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与世间第一》手冢歌樱

6、（六）

　　秋风瑟瑟，吹得衣衫尽透，山间的清新和明朗在城镇间刹时全无。一天前赤夕山的变动丝毫没有影响今日朱雀镇上的喧嚣，人群依然熙来攘往，市集依然热闹非凡。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是朱雀镇上一年一度的庙会。
　　“可真是热闹啊！”樱一边走着，语气有些无奈。若不是有事在身，她一定会在这里大玩一场的。手帕遮着如花的脸庞，也不乏有人回头张望。
　　“本小姐就算遮住脸也是万人迷呢！可是……”一想自己被“毁容”的脸啊，有不免心痛起来。
　　集市上人山人海，街边有各种小游戏，孩子们的欢笑声嬉戏声不绝于耳。樱微笑的看着奔跑打闹的孩子，恬静的笑着。
　　十几年前，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生活，可是后来发生了变故，若不是遇上了师傅喋萧烟，自己恐怕已经与尘世无缘了，于是誓死效忠师傅。
　　而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是恩重如山的师傅吗？现在这样的日子有意义么？在遇到手冢之后，这样的问题一直萦绕在她的脑中，生命的意义只是在于效忠和浴血吗？
　　尘世间的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的人偶，有着很多必须和无奈，每活一天都必须学会伪装自己。而什么时候才能把面具摘下，轻松的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呢？又什么时候能够不管尘世的喧嚣、不管生活的困惑而生活呢？想必那时候就是面具破碎、操控木偶的钢线断的时候。即便那一天真的来临，恐怕也是生命的结束。
　　蓦然回首，樱逐渐暗淡的双眸瞥见了街角一边一家摊位。走过去，架子上赫然陈示着各式各样的面具。
　　“面具，呵！”莞尔一笑，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么？遮住自己变的难看的脸，是为了那个已在心上的男人……
　　此时，在通往青龙镇的路上，迹部正满怀不安的向自己的庄园和桦地一起策马奔驰。
　　已经连续走了一夜，庄园就在青龙镇里，真的能赶上救他们吗？已经过了这么久，难道已经？
　　而这时，南方传来同样急促错杂的马蹄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恩？是越前龙马和水月姑娘吗？”迹部勒紧马缰，虽然没有看清，但是凭借过人的直觉和洞察力，他猜测是那两个人。转身向后面望去，果然，他迹部大爷没有猜错。
　　“驾！！”那一边，水月加速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有人发现他们了。
　　“喂！我们真的就可以这样走吗？”龙马问道，同时追赶上超过他在前面的水月。
　　“没问题！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水月的声音很大，一阵风起，黄沙飞扬，渐迷人眼。与师妹失散，她当然焦急，可是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而前面的事，以及答应暗黑族人的事，也要到青龙镇才能解决，毕竟，那里有她要达成目标必须见到的人，而那个人就在他们身边。
　　“天下无双……”越前碎碎念着，盘算了许久的事也已经快要实行了吧！或许如此。而他却一直在意那个此时不知去向的手冢，或许对自己来说，他死了更好。
　　“越前！水月！！”迹部向他们策马而来。
　　“迹部？！”水月惊讶的语气中交杂着怒火与无奈，眼神中饱含歉疚。为什么她会突然对迹部……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樱和手冢呢？你们没有在一起吗？”迹部劈头盖脸的问道，都没有去关心他们是怎么逃离那坍塌的赤夕山的。
　　“没有，我们会到青龙镇去等他们。因为我和樱曾经约好，如果有一天失散了，就一起在青龙镇边流过的青沙江会面。”水月解释了她的用意，孰不知，这将会是她师妹的最后一次见面……
　　正午时分，樱已经回到了赤夕山。对于她的师姐，樱甚至没有多一分的顾虑。
　　“师姐绝对不会有事的，现在应该在前往青龙针的路上吧！一定要快点赶上才行！”
