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死在了那个冬天》六姨太太

39、带你回家啊

　　周野下班回来显然是没料到家里会开着灯。

　　“哟，我什么时候雇了个保姆。”

　　郑思允正拎着一大袋垃圾要拿去扔。听闻抬头对着他摇摇头都懒得跟他贫。她扯开袋子给周野看了一眼。“她把婚纱剪碎了。”

　　周野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什么剪碎了。”

　　“沈皆乐买给她的婚纱，一回来就说要睡觉，我真睡着了，她没有。起来就看到她坐在地上拿把剪刀，一地的碎婚纱。手还剪破了。”郑思允回想起那个画面，都觉得心惊。洁白的婚纱被剪得面目全非，还沾上了丝丝血迹。地上坐着的人，不知疼痛，流着血的手还握着剪刀。差点没给她吓死。

　　周野听完快步上了二楼，床上的人背着对他。好像睡得很熟。

　　“睡了吧，应该真睡着了。刚才吃安眠药了。”郑思允还拎着垃圾站在门口。懒得去扔了。她干脆的扔在地上，走到沙发上坐下。捂着额头，只觉得头痛欲裂。

　　“回去，是发生什么了。”周野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

　　“蒋媛那疯子，因为沈皆乐婚礼还没结束就跑了，直接就找到家里了。”郑思允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缓下来才接着缓缓说道。“她说，林阿姨的肾源是她捐的，我就说，我就说会有什么事发生，那时候林阿姨还没出院，沈皆乐就不对劲。”

　　听到这消息无一不吃惊。别说是林知夏了。

　　一想便明白，沈皆乐根本没有理由跟林知夏分开。这些年，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从没有过分开的想法，就好像，他们会一直在一起这件事是理所当然的。

　　“先不管这事的真假。这段时间多看着点她。她最近还吃药吗。”

　　周野想了想，“没有，最起码我看着她的时候并没有。”

　　世道无常，没有人知道明天会不会突然就不到来了。没有人知道能预料到即将要发生的事。避都避不开。

　　显然林知夏的反应是他们没料到的，剪完婚纱后就睡着了。一夜到天亮。

　　早上在厨房热牛奶的时候，周野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蛋糊了吃应该不会拉肚子。林师傅牌三明治，来一个？”林知夏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好，我去刷牙。”

　　周野转身去卫生间，林知夏放下盘子，扭头去敲郑思允的房门。“起来了吗，郑漂亮。”

　　一个枕头就砸了过来。她没躲。眼镜差点被砸掉。

　　“你怎么不躲。”郑思允睡糊涂了。看着她结结实实的用脸接枕头。

　　“我的包容心，是很大的，朋友。请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起来吃早餐啦。”说完，门也不关。留郑思允一脸懵逼的坐在床上。

　　饭桌上，林知夏无视掉两个人的眼神，埋头干饭。

　　郑思允看着几乎焦掉的蛋，对周野投去同情的目光。原来，周野吃得这么好啊。

　　她又一次，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甚至连安眠药都扔掉。性子越发活泼。

　　周野跟着提心吊胆一段时间，那个人总是等他睡着，一个人坐在沙发，他起夜的时候发现身边没人。过了一段时间这种状态才好起来。他才放下心了。毕竟上一次，他没能陪着。这一次怎么都不会了。他会守好这个人。

　　她开始追剧，养花，看小说，拉着周野出去野餐，看电影。做完了所有情侣之间的事情。

　　年将近，她甚至还认真的挑选。要去拜访周野爸妈的礼物。

　　“丁柯说，思允跟他分手了。”周野往她嘴里塞了个草莓。两个人窝在床上看电影。为此还买了个投影仪。

　　“我知道。”她很早就知道了。郑思允从这回去后，没过多久就给她发过一张照片。钱文青坐在她身边，耳朵被她拧着。脸上却笑得很灿烂。她终究还是找到那个人。

　　她起身走到窗前，夜色真好看。楼下一晃而过的身影。

　　林知夏突然转身冲了下去，拉开门冲着身影消失的地方跑了一小段。大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

　　周野跟在身后，跟出来前还拿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看着林知夏光着的脚。

　　“回家吧，”他将人怀抱起来。

　　第二天林知夏笑眯眯的喊他起床，昨晚的小插曲好似不曾存在过。

　　年前周野将她送回了家里。跟林母林父吃过一顿饭后才驱车离开。

　　吃过饭就挽着林女士在楼下溜达，耳边听到林女士的碎碎念。

　　“妈，”林知夏轻声的喊了一声。停下脚步。“你跟爸一定要长命百岁。”

　　林女士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自家女儿什么时候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不觉得奇怪。

