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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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理，吃这个，这个提拉米苏味的奇巧特别好吃！还有这个，这个是我和黑井从冲绳带的特产……”
“.....谢谢。”
一路上，真理不停地被天内理子塞着各式各样的食物。
虽然自己一再强调并没有生气，不过大概是理子对于刚才自己被五条悟捉弄的事打抱不平，一直在单方面关注着自己的感受。
方式简单笨拙，但真理并不讨厌。
拗不过小姑娘的热情，她撕开了一袋大福。
巧克力夹心在口中爆炸开来的口感，冲上大脑的齁甜，最终让她忍受不住第一时间想要寻找水源冲淡这份被冲击到思维模糊的感受。
隔着五条悟，夏油杰递给她一瓶水。
“咳、咳...谢谢。”伸手接过，在发现瓶盖已经被打开时，真理由衷地道谢。
“你这小鬼也够迂腐的。”五条悟倒是看的很明白，“真能忍。不吃甜的直接拒绝天内不就行？”
“啊……抱歉！小真理。”后知后觉的天内理子双手合十，“不知道你不喜欢吃甜……”
——唔。因为实际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嘛。
真理这么想着。
“……只是没想到这么甜而已，也不是不喜欢。天内小姐根本不用道歉。”她说。
对于天内理子，她抱有着一定程度的好感。
其一，无外乎是她二话不说帮了自己的态度。
其二，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的人相比，理子身上还保留着普通人的特质。
也正因如此，在结束了那些和高中生们以交换情报为目的的谈话之后，与理子的接触则更会让她感觉到亲近和平等。
和少女的谈话，会让她轻而易举回忆起那些短暂却轻松的日子。
是午后歇息时刻让空气中的灰尘闪耀的阳光，也是站在夕阳西下的教学楼前等待自己归家的朋友们的身影。
那些被自己视为幸福的日常，在无端异常充斥着自己的生活时显得无比珍贵。
天内理子就像那平凡日常的缩影，在她身上还有着无限的遐想。
——总觉得如果直接拒绝，理子也许会感到失落。现在这个时间和状态，她也认为自己没有必要的理由拒绝。
真理慢吞吞拧紧了水瓶盖，伸手将它放在桌面上。越过透明的瓶身，她对少女微笑。
“天内小姐，可以的话我也想多听听你说话。还想听你多聊一些。”
“你说的那个叫冲绳的地方，我还从未去过呢。”
“我跟你说哦。”少女坐在她对面，一刻也没有歇息，像是看到了能够尽情分享的对象，“冲绳那边有五种限定口味大福呢！但是只买回来一种很可惜，毕竟太多也吃不完……”
“是旅行吗？”
少女眼中逐渐明亮起的光芒让她安静地倾听，甚至主动配合起对方来。
“嗯！”少女细数着旅途中那些所见所闻，“大家一起去庆良间诸岛那边玩立桨，露营，还吃了有名的海葡萄盖饭……”
“还有还有，这个是海边捡过来的巨海螺，放在耳朵边还有海浪的声音。”
“对了，还去了看了黑潮之海——超级大的鲸鲨在头顶，从眼前游过……”
对方向她比划着，试图通过语言描绘出她所见到的广博色彩。
“很有趣啊。”真理发自内心地这么赞叹。
“是吧是吧。小真理去过哪里呢？”
“唔。很遗憾，我似乎没有去其他城市旅行的经历。”
眼看着少女被自己过于实诚的回答给噎住，真理赶忙转移了话题。
“那么，天内小姐在之后，会去哪里？结束旅行之后......”她瞟了一眼对方身上白色的校服，“要回到学校重新上课吗？”
话音刚落，她便有些后悔。
因为她发现对方没有像之前那样积极地立刻回答。
像是被强行拉出了美好的回忆之中，少女眼中的光在停滞之后慢慢消散。
“如果要这么说的话......”
