脸警惕地看着四周，于是我放弃了劝说他，转而跟奎一起收集起石头来。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大巫弈惊讶的叫声，他发现前方岩洞的尽头有一间木屋。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用木头搭建的房子。

　　那些岩壁上的漂亮石头位于整个岩洞的中部，距离岩洞的两个出口差不多远，而从另一个出口出去，木屋就在正对着洞口的位置。

　　我们相继走进了木屋。

　　这里一定曾经有人住过，因为我们发现屋子里有一些石头打造的简陋刀具跟叉子，还有剥落下来的兽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里没有一个人。

　　正在我们觉得奇怪的时候，突然，天空中一道亮光闪过，然后下起了倾盆大雨。

　　这场雨来得又快又急，我跟奎对视一眼，心中都很担心，因为如果雨久久不停的话，我们就要在这个岩洞里面呆一晚上了。
　　晚上冒雨返回住处，是很危险的。

　　正在我跟奎忧心不已的时候，大巫弈已经脸色大变，他惊慌失措地不停重复着，有灾祸要来了，有灾祸要来了。

　　我正想笑话他：不过是一场雨罢了，最糟糕的就是在这里呆一晚，这还达不到灾祸的地步吧？

　　就在这时，我们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开始颤动起来。

　　大巫弈的预言成真了。

　　地面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木屋开始摇摇欲坠，像是下一刻就要坍塌，下一刻，支撑木屋的柱子从中断裂，带着腐朽气息的粗木房梁直直砸了下来。

　　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眼中看到的最后一幅情景，是奎用力将大巫弈推出了木屋。

　　这样也好，大巫弈是我们族群的重要人物，他不能在这里出事。

　　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好几根木头重重砸在我身上，我随即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