　　今年，林知夏难得乖巧的跟在林女士屁股后边，去七大姑八大姨家串门。也不赖床了。亲戚之间的问候，都有来有回的应着。

　　没有人再提及沈皆乐，心照不宣的。

　　她还是没有去周野家。就没必要去了吧。

　　用最开始的写信方式，给周野寄去了一张信。

　　过完元宵节。她便借口要出去玩。

　　一个人什么也没带，坐车到市里，再搭计程车到海边度假村。从白天坐到黑夜。人群逐渐散去，她也跟着一块离开。在酒店，睡了一觉，起来是已经深夜四点多。

　　真冷啊。海水也好冷。

　　海水淹没过她的小腿，再到大腿，腰，直至淹没到肩膀。

　　“你个女娃娃，快回来。”呼喊的声音很焦急。

　　林知夏回头，啊，怎么还是这个大爷。怎么还有人大半夜不睡觉呢。

　　对不起啊，让你看到这些不好的。

　　一个海浪拍来，卷走了海面上的人。

　　大爷颤颤巍巍的掏出手机报警，望了望海面，已经没有身影了。晚上浪大，他不由得感到惋惜，哪怕报警，也只能是帮忙收尸了。没有人敢下去救援。而且，没有氧气，下去海里，不用五分钟就能淹死一个人，这个女娃娃是没得救了。

　　林女士来认领尸体的时候是无比冷静的，她不相信这个人是她女儿。她只是，就只是，摸了摸林知夏的脸，“妈妈，带你回家啊。”

　　她异常冷静，不接受这个结果。冷漠的看着来往吊唁的人。她守在林知夏身边，她的女儿只是睡着了。徐女士哭的几近晕厥。沈灿阳扶着她。

　　郑思允收到信息，连滚带爬的回来了。手止不住的颤抖，泪如雨下。她甚至不敢往前走去看一眼，她在人群里没有看到沈皆乐的身影。找到沈灿阳询问。

　　“我哥啊。在家里，他关在房间已经三天了。”沈灿阳嘲笑般扯了扯嘴角，“应该还没死吧。”

　　三天了。沈皆乐躺在地上。醒了又睡。醒了就猛灌啤酒。他不能清醒。

　　林知夏离开之前给他打了个电话，他沉默的听着，那个人说。“沈皆乐，我跟阿野要去国外了。我真的不要你了。”

　　她在告别，可是自己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

　　为什么要离开啊，为什么。

　　蒋媛几乎每天都粘着他，但林知夏出事后她就没来过。看来，林知夏是知道了。

　　房门被打开，他不想去看来的人是谁，不想听到任何消息。

　　“怎么，你也要寻死？”郑思允没打算放过他，一身雨水站在门口。外面雨很大，她淋着雨一步一步艰难的找到这个人。看到了一地的啤酒瓶，还有地上躺着的那个人，一脸的胡渣，脸颊几乎凹进去。身上就穿着一件薄薄的上衣。

　　沈皆乐闭着眼睛不说话。

　　郑思允踢开脚下的啤酒瓶，蹲在他面前。开口嘲笑道。“殉情呢。沈皆乐，你怎么那么看得起自己啊。你以为她为了你？“

　　一字一句往沈皆乐心口捅。

　　“沈皆乐，你说你自作聪明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神情冷漠的看着地上躺着的人。

　　沈皆乐没有任何反应，她也不在乎，一屁股坐了下来。

　　“都怪你，就怪你，倘若你当初告诉她，最起码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你们真的，真可笑啊。老娘男朋友都换一打了。这都什么世纪了，你们还在玩过家家啊？谁离谁就能死。一群傻逼。”她把所有错归咎到沈皆乐。她不管对错，不管。她需要一个支撑点。

　　沈皆乐睁眼看着她，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泪流满面。

　　“沈皆乐，你也别想着自我感动，要陪着她一起去，她选择离开，说明她根本没有舍不得你，你得活着，你得长命百岁，带着悔恨过一辈子。这样才对得起她。”

　　说到几乎哽咽，一个一个字艰难的说着，“你们，不能，不能扔下我一个人的。”

　　沈皆乐起身，抱住了崩溃大哭的郑思允。

　　他们同样都是被留下的人。

　　她情绪逐渐冷静下来，挣开沈皆乐。头也不回的下了楼。外面瓢泼大雨，她记得，林知夏最讨厌下雨了。可是就连离开这世间的最后时刻。也是个坏天气。

　　一把伞出现在她面前。她看不清，眼泪充斥整个眼眶。

　　周野将她拉进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他收到郑思允信息的那一刻，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郑思允离开，他便跟在身后，一直在楼下等着。他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那个人。

　　离开前收到的包裹还没来得及看，他想，应该是林知夏留给他的，怎么会那么巧。

　　他这一次，还是没能守住那个人。

　　沈皆乐还是没有出现，他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徐女士告诉他，那个人走了。他才起来，不修边幅的出了门。

　　林女士坐在沙发上，什么也没说。甚至不多看他一眼。她说不上什么滋味，林知夏为什么想不开的原因，郑思允后面告诉她了。她不知道该去怨恨谁。

　　眼前这个，几乎成为了她家人的一份子。为了她赔上了后半辈子。她那个死心眼的女儿，亲手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还恬不知耻的要自己长命百岁。

　　“小乐啊，好好生活吧！”

　　林女士终究还是让沈皆乐拿走了一捧骨灰，她并不需要这些，对她来说，她女儿永远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