她露出笑容来：“会是比回学校要更开心的事！可以不用上课。”
——骗人呢。
只一瞬间，月野真理便看穿了少女强撑着的那股快乐的情绪。
而她对面那两名不同寻常的高中生也少见的没有说话。
夏油杰将后背靠在座椅上微微低着头，似乎是在假寐——她看到了那一直在少年身后待命的黑色咒灵。
坐在少女身边的女仆则抑制不住自己而显露出悲伤的表情来。
大概过了几秒，真理才听到五条悟笑了一声。
“很好很好！心态不错。继续保持。”
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真理看着少年这幅笑嘻嘻的神情，却觉得他并没有与表情同步情感。
——与笑容不同，他那双眼睛过分冷漠，更像是化不开的冰。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怪异。
她说不上来原因为何。但所有的话题，似乎就在这里终止了。
下一秒，第一缕阳光伴随着高楼大厦的影子烙进列车。
桌面上倒映着水瓶的影子，那水波的的边缘散发着金色光晕。
真理顺着这光晕来时的方向望向窗外，看着不断往后倒退的钢筋水泥组成的丛林。
终点站似乎要到达。
原本在行路途中把控着轻松欢乐气氛的理子也不再言语，而是像她一般把头扭了过去，沉默地仰头望向窗外。
在注意到真理再次看过来的眼神，理子冲她露出微笑来：“我没事，小真理！”
“......”
见周围人都没有要过多解释的意思，真理也没有再刨根问底。
不过，这样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眼前是青瓦白墙的古代日式建筑群，站在那层层往上不断延伸的巨大鸟居之前，月野真理瞠目结舌。
她并未想到，在东京这样寸土寸金的现代大都市之中却还别有洞天。
若是在冬木那样的城市看到这样的景象可也了不得。
更离奇的是......
“这是......学校？！”
要不是夏油杰和她解释，她还以为这里和柳洞寺一样，是什么大型宗教机构。
——不，虽然听介绍也确实算是宗教机构。
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对咒术师们来说......大概就是时钟塔、阿特拉斯院或者彷徨海之于魔术师吧？
这么猜测着，她看向走在前面的高中生们。
“到这里就可以了——真理小妹妹。”
夏油杰对她做出了“止步”的手势。
“再往前走，就不能跟着我们进来了。毕竟是学校的机密。”
五条悟：“天内，你跟紧我和杰。”
被点到名的初中生抿抿嘴，在真理面前表现出了踟蹰的态度。
小姑娘低着头没有看他们。
五条悟见状又招呼起同行的女仆：“黑井小姐你也先进来再说。”
黑井里美：“好的。理子，我陪你一起走。”
“......嗯。”少女点点头，慢慢挪动了步子。
真理注视着理子的背影。
“等一下。”
她叫住了这几个准备往建筑深处前进的人。
在她出声的时候，天内理子第一个快速转过身，似乎非常希望她再多说些什么。
“你们要把她送到哪儿去？”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是任务啦，任务。”五条悟有些不耐烦，“能让你跟着来已经不错了！”
“我明白。但是至少最后让我和天内小姐说点什么吧。”
少年听了她的话，有一瞬间似乎真的在思考。随后他随意地甩甩手。
“那就快点，没那么多时间给你们闲聊。”
借着上午的阳光，真理才发现少年眼底泛着些隐约乌青。
不过，饶是如此他整个人还是强撑着那股神气劲，只是这样的状态更加让他显得烦躁和不耐。
五条悟和夏油杰是在尽职尽责护卫天内理子这点，从一开始自己就知道了。
具体护送她去哪里，目的为何，她无从得知。
但一路旁观，她也并不会认为天内理子会拥有好的归处。
恰恰是这一点让真理感到了不适。
原本对未来充满期待和善意的少女，在某一瞬间却突然被冠上沉重的责任，背离美好的道路而被迫走上更为残酷的世界......
她看到的不仅是天内理子，也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在她看来，理子与这通往未知的鸟居并不相称。
那些包围着鸟居的树丛像阴森而可怖的牢笼笼罩着前路。一直往前走的话，那最后一抹亮色一定会彻底消失。
——与这种地方相比，理子更适合在阳光能够彻底照耀大地的地方开怀大笑。
事到如今，她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但天内理子......仍然还有选择的余地。
深呼吸一口气，真理望向看着她的天内理子。
“天内小姐。你——真的想要继续往前走吗？”
“如果继续往前，我能和你再见吗？”
理子的嘴唇抖动了两下。
她缓慢地说：“再见什么的......”
“这么说吧。”真理的语气平静而又真诚，“我想和你再见面，听你说更多旅行上的见闻。”
“你还会回来的吧？”
她听见少女吸鼻子的声音。
对方似乎在努力地忍住不去啜泣，但没有任何效果。
“会.....会吧......”
“所以，这是不想往前走的意思，对吗？”
“......”
