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死在了那个冬天》六姨太太

37、命运好幽默

　　同居不过玩笑话。林知夏没有这个想法。偶尔周野会死皮赖脸的不让她回去。他们还停留在牵手拥抱。

　　周野发现，林知夏还是没能接受他，很多时候会出神。像是收到玫瑰花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开心，大概是又想起沈皆乐了。他记得自己说的来日方长。会有那么一天的。

　　事务所不忙的时候，两个人就出去约会。郑思允当了一次电灯泡就怎么都约不出来了。

　　春天一来，林知夏咳得厉害，架不住周野的念叨，中午吃了饭，两个人就上医院看看。

　　“没什么事，回去把药吃了就行。”

　　林知夏一脸我就说吧的样子，对着周野指指点点的，说他大惊小怪的。

　　“好嘛。好嘛，外头下雨了，你站门口等我，我去拿车。”

　　下雨了啊。春天好像是雨季来着。她站在大门口等着周野，不远处走来一个人，拄着双拐，雨有些大。没打伞。

　　走近了。她才看清人。视线停留在左腿上，小腿没有了。再往上好像也没有膝盖。

　　来的人本想走到门口避雨，与林知夏的视线对上，下意识四处张望，想逃离。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慌张。

　　“她不在。”林知夏出声。

　　“哦。真，巧啊。”钱文青牵强的对她笑着。

　　她一瞬间就红了眼眶，本以为不会再遇到的人，却用这种方式相遇。

　　钱文青看她要哭的样子，有些手足无措的，想安慰但是自己又不方便。“别，别哭啊。”

　　“嗯，”林知夏忍着想哭的冲动，轻轻的应着。

　　“去那里坐坐？”钱文青指着远处两百多米的咖啡厅。

　　林知夏低着头跟在他身后，钱文青的速度并不慢，像是早就习惯了。她给周野发消息说了一声，两人走进咖啡厅。

　　钱文青扫了一下桌面的二维码，“给你点杯美式可以吗，”

　　她点头。看着周野从大门走了进来，走到她身后的桌子坐下。

　　钱文青沉默了一会。似乎在酝酿怎么开口。他没想到会突然遇到林知夏，会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我阿姨在那医院上班，我今天去复查，你怎么了 。”

　　“没什么，咳得厉害。”她不敢问，问钱文青这些年到底怎么了。

　　“得注意身体啊，”钱文青，看了看自己的腿。“大二那年，经常小腿痛，痛的不行才去检查。骨癌。得切腿保命，不然扩散就，”

　　他说的很平静，脸上是风轻云淡，好像在说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

　　剩下的话，他不说完，林知夏也知道是什么。她记得郑思允说，文青是体育生。截肢对于一个体育生来说，无疑是判了他死刑。所以，不是郑思允以为的那样，不是钱文青喜欢上别人了。

　　到底，命运要给他们开多大的玩笑才会停下啊。郑思允无意间提起的名字，还有她非要留在那边的原因，她在等，等或许有一天会遇到想见的人，却不知道，彼此不在一个城市。要怎么遇到啊。

　　钱文青搅动着咖啡杯，扔进去一个奶块。淡淡的说着。“不要告诉她。”

　　她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郑思允，钱文青就是害怕会一辈子拖累那个人，所以才离开。

　　“不能当做没见过我吗，知夏，”钱文青叹了口气说道，“她会打死我的，帮帮忙。”

　　林知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衰神附体啊，怎么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全都是遗憾。钱文青起身告别，没等到肯定的答复，他也不再强求。

　　“回家吗。”周野坐了过来，握着她的手。

　　她看向周野。那个人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开口道，“人生就是这样，破破烂烂的捡不完的悲伤，但是我们还是要再朝着新的太阳去追逐。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思允，都没关系。不管结局如何，我们都会一直跟她在一起。”

　　周野把她送回小区，“好了再来上班吧，吴哥说听你咳，他都想跟着咳。”

　　林知夏总算是笑了一声，点头说好，目送周野离开，才准备上楼。

　　门口放着一个包裹，她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东西。

　　“同城派送？”更加奇怪了。但是地址跟姓名都是她的，只是没有电话号码。

　　包裹拆开，入眼的是一张婚纱照。还有一盒包装精美的喜糖。

　　蒋媛笑颜如花的靠在沈皆乐的肩膀，挽着他的手臂，一身洁白婚纱。林知夏捂着嘴飞快的冲进厕所。跌坐在马路上，吐得撕心裂肺。

　　她还真以为，自己接受了沈皆乐的离开。接受了那个人不要自己的事实，原来都是自欺欺人。

　　从压抑的哭声到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她真的努力了，去淡化沈皆乐的离开，说服自己，再欺骗自己，可看到照片那一刻。一切努力都化为乌有。

　　周野下了班过来，看到她发红的眼睛，没多过问，就只能轻轻的抱着她。什么也不说，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安慰。

　　昏睡了一天，林知夏才起来简单洗漱，有个地方她想去看一眼。

　　店员还记得她，礼貌的打过招呼，询问是否要把婚纱取走。

　　“取走？”她有些疑惑。

　　“是的，林小姐，之前沈先生来过，已经买下您之前试的那套婚纱，说是有时间您会有来取。”店员领着她走到那套婚纱面前，“我们都保存得很好，您看，是要现在取走吗。”

　　林知夏怔怔的看着，用手摸了摸裙摆，出声问道。“是什么时候，他来过。”

　　“大概是年初十那天吧。我记得我们刚开门营业，沈先生就进来了。他好像在外面等了很久的样子。”

　　她最终还是拿走了那套婚纱。衣橱好像也挂不下啊，她越发的想笑，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沈皆乐又在干什么。明明都要跟别人结婚了。还把婚纱买下来。还只能她拿走。