　　“手冢！”这时，走到原地的樱发现，他已经醒了过来，急忙戴上了刚刚才集市上买来的面具。
　　“樱？”手冢吃惊的看着她，百感交集。
　　“嘿嘿！本姑娘去市集逛了一圈，没管你居然自己醒了，我就说你没那么容易死嘛！”
　　“你的脸怎么了？”手冢忽然变的十分严肃。
　　“什么怎么了？哦~~你说这个面具啊！怎么样？不错吧！是我新买的呢！”
　　“我在问这个！”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之后，手冢拿起了地上樱没收起来的一包东西，打开来，是刚刚施针后死去的毒蜂。
　　“我……”樱的手在发抖，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不想让手冢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会爱上他。但是，心理的改变是她所控制不了的，当那种感情来到了，如洪水猛兽般，无法阻挡。
　　两个人一坐一立，相互对视，却无语。手冢看不到面具后面樱此刻的表情，如果看到了，冰山一般的心会为之动容吗？
　　“你在我昏迷期间，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要用面具来掩饰自己？”
　　“本小姐哪里用得着掩饰，还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被我……”话未尽，手冢已经箭步向前，摘下了樱脸上的面具，霎时间他呆住了。
　　“你……你……你做什么！！”一把从他手中夺回，羞愧和气愤顿时涌上来，但是忽然间她想到，手冢刚刚……他的伤痊愈了！！
　　“你的伤已经好了？！”
　　“你的脸，是为了替我疗伤才变成那样的吧。”
　　“没有，是……是出水痘了呢！”
　　“还说谎！这是什么！你怎么会做这么危险的事！！”手冢大声责备她，将死掉的毒蜂扔到樱的面前。
　　“我……”一时间她无语了，难道自己所做的一切……
　　“呼……”手冢叹了口气，“刚才的话有些激动了，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受伤害，你能明白吗？”
　　“你刚才说……”映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居然出自那个人之口。
　　“我在说，以后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郑重其事的重新说了一遍。
　　樱的泪水无声滑落，如果他不是手冢，如果自己不是“天下无双”，那该有多好。可是命运就是这样愚弄人，注定的相遇背后却有着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但是不敢面对的事。
　　轻轻的帮她擦去泪水，莫名的心痛席卷者手冢的心，他见不得樱流泪，见不得她受伤害，更不愿意接受已经知道的事实。而现在，真的想紧紧的抱着她，永远不放手。
　　“手冢，你……已经知道了我是‘天下无双’之一了吧，那么，我们就一定有无法不面对的事实，不是吗？”樱的眼神悲伤无奈，对视着手冢惊异的眼睛。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没错，因为现今日本姓‘手冢’的很少，从见你第一面时，我就感觉，你和当时那人好象，没想到居然是你爸爸！呵！”她所说的究竟是什么？
　　“……”手冢没有说话，只是回到了刚才的地方，坐下。樱随即跟上。既然已经说了出来，就不要再去管后果了，事情发生了，总是要面对的。
　　“人们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而我们的见面，似乎颠覆了逻辑呢。”樱平静的说，平静的就像在讲述陌生人的故事。
　　“仇人……”手冢锁紧了眉宇，“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这些年你在干什么？”
　　“八年了，我一直在找寻喋萧烟，和雌雄双剑，因为我要做到世间第一。”
　　“世间……第一……”樱怔住了，他的目的，除了报仇，还有这个吗？！
　　“很可惜，我师傅已经死了。现在拥有雌雄双剑的是‘天下无双’，而你的杀父仇人，也是……”