真理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眼见天内理子意外地瞪大眼睛，似乎是被说中了内心的想法，她原本低着的头更低了一些，双手紧张地忸怩着，站在两个高个子高中生中间，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而五条悟则与夏油杰不约而同地看向理子。
“事到如今，你想反悔了吗？天内。”
“理子妹妹？”
他们俩这么盯着天内理子，但也并未动用什么武力去强制对待她。
二人都没有再言语，只是沉默着等待天内理子的答案。
“我们不会责怪你或者强行送你过去的。”
夏油杰先一步这么说了。
这句话一出，不仅是天内理子讶异地抬起头，就连真理也将目光转了过来。
“......啧，我就知道是这样。”另一边的五条悟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还得别人点出来，这家伙可真弯弯绕绕的。不想去是吧？”
“「同化」实际上是「抹消」。你还想继续活着，对么？”夏油杰则更为直接，他柔声告诫着理子，“径直说出你的想法便好。”
他继续说着：“我和悟，我们是最强的。所以不论理子妹妹你做什么选择——我们都能保障你的未来。”
那在外人听起来极其张狂的话语，此刻却显得尤为真实可信。
月野真理安静地看着他们的交谈。
对于少年说出的这番言语，她理所应当地接受了。
并非是全然赞同。
若是换成她，大概不会这么信誓旦旦地这样说。
用自己的能力作保障去帮助、干涉和保护他人的未来，这样的愿景过于庞大与沉重，心灵若不是足够刚强......
遇到一点挫折，稍有不慎便会走向绝路。
不知道眼前这两名少年是否有这样的觉悟、或者说有这么一颗坚强的心灵呢？
毕竟...她曾见到过。
天真的少年满怀着热血与赤诚想要成为正义的伙伴去帮助他人，最终成为了自己难以接受的模样。
正是因为他拥有那千锤百炼的钢铁琉璃心，才是他自己没有迷失掉方向去往绝路，可即使如此，最终......也还是会懊悔。
那个红色的Archer,过去的愿望一直都是想要抹杀掉拥有这份崇高理想的自己，何其可悲。
不过，尽管如此，就像和枢谈话那夜的所思所想。她还是对拥有着单纯与热情的理想主义者怀抱敬意。他们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鼓动到另一批踟蹰不前的人。比如现在。
很明显，少年们的话语给了天内理子极大的勇气。
豆大的泪珠在少女的眼眶打转，她爆发了出来。
“我......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做到告别的时候，也无所谓的......”
“但、但是现在我......我不想就这么死掉啊......”
她说出了埋藏在自己心中最深切的愿望。
而真理也明白了这个所谓任务的最终目的。
“所以。你们的任务原本是需要让她牺牲？”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带上了些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冰冷来。
但很快，这样的感情便被其后因思考而产生的理智所压下，她很快联想到了可能会出现的反应。
“如果你们违抗命令，需要承担什么后果？”
“这个时候你脑袋瓜子倒也挺好使的嘛。”五条悟瞥了她一眼，“现在无所谓了，天内不需要牺牲。和天元大人开战——听起来好像也不错！杰，你不会怕吧？”
“怎么会。”
“嘿嘿。也是，毕竟我们可是最强。呼，现在也算是到了结界内部，天内的赏金.....我看看，悬赏也取消了。”
像是了却了一番大事，他伸了个懒腰，一副略显疲惫的样子，“这种差事我再也不想接第二遍了......”
