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见之难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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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二日。
经大理寺查清，慰城护城将军李皓因私寻仇，刺杀玄灵宫主及终南山首徒。
人皇下令，诛其九族，家产充公，仆人流放。
另，慰城四大家主御下不严，着令罚去三年俸禄，并协助皇长子顺王君离渡三日内寻回梓商道长。
同日，傍晚。
慰城明家庶三子明阳，被人揭发杀害何家之主何放，经查实，人证物证乃至杀人目的确凿。
明家之主明翰震怒，当即除去明阳族谱将其送入大牢，上报朝廷择日问斩，处事雷厉风行，令人咋舌。
不过也难怪，慰城刚触了皇帝的霉头，明翰自己躲着都来不及，偏偏是他的儿子又闹出了事，而且还让人给逮住了，明翰自然是气的恨不得当场杀了明阳。
可二人总归是父子，明翰毫不犹豫的放弃了明阳，难免让人唏嘘。
***
不过无论外面怎样闹腾，风铃别院里住着的两位依然乐的悠闲，任谣言铺天盖地。
这几日里，饭菜全包给了梓商来做，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做的饭好吃归好吃，可全是粗茶淡饭，一点肉沫子都见不到。
念卿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一大早她就命人送来了一堆新鲜的食材。
今日大雾四起，隔远一些，便看不太清物。
念卿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几个小厮一趟一趟的搬运着食材，微微出了神。
她双手抱胸，脑袋抵着门框，靠姿散懒，没骨头似的，瞧着也没什么精神。
晨间无风，那一头青丝老老实实的垂落在她身后，有一两缕飘散在了她的肩头。
梓商过来准备早膳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画面，他怔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半月前在雁归湖初见她的时候，也是这样大雾弥漫的清晨，少女一袭白衣，一副银面，宛若九天玄女，跌入他的视野。
他恍惚了一瞬，思绪飘远，忆起第一次听说“念卿”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是缘于四年前那封名扬天下的威胁信。
那时的人们都说，她是一个狂妄无知之辈。彼时他不了解，也没兴趣探究，专心的抱着一本剑谱琢磨。
后来那封信上的内容实现，世人惊恐。于是又说，她是一个暴戾嗜血之人。
彼时他正在作画，不知真相下掩埋的隐秘，心中对于灭门惨案中被殃及的无辜虽有怜悯，却也无力去管。
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存在，输了，便只能死，怨不得他人，他亦不想多做评价。
再后来，她以一人之谋让玄灵宫位居四门之首，成为人人敬仰的存在。
他那时便觉得，也许这样的人，天生就应该站在高处俯视众生。
直到那一日，他第一次看见她，眼中的她与想象中的她没有太大差别，却又好像毫不相同。
她散漫、淡漠，却又透着骨子里的倨傲。
刚遇见的他们，彼此戒备，彼此试探，可偏偏打成了平手，谁也不显分毫。
后来再相遇，确实是他故意的，他找了人盯着枯鬼茶坊，她刚一出门，他这边就收到消息去找她制造偶遇。
后来一次次相处，他发现她很像他想象中的样子，但似乎又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始终说不上来。
也许是，眼前的她，更像一个普通人。
“看够了吗？”
念卿突然出声，拉回了梓商飘散的思绪，送食材的小厮们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这处别院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梓商走过去，随口问道：“怎么突然让人送了食材？厨房里不是还有吗？”