　　“不要说这些了，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手冢故意打断了她的话，他怕完全了解事情真相后，会更加为难。杀父之仇不可忘，世间第一的目标更加不能断送，而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自己一直苦苦找寻的喋萧烟的弟子，在鱼与熊掌不能兼得甚至一山难容二虎的世界，他们之中，注定要有一方被消灭，而成为世间第一，就必须得到雌雄双剑……
　　“手冢，其实你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了我夺走朱雀剑，实现你的目的，但是你却救我、保护我，明明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会这样，是要让我为难吗？还是你……”樱跟在他后面，思绪烦乱，而她知道，师姐会在青龙镇等自己的，所以她要去那里，而手冢继续跟她在一起的目的又是什么？
　　此时的青龙镇，到处一片萧瑟，和几天前水月离开时没什么区别，几个人停留在关口前的一家驿站里休息。正当中午，骄阳烤灼着大地，滚滚黄沙随风扬起，给秋日的天气又增添了积分燥热。
　　坐在驿站的长桌前，端着茶碗，水月不由得想起初次和越前相遇的情景——就是这样的天气和地方啊！但是却晃隔若世……
　　“恩？你在想什么？和本大爷共同就坐，有些不愿意么？还是沉醉在本大爷华丽的美技之下了？哼！”迹部自恋的说。
　　水月瞥了他一眼，不屑的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哦？是吗。”几个人再次陷入沉默。一路上亦是如此，彼此不多话。
　　“他们能赶到这里吗？”越前问，这种死气沉沉的场面也会让他浑身不自在。
　　“一定会的，樱他们不会出事的。只要不会出事就一定会来青龙镇找我们，放心吧。”
　　“店家，这附近有没有客栈，本大爷和这几个人今晚要在此休息！”迹部叫来了小二，问道。
　　“诶！客观，您真运气，从前面的大路延着青沙江向北走，不过十里路就是客栈啦！”看几个人要起身离开，小二点头哈腰的送几位走出驿站。
　　当越前和迹部等人要赶往客栈时，樱和手冢也如他们所料的策马来到了青龙镇。一路上的风尘仆仆使他们的脸稍显疲惫，而樱看上去更是很疲倦。
　　“你不要紧吧。”手冢勒紧马缰，减慢速度，因为从一开始，樱的脸色就很差，还有她被毒蜂蛰伤的脸……
　　“哼！本姑娘看上去像有事吗？”樱笑着说，一瞬间她的目光与手冢关切的眼神交汇，一种幸福感油然而升，什么恩怨都已抛之脑后，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在真的在乎、关心自己。
　　“不用担心，我会好的。师傅曾经给过我一种药，能解各种毒，我已经吃了，所以，不用担心！”樱瞥了一眼怀里的白色瓷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她有一次骗了他，救命的药明明喂给了他，但是，她不能说，她不要让彼此之间有什么瓜葛和关系，感激和复仇会扰乱手冢的心志。预期这样，樱更愿做他“复仇”的对象，因为，她知道，事实不会改变现状，他们的关系，永远是对立的，除非一方永远的消失……
　　夜幕降临了，夜色笼罩下的青沙江浩浩荡荡的向南奔流，看见了久违的江水，樱知道，她又回到了这里，这个她刚刚离开不久的青龙镇。而这次回来，注定是要接受一件事。
　　“哼！不会这么不凑巧吧！居然让本大爷住这样不华丽的客栈！恩？桦地？”
　　“是！”
　　在青龙镇入关前的河岸边，有一家专门为过往旅人及客商留宿的客栈，而这个华丽的抱怨声，就是打这里传来。
　　客栈大堂内，越前坐在一边打着瞌睡，水月警惕的环视四周，表情冷俊，而迹部，则是和他那仆人桦地在客栈老板面前“讨价还价”……
　　“对……对不起……客官，小店只是招待客商的，一般住不过几天就会离开，所以就没有您说的‘豪华高档客房’……”店老板看着横眉冷对的迹部，吓得四肢发抖。
　　“算了！本大爷只有将就一晚！”
　　“嘘……”老板和旁边的小二长长的出了口气……接着，几个人来到了二楼的客房，还算幸运的是，还剩下两间房间给他们几个，不过，房间分配方面……
　　“是个问题……”水月用手抵着下巴，站在一间房门口，“大家晚安。”说完，毫不犹豫的推门进去。留下三双“无知”的眼睛。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了，外面那三人才意识到，被耍了……
　　“可恶！精干跟本大爷耍诈！她自己先占间房间了！哼！”迹部在外“咆哮”。
　　“切！你还差得远呢！”说完，越前转身走向另一间房间。