　　她好想，好想去见一见那个人。

　　蒋媛一点都不在乎，沈皆乐对她有多冷淡，她要的是这个人。

　　她很高兴，订婚的日子看好了。满心欢喜的拉着沈皆乐去挑喜糖，拍婚纱照。再给林知夏寄一份。最好能让她彻底死心。

　　“你真不去吗。我爸都说了好几遍让你酒楼上班，他这是准备培养你呢。”

　　沈皆乐摇头，他不想与他们有过多的纠缠。徐女士终究还是帮他提了亲，他总是听到电话里徐女士唉声叹气，不知如何跟林姨开口，又想到林知夏知晓这一切的时候会不会难过。

　　他偷偷的，见过那个人。看着她出门上班，跟周野去吃饭。有些亲密，看起来是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林知夏。她会整夜整夜的开着灯，坐在阳台上。他躲在角落，那个人待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还妄想着，林知夏会不会发现他，结果那个小瞎子，一次都没找到他。

　　离开小区后，他把一切打理好。便去婚纱店。

　　买吧。这是他说好要给那个人的，虽然穿不了了。但买下来就属于他们的了。哪怕永远要留在店里。他并不知道，林知夏会去取走。

　　蒋媛拉着他去买婚纱，看了好几家店，也逛到了这里，他还有一丝担心。

　　店员认出他，看到身边的人，有些惊讶，一瞬间就压了下去，热情的接待着他们。

　　沈皆乐看到原本放婚纱的地方空荡荡的。想出声询问又看到蒋媛在喊着他，问他这个好不好看。他只好点点头。

　　趁着蒋媛走进试衣间，店员走到沈皆乐身边，小声的对他说着，“林小姐，前几天来取走了。”

　　他苦笑着，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感觉。真的快要了他的命了。

　　两人一走，店员就凑在一起八卦着。

　　“这俩肯定不是原配。拿走婚纱那个才是你们信不信。”

　　“是，我也看出来了。沈先生看都不想看今天那位。”

　　“哎。你们说，是不是有什么奉子成婚啊，还是家里逼着联姻之类的。”

　　日子一晃而过，林知夏尽量不让自己去注意时间，五一。丁柯趁着小假期上来了广州。

　　周野去接的人，郑思允不出所料，当然也在车上。

　　她待在周野房子那等着，做饭肯定不会，那就洗洗水果，再切一切吧。手机短暂的响了一声，她还没听到就挂掉了。未知号码。

　　“祝我们。”

　　丁柯兴致昂昂的站了起来。举着手中的酒杯。发现没人理他，啧的一声。“跟上啊。”

　　“祝我们。”

　　三个人懒洋洋的应着。

　　“未来可期。勇敢发光。”

　　林知夏望向身边的人，笑意爬上眉梢。

　　郑思允起身去厨房拿蘸碟，回来的时候带上了她的手机，“你手机在响。”

　　陌生号码。林知夏还是接了起来。

　　“知夏姐姐，我跟皆乐哥今天订婚了。给你寄的喜糖收到了吗。”声音很大，郑思允坐在她对面都听见了。笑意瞬间消失在脸上。

　　“收你妈，”

　　电话随着郑思允的一声脏话挂掉。

　　林知夏却突兀的笑了。停都停不下来。珍爱生活，远离郑思允。

　　尴尬的局面被打破，几人接着吃吃喝喝。

　　她望着跟丁柯打闹的郑思允，那件事，好像只有一个选择，不说的话，所有人都能开开心心下去。以郑思允的性格，钱文青说的没错，肯定会打死他的。但是，换了自己，好像接受不了被瞒着的事实，不管是再坏的结果。

　　再等等吧，探一探郑思允的口风。

　　林知夏没料到会遇上徐女士，她站在小区楼下，冲林知夏笑的很心酸。

　　她顿时就红了眼眶，快步走向前。徐女士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看着胖了些哈，之前太瘦了。这样好，这样好。”

　　“徐姨，你怎么自己在这。先上楼。”

　　徐女士摇摇头，“不上去了。我就是来看看你。”她上来是去跟蒋媛他们一家商量婚礼的事。她虽然不愿意，却没有办法。沈皆乐就在不远处等着她。

　　她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林知夏又乖巧。打心里就觉得她肯定会是自己的儿媳妇。可如今，自己的儿子不敢出来见她，自己还要去别人家商量婚礼的事，留林知夏一人，她心里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林知夏知道，沈皆乐肯定在，徐姨不可能自己上来的。

　　“徐姨，沈皆乐呢，我想，见见他。”

　　徐女士指了指转角处。“估计就在那边。去吧。”

　　沈皆乐的身影背对着她，没了往日的精神。微微驼背。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她的靠近都没发现。

　　“狗东西。”林知夏在他身边坐下。

　　身体一怔，沈皆乐却没有回过头，他不敢，这声音他听了十几年。

　　林知夏拿过他指尖夹着的烟，假装轻松的说着，“沈皆乐，我没有办法祝你新婚快乐的，你死了这条心哈，百年好合也不行，你这般待我，是要遭报应的，好吧好吧，那就祝你多子多孙？哈哈，到时候你儿子像你，报应不就来了吗？你那么不让人省心。”

　　听的人，早已红了眼眶。

　　“沈皆乐，你看都不想看到我了啊。”

　　林知夏伸手挽住沈皆乐手臂，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眼泪随着滑落。滴落在沈皆乐手上。

　　她猜得到徐姨是为了什么上来广州，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们为什么会没有个好结果呢，她想。想不明白。

　　她松开手站起来，最后喊了他一声，“再见。”

　　为这些年的他们，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