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十六 ...

  •   柳绪疏好冷。

      他蜷缩着身体,把被子的四个边紧紧压在身下,以防有一丝风透进来。但还是好冷。

      一床单薄的春被根本抵御不了峒谷湿冷的冬夜,床底下的垫褥也已经塌扁得可怜,棉花絮一块一块,硬邦邦的。

      他闭着眼睛听钟表嘀嗒嘀嗒响个没完,为什么夜晚有那么长,寒冷永无止境。

      突然,门吱呀一声,随之一阵冷风猛往他后脑勺上扑。

      谁进来了。

      柳绪疏翻身的瞬间,一双手迅速捂住了他的嘴。

      “别出声。”

      是孙斌志。

      柳绪疏完全不清醒,只感觉到那人跨上了床,两只膝盖顶跪在他脖子两边。“张嘴,把嘴张开。”

      “哥哥?你要做什么?”

      孙斌志抱住他的头:“小疏,帮帮哥哥,哥哥对你好不好,你要报答哥哥,知道吧。”

      说完,他将三根手指一下粗暴地塞进柳绪疏的嘴巴。

      柳绪疏没时间反应,只生理性地一个劲干呕,好疼,疼得他很快流出了眼泪。

      “哥哥!呜呜…哥哥?!”

      柳绪疏一遍遍喊他。

      孙斌志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然后拎起他的头左摇右晃再摆正:“敢发出声音老子捂死你。”

      “好好吸。”

      柳绪疏彻底清醒了。一股恶寒从他胸口涌上来,唇齿瑟瑟发抖。

      第二天,柳绪疏在房间里躺了一整个白天。他面朝墙,睁着眼睛不停流泪,嘴角的淤青和裂口沾上咸涩的泪水有灼烧的痛感,一闭上眼睛,他就想起阿公从前说过的话。

      “不要死,为了让你活着,你爸妈和阎王换了两条命。”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否则对不起他爸妈丢掉的那两条命。

      活着吧,反正他想不到活着和死有任何分别。

      ……

      好冷。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魔鬼又打开了他的门。

      “不要过来!”

      柳绪疏抱着一把长凳作为武器。然而从体型和力量上来看,他正面对抗孙斌志,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凳子轻而易举就被夺走了。小疏倒在地上,哭喊声在雷声和拳脚声中断断续续,微不可闻,痛到不清醒时,他竟渴望有一个人会在下一秒破门而入救下他。

      这个时候的他,怎么会有这种渴望?他惊愕了,一瞬间背后发凉。

      原来是梦。

      他意识到是梦后,渐渐安静下来,凳子腿落在身上也不再觉得疼。与此同时,他忽然在地上摸到了一把刀。

      是那个人送给他的吗?还是他自己。

      他把刀拿起来,孙斌志立刻停了手。

      “你!你干什么!把刀放下!”

      孙斌志害怕得连连后退,手里卸下的凳子腿没握住,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小疏爬起来,一张血迹斑斑的脸冲着他笑:“怕什么?你忘了吗,我是死瞎子,杀不了人。”

      说完,他将刀对准自己的心脏重重一插。

      ——“轰隆!”

      一声巨雷打响,小疏惊醒了。

      他睁大眼睛,胸口急促地起伏,深深喘息着。

      果然是梦。

      此刻他的床垫是软的,被子是柔滑有香气的,他已经不在那个充满罪恶的房间里了。

      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挺身坐起来,双手抱住膝盖,放声大哭。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在攒着噎着一股自怜的情绪。

      他认识到那么多生动普通的正常人,听到那么多来自正常人的欢笑声,他才发现他原来这样可怜。

      在触摸到这个世界真正样子的那一刻,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毁灭性的悲伤。

      他哭得不能自已,一边抽泣一边发抖,嗓子不受控制的拖出沙哑的声音。这种哀嚎式的哭法,过去是没有过的,也是不能的。

      突然,房间门被打开了。

      “小疏?”

      钱季槐扑过去坐到床边,把他头扳起来,手指贴着湿润的脸颊,轻轻爱抚:“小疏?怎么了?”

      小疏一股脑钻进他怀里,双手抱紧他的腰,从哀嚎变成低声的呜咽。

      “钱先生…”

      “是我,我来了,不怕不怕。”钱季槐拍拍孩子的背,又摸摸后脑勺,以为小疏是被雷声吓哭的。

      “我在这呢,钱先生在这。知道你害怕打雷,没想到会害怕成这样,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要是知道就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睡。对不起,不哭了好不好?”

      小疏不说话,抽泣声慢慢止住。

      钱季槐抱完哄完,拿纸巾把他的脸蛋擦干,又顺手用擦过眼泪的纸捏住鼻子让他擤了擤鼻涕,然后脱了外套,陪他一起躺下去睡。

      钱季槐平躺,小疏侧着身子面相他。

      “这下不用怕了,睡吧,我不走。最近几天都是雷雨天,我都会在这陪着你。”钱季槐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额头。

      小疏安静了一会,忽然问:“我让你很累吗?”