　　水月一头倒在床上，她可不是想占那几个人的便宜，只不过是，她太累了……………
　　银白的月光洒在江边的黄沙上，晚风不那么强烈了。身下的马已经明显的露出了疲态。
　　“再坚持一会儿，前面就是客栈了。”手冢转身，对已经疲惫不堪的樱说。没有错，关口前的江边，一幢不大的木质阁楼前，大大的红灯笼告诉他们，“胜利就在前方”。
　　“真希望能在这里遇见师姐他们。”樱喃喃自语。
　　“……”手冢没有回答，复杂的心理扰乱着他的心志。见到了他们又能怎样，要夺到雌雄双剑后练成“世间第一”吗？就算成功了，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少年时的理想仍在心中，但是达成目标的理由如今居然被自己所怀疑。仇恨，这个交织在脑中多年的名词，究竟怎样才能化解。
　　“如果当初杀了双亲的不是她，该有多好。”手冢的脑中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小二！开两间干净的客房！”一进客栈，樱来了精神。
　　“对不起啊，二位客官，客房已经满了啊……”小二无奈的回答她。
　　“什么！？那你要我们今天晚上住哪里？！”
　　“本来是有的，可是刚刚来了三个客人，都占去了……”
　　“是什么样的三个人？”樱打断了小二的话，瞪大着眼睛问。
　　“是两男一女，很年轻，都在二十岁左右……”
　　“手冢！你听见了吧！一定是他们没错的！”樱激动的拉住了手冢的手臂。
　　“恩。”
　　樱或许没有发觉，刚刚那一瞬间，手冢的嘴角，微微扬起了……
　　“二位客官，这两间就是刚才那三位的房间。不过……这样……”
　　“好啦好啦！你下去吧！有事我们叫你！”樱哄走了小二，蹑手蹑脚的跺步走到房间门前。
　　“樱……”手冢皱了皱眉。
　　“嘘——”示意他别出声。
　　“呦！大家好！！！”樱猛的推开门，张开双臂，站在房间正中央，可是……
　　“什么人！？”一个冷酷的声音从旁边响起，紧接着，只听“唰”的一声，一把冰凉的剑就已经架在了樱的颈间……
　　“师姐！是我啦！”樱无可奈何的说，本来想吓吓别人的。
　　“樱！？”水月收起剑，仔细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师妹。
　　“你们……真的……这么快就到这里来了！”
　　“师姐~！”撒娇式的叫着。
　　“等等！樱！你的脸是怎么弄的？！”水月大吃一惊，为什么没多久不见，她的变化居然这么大？
　　“这个……说来话长……对了，其他人呢？”
　　“在隔壁。”说这句话时，水月斜视了一眼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说话的手冢，之后，“手冢，你在这里休息吧。樱，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恩？哦。”到底是什么事要这么晚了告诉她，而且，师姐好象在故意避开手冢……
　　水月拉着樱来到了客栈外的青沙江边，面向着江面。平静的江水和白天截然不同，金黄圆月的倒影在江面上，宛如一面光洁的铜镜。
　　“你一直和他字一起吗？”水月严肃的问。
　　“是。”
　　“你脸上被毒蜂蛰成的伤，也是因为他吧！”
　　“师姐……”果然，一眼就被她看穿了。
　　“该适可而止了。”
　　“可是……你也知道啊……我实在是……而且，师姐你，和越前龙马呢？我们的处境，不是一样的吗？”
　　水月一怔，心像受了一重击，沉痛的感觉不由得涌遍全身。
　　“我们都是一样，身陷无奈之中。”
　　“越前是不是也知道了，你杀了他父亲。”
　　“或许，他从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仇人是‘天下无双’。”
　　“可是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了，手冢，他的目的，还有‘雌雄双剑。”
　　“什么？”水月惊讶。
　　“他要的是‘世间第一’这个位置，而他，与‘天下无双’永远是对立的，就从我杀了他师傅的那天起。”樱悲伤的眼神看得叫人心痛，而这一切就像造化弄人，既然十年未见，为什么却在今天相遇，而相遇的理由为什么又是那样的单纯不变……“复仇”……
　　“说到底！我们都是被那个人害的啊！”水月忽然情绪激动。
　　“师姐，是迹部真一吧！一切事件因他而起。”
　　“没错！但是，世界就是这样小，居然让我们遇见了迹部景悟，迹部真一唯一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