原本应该是温馨平静，貌似皆大欢喜的结局。
然而祥和的氛围并未保持太久。
真理意识到有人出现在五条悟身后，只有几步的距离。
包括那两名力量强大的少年，都没有在这一刻察觉。单凭肉眼观察的她却一瞬间捕捉到了。
抱着“有无限的能力对方应该不会得逞”的想法，真理只是做出了提醒：“小心身后！”
五条转过身去，看到了来人正举起手中无名利器的那一瞬间！
——刀锋划过皮肉的声音。
只差一点。
来人差点刺穿了他的胸口。
真理的提醒让他在看到敌人的一瞬间重新打开了术式。尽管反应没有那么快，但算是勉强避开了可能被出其不意致命攻击的可能。
而那个攻击者在一击没能致命的情况下，迅速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啧。失算。”黑发黑衣的男人用调笑一般的语气这么说了，将那奇怪的武具放在手中来回把玩，“本来还想着，趁你术式解除的时候就出手。”
他所散发出的杀气直指五条悟，“来者不善”四个大字几乎直白地写在那张野性面庞之上。
而真理的关注点在那一刻全然聚焦在了男人拿着武器的右手。
她瞪大眼睛看着那熟悉的红色纹路。
对方根本就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是令咒。
第一时间，她开始紧张起来，手心也开始控制不住而冒汗。
是御主.....已经召唤出了英灵吗？还是尚未召唤？
......不清楚。
但眼前如同猛兽一般的男人本身便已足够可怕。
单凭肉眼观察，对方体格健硕，身手灵敏而果断——是将躯体的物理力量锻炼到了极致的武者。
对方唤起了她在冬木的那场圣杯战争之中被Caster的御主一脚踢断肋骨的回忆。
——这个男人和葛木宗一郎一样，是有可能一对一与英灵肉搏还不占下风的存在。
如果再加上英灵.....她不确定五条悟他们是否能应付。
或者说就算五条悟和夏油杰能够应付，其他人也不一定。
天内理子和黑井里美毫无战力，而她也没有多少魔力，Archer尚未到达这里的情况下自己只能成为累赘。
这么快速在心里思考着，她留出空闲瞟了一眼另外一边。
她看到夏油杰拉住毫无武力的天内理子和女仆两人脱离了神秘男子的攻击范围。
“悟，没事吧？！”
“.......没事。皮肉伤。杰，你带着天内先走，去天元大人那边。我在解决完这烦人的家伙后再过去。”
少年摆摆手，意味深长地对视上了真理移动过来的视线。
猝不及防就被他所注视的真理还未完全反应过来。
“......算了。”她听见少年这么说道，“你也跟着去。这种时候也无所谓机密不机密的了。”
真理：“......”
她讶异于对方处在这种情况下还顾虑到了自己。
眼看着她还在发呆，五条悟伸出手来，在她的视线前方晃了晃。
“你走不走？留在这被波及了我是不会管的。”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间里，一只蓝色的鳐鱼轻轻将她托起。
似乎是夏油杰的咒灵。
那生物带着她跟着天内与夏油快速向深处的建筑前进。
不多时，她便听见五条悟与那神秘男子交战所制造出的巨大响动。
到达建筑后乘坐电梯一路来到地下，在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停驻。
这处空间结构之精密，正中间还有一颗骇人的千年古树，枝丫蔓延至空间各处，与星罗棋布的古代宫殿错综复杂地排列着。
他们在空地暂时歇息了下来。
天内理子似乎还对刚才的袭击感到惊恐不安，紧紧牵着黑井里美的手。
夏油杰倒是在确认暂时安全后，拍拍天内的肩试图安抚她。
而月野真理却没能完全放松下来，她紧绷着神经，用口袋中那最后的一点宝石所积蓄的魔力强化了听力与视觉。
她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盘，一面向唯一可能了解更多情况的夏油杰开口询问了。
“......刚才的那个男人，你们认识么？”
“陌生人。大概是那批诅咒师里还活着的家伙。”夏油杰也不卖关子，“既然找到了这里，那他离自取灭亡也不远了。不过......他是怎么掩盖住咒力气息的？按理来说我们都会有所察觉。”
咒力。这个已经在来的路上听少年们说过了。
——咒术师必须有的东西，等同于魔力。
而作为咒术师，和魔术师也有相同之处——比如，力量和术式的强弱取决于血统。
......或者普通人的基因突变。
“有没有可能。”在沉思之后，真理说出了一种论断，“他根本就没有你们所说的咒力？”
“如果真是这样，他是不可能获胜的。”夏油杰果断地否定了这点，“非术师在没有优秀的术式与咒力积累的情况下......不可能获胜的。”
“只是让他一时得逞了而已。以悟的能力，不会出现第二次。”
“......”
真理并没有赞同他的话语，但也并没有再出言与他辩驳。
——此时此刻，她强化过的听觉捕捉到了及其细微的声响。
有人从入口处走过来了。
与她之前留意过的，五条悟大大咧咧的走路声不同，这个人脚步轻微，似是故意而为。
一如埋伏在草丛中等待猎物放松警惕，然后一击毙命的猎手。
真理稳住气息，试图保持冷静。她并没有转身当即去查看。
“如果。”她这么对夏油杰说道，“我是说如果，五条先生输了呢？”
她仔细观察着夏油杰，发现他似乎对这样的响动并未察觉。
“不会的，真理小妹妹。”
少年毫不犹疑的否定了她的猜想。
“是吗。”
月野真理点了点头，“我只能说，你们对双方的信任很难得。不过......”
她背对着来人，用带着警告意味的语气大声宣告。
“正在瞄准我们的某位先生，先斩后奏这样的战术已经失效了。你潜伏在入口的石门后，盘算着一击必杀你的目标，对吧？”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第十四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