      钱季槐生怕晚答一秒钟:“怎么会?一点也不累。”

      小疏陷入沉默。

      “我不明白。”

      钱季槐转头看看他:“不明白什么?”

      小疏道:“不明白你。不明白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钱季槐一怔。

      “因为善良吗?可是我觉得善良解释不了,你做的很多事,说的很多话。”

      小疏终于说出口了,如果今夜是他一个人在这间屋子里哭到天亮,第二天一切也能依旧如常,可偏偏钱季槐来了。

      他再也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的感觉。

      “你可以告诉我吗?我不知道我应该问什么,但我希望你可以明明白白告诉我。”小疏说着抚上钱季槐粗壮坚硬的手臂。

      钱季槐全身僵成了木头。小疏突然问他这些话,他哪里能回答得了?

      很多东西哪里能明明白白给个答案。他做不到,现在也不是讲这些的时候。

      钱季槐翻了个身背过去,手臂也自然轻轻抽走了。

      “没什么,你个小孩子,想那么多干什么。你只要知道我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就是了。很晚了,快睡觉。”

      小疏空着手愣在那。

      他不甘心自己的话就这么被冷落。

      他从后面再次悄悄搂住他。

      钱季槐小腹一紧。

      小疏把头靠过去,鼻子在他背上挪动,确定好脖子的位置后,抬起头在上面轻轻落下一个吻。

      钱季槐浑身神经顿时触了电似的一片酥麻。

      小疏吻过后身体慢慢离开,钱季槐愣了没多久,猛地转过来抓住他胳膊,皱着眉,很惶恐:“小疏?”

      小疏扭头避他,不说话。

      钱季槐心都按不住要跳出来了,小疏刚才那是亲了他么?

      小疏亲了他?

      “你…”钱季槐语塞,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他也知道,小疏什么都知道。

      他看了看手里捏着的那只细软的手腕,又看了看小疏伸长的脖子,一念间,他失智了。

      他翻身托住小疏的脸颊激动地吻了上去。

      稚嫩柔软的唇肉被他粗暴地舔咬、吸吮,而无一丝一毫的抗拒,甚至他连舌头都不用挤入,因为小疏早就自主地张开嘴,学着他的动作偶尔伸出娇羞的舌尖,试探着回应他。

      这让钱季槐更加疯狂。

      他吻得非常激烈,虽然只有吻。除了嘴巴,他其余所有器官和四肢都老实本分,就连小疏情不自禁扭动身体,他也没有忍不住做任何超过的动作。

      亲了太久,嘴唇和舌头最后彻底麻了,钱季槐终于停止。他睁眼看了看小疏混乱迷离的样子,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特别用力的,抱着他的头紧紧贴着。

      像做了错事。满足感和自责感在互相搏斗。

      小疏却又是幸福的。

      两人整夜就这样依偎在一起,睡着了,没睡着,总之一直到天亮,谁也没有再说话。

      -

      小疏第二天睡到很晚,醒来时楼底下的声音已经非常吵闹。

      “小疏?还没起来吗?我可以进来吗?”阿月端着早饭站在门外说。

      “嗯!可以。”

      “你终于醒啦,昨天熬夜了?睡得这么香。”阿月把早饭放在桌子上,随眼一瞥看到床上有两个压痕,笑着问:“大老板昨晚在这睡的?”

      小疏正穿袜子,耳朵一红:“嗯。”

      “他也不嫌挤,真抠门,不知道换个大一点的床。”阿月小声吐槽道。

      小疏问:“他人呢?”

      阿月:“楼下呢,要我叫他上来吗?”

      “不用,就问问。”

      “行,快刷牙洗脸吧,今天包子不够卖了,吃鸡蛋,都剥好了,他给你剥的。”

      ……

      这一天,小疏发现钱季槐好像在刻意躲着他,他跟着婶婶们去后院吃饭,正在后院喂鱼的钱季槐没待两分钟就跑去了前厅,他跟着阿月到前台点歌,正和老张一起对账的钱季槐又立刻说晚点再看然后不知道去哪了。

      拉琴的时候,钱季槐虽然坐在他旁边,但一直在和别人打电话聊生意,小疏拉得明明还是他喜欢的那些歌,可钱季槐却没注意听,也没特意夸他。

      小疏有点失落。

      晚上,钱季槐确实也遵守承诺留在了店里过夜。

      不过,和以往有区别。

      “我打地铺,床太小了,睡得腰酸背疼的。”

      钱季槐把凉席铺在底下,一张毛毯盖在上头,枕着自己的胳膊就这样躺下闭眼睛了。

      小疏坐在床上说:“睡了那么多次,昨天才感觉不舒服吗。”

      小孩子就是有什么说什么,钱季槐尴尬得没理他。

      “你是抱着我一整晚,才腰酸背疼的,今天不要抱了,就一起睡,不可以吗?”小疏还知道给人台阶下。

      今夜外头并没有打雷,两人沉默间屋子里只有彼此轻缓的呼吸声。

      钱季槐把他的话晾了一会,冷冷地说:“雨都停了,你再不睡觉,我就回家去了。”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