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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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清晨，稀薄的阳光散在枝叶里，枯枝凝霜，透过阳光看去，像是覆上了一层银白色的绸缎，好看极了。
然而那绸缎之下，却挂了一具女子的尸体。
那女子许是在这挂了一夜，寒霜已经落了满身。
天，冷极了。
王家周围人头攒动，一个个探头探脑地看着王家院子里的人，人大抵都是如此，即便天气寒冷也挡不住自己那颗想看热闹的心。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让她带我去找珍儿吗？她怎么提前死了？”店小二说的那老鳏夫正在向王家讨说法，他口中的珍儿便是他的亡妻。
王家二老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
“是这丫头自己想不开上了吊，不是我们不守承诺啊！”
“是啊！再说了，你只说要我们女儿，可也没说要活人还是死人啊！”
“反正去了你那也是死，现在省了你动手，你把尸体带走嘛！”
“我给了你们钱，你们却给我一具尸体？”老鳏夫指着还挂在树上的王秀秀，怒道，“你们为何不看住她？现在谁还能带我去找珍儿？”
王家二老破罐子破摔：“那我们能如何啊？不如你去找找道士，问问看尸体能不能有什么用，左右我们也没办法了啊！”
“这王家两口子怎么如此恶毒？王秀秀还是不是他们亲生女儿！”
“秀秀从小就给他们做饭洗衣、劈柴挑水，从小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他们竟然要两次卖掉她！现在人死了，连尸体也不放过！”
“他们压根就没把秀秀当人看啊！”
“秀秀到底造了什么孽投胎到他们家！太可怜了！”
“不是说秀秀是鬼差送回来的吗？那秀秀到下面会不会过得更好啊？”
“鬼差赶紧来把他们也带走吧！丧尽天良，他们根本不配为人父母！”
周围的人好似都在为王秀秀打抱不平，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走过去、将那可怜的女子放下来，她像一个玩物一样，孤零零地挂在那，任人品头论足。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女子惊呼，人们循声望去，只见村头有三个少年人正向这边跑来。
惊呼那女子丫鬟装扮，她一手捂着嘴，边往这边跑边喊着王秀秀的名字。
即至跟前，三人直接闯过了人群，进了王家院子，而后三人中唯一的男子将王秀秀的尸体从树上抱了下来，解开了她脖子上的麻绳。
尸体已经凉透了，散着寒意，沈听那终日带笑的眉间此刻蹙了起来，他脱下外袍，盖在了王秀秀的尸体上，然后抬眼冲看向旁边的姜鸢，摇了摇头。
姜鸢看着他的动作，身形忍不住晃了一下。
“是……是谁杀了她？”朝露蹲在地上，王秀秀脖颈上那一圈被勒出了血的痕迹看得人眼睛疼，她紧紧抓着王秀秀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不是都结束了吗？”
“你们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你们怎么认识秀秀？”
王家二老困惑又充满敌意地看向他们。
姜鸢缓缓扭头，像是此时才注意到他们似的，然后下一刻青光一闪——
“阿鸢——”沈听急道，“不要——”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姜鸢手中的竹剑已经抵上了王父的脖子，竹剑的尖头正正抵在王父脖颈的动脉处。
姜鸢的双眼慢慢泛上了一层红，周身戾气横生，她直盯着王家二老，眼里杀意迸发：“你们杀了她。”
“不是我……”王父被吓得直发抖，但是却不敢乱动，眼前的人虽然只是个小姑娘但给人的震慑力却不容小觑，他为自己辩解道，“是秀秀自己……”
“女侠饶命啊！”王母即时哭喊道，“是秀秀自己想不开的，我们怎么会杀了自己女儿呢！”
“不是你们是谁！”姜鸢怒喝，“你们若是好好对她她会死吗！”
王母急忙指着旁边的人，“是那个，是那个老匹夫！是他要买我们家秀秀啊！”
那老鳏夫闻言“呸”了一声，骂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要把一个尸体卖给我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闭嘴！”姜鸢怒不可遏，“光天化日之下买卖人口你们还都觉得自己有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这种地方哪来的王法？即便王法，还管得了亲生父母卖孩子吗？本朝律法并没有对这种行为进行禁止。
姜鸢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更生气。
“她说她想回家，即便你们对她再不好，她也还是想要回来孝敬你们！可你们，哪怕有一刻疼爱过她吗？凭什么她是女儿就活该被你们抛弃？儿子在你们眼里就这么金贵吗？”姜鸢握着竹剑的手缓缓用力，王父的脖颈上立时见了血，她垂眸，像在看一个蝼蚁，“你们说，自己配活着吗？”
“阿鸢！”沈听忙把王秀秀的尸体放到朝露怀里让她扶好，自己起身冲了过来，他拉着姜鸢的胳膊往后拽了拽，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你不是说过么，他们只是百姓，别冲动，别冲动……当务之急，我们先把秀秀安葬了，她现在……多冷啊。”
闻言，姜鸢的身子轻颤了一下，而后她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再睁眼的时候眼眶已经全红了，她收回手，再度看了王家二老一眼，声音暗哑道：“走。”
沈听回身抱起王秀秀的尸体往门口走，众人不敢阻拦，人群中急忙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三人快步离开了王家。
……
姜鸢最终选择将王秀秀的尸体火化，因为她担心若是土葬又会发生什么变故。
“这下，秀秀是不是再也不冷了？她刚刚的手好凉……”朝露望着逐渐消失在大火中的身影，放声大哭了起来，“她还那么小，她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上京中的姑娘们，即便是丫鬟，过得也比乡间女子好太多，所以朝露是头一次亲眼看到，这世间有女子过得这样苦。
姜鸢手指微动，是啊，她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可自己却竟然放了心……
蓦地，手上忽然一热。
在察觉到那是什么事物之后姜鸢愣了一瞬。
是沈听，他把自己的手掌覆了过来，把姜鸢垂在身侧握紧成拳的那只手拢在了手心，他看着姜鸢，长睫下的目光轻柔疼惜。
“我应该带她走的，”被沈听这么看着，姜鸢好似再也坚持不住，她的眼里渐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我不应该让她自己选，我应该直接带她走的……”
“若真要说，也该怪我，”沈听轻声道，“是我提出了办法让她回家，是我想的不够周全，与你无关，不是你的错。”
可谁又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即便真的强行带走她，她怕是也会想方设法回家，他们于她终归是陌生人。
说到底，他们谁都没有预料到，她的父母会一次次将她抛弃，只因她是女儿身。这世间，是只有女子才命途多舛吗？
“我们救了她，让她多活了两天，可也让她多受了两天的折磨。”姜鸢仰起头，看着满天飘洒的烟灰，“如今，她是不是终于算自由了？”
水雾终究是化作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她选择自尽的那一刻，该有多绝望？”
沈听未再言语，他一只手握紧了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将她脸上的那滴眼泪轻轻拭去，“阿鸢……”
沈听眼底的心疼不加掩饰，姜鸢心中一动，缓缓将自己那只手的力道卸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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