念卿斜了他一眼，语气极为不满，“用那些你做的都是什么？粗茶淡饭还没吃够吗？”
闻言，梓商轻笑一声，终于明白过来她的怨气在哪了，故意道：“怎么，念姑娘不喜欢这些素食？”
他突然逼近她，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压低了声音低语：“原来蝴蝶也喜欢荤食吗？”
他靠得近，两人之间不足一寸距离，念卿愣了愣，随即撇开眼侧身走开，镇定自若的道：“蝴蝶只是我的本体，况且我在人族待了这么久，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也确确实实染上了一些人的习性。”
“再者，”她转身看着他，没好气的道，“我又不穷，何必连口腹之欲都要吝啬？”
“这样啊。”梓商点点头，旋即赞同道，“看来这两天委屈你了。”
优烈不挑食，用不着他当大爷供着，自然便也犯了懒，糊弄了事，却忘了它的主人也得供着。
念卿冷哼一声，忽然问道：“厨房里本有不少食材，虽则比不得新送来的新鲜，但也并非食不得，你为何非得做那些个粗食？”
“因为好做。”梓商看她一眼，忍着笑意，回答的理直气壮，“简单又省时间。”
念卿抿唇，突然很不想搭理他。
瞧她这副模样，梓商闷声轻笑，又怕当真惹她生气，连忙道：“想吃什么？我都做，今天给你改善伙食。”
念卿这才满意了些，缓步进了厨房，“你看着弄，我也不占你便宜，一会儿给你打下手。”
虽然她也不挑食，但这并不代表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还要去吃那些并不怎么美味的食物。
梓商的厨艺确然很好，但也改变不了粗食的本质。
他跟着进了厨房，一边查看刚送来的食材一边道：“算了吧，你不是讨厌火吗？想帮忙就蹲门口把这些菜择好清洗一下。”
说完，他拿起一些葱蒜递给念卿，挑眉问道：“会择吗？”
念卿接过，似乎很无奈：“你还真当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啊，我只是做的不怎么好吃而已。”
闻言，梓商哭笑不得，“没，亲自择啊，不准偷懒耍赖使用法术，对我公平点。”
念卿撇撇嘴，没搭理他。
她倒还真如梓商所说，拿了个托盘蹲在厨房门口开始择菜。
梓商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失笑。
他添材点火先烧上了水，再看了看食材，打算熬个鸡汤，再炒几个小菜，反正他们也就两个人，弄的多了也吃不完。
梓商在里间忙碌着，念卿就蹲在门口择葱剥蒜，她模样依旧散懒，没睡醒一般，手上动作却是不慢。
某一个瞬间她抬头时眼睛一亮，回头冲里间喊道：“道长要出来看看朝阳吗？”
闻言，梓商将刚炒好的一份香蕈盛出来，掀开锅盖看了眼小锅里正熬着的鸡汤，才转身走了出去。
念卿冲他抬了抬下巴，仰头望着东方的旭日，梓商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瞧了一眼。
晨间大雾早已散去，朝阳初升，东边天空呈现一片徇烂的橙红色，太阳露出的半颗脑袋远远看着像是个半圆形的火球。
念卿随即想到什么，轻轻笑了笑，头也没回的问道：“你看这像不像我们那天在山上看到的日出？”
梓商垂头，她依旧在看着朝阳，遂答道：“不像，没那天好看。”
念卿点头应了声，表示认可，“确实没那天好看。”
那天的朝阳，红的热烈，见之难忘。
梓商盯着她看了会，忽然笑道：“别偷懒了，快点把你的任务做完，我还急着用呢。”
念卿叹了一口气，懒的搭理他，默默的继续择菜。
梓商无声的勾了勾唇，转身回了厨房继续做饭。
***
半个时辰后，庭院内。
早膳终于准备完毕，石桌上摆了一小锅鸡汤，两盘素菜，两盘荤菜。
念卿不知从哪弄来了两壶酒，梓商拿来闻了闻，酒香弥漫鼻尖，十分浓郁。
“还不错，这什么酒？”
念卿心情颇好，语气中难掩骄傲，“梨花酿，玄灵宫独有。”
“哦？”梓商轻笑，“那我还真是荣幸。”
他转身坐下，打开酒壶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放在她的手边，“你自己酿的吗？”
“我哪有这本事。”念卿轻抿一口，柔声续道，“是我师父酿的。”
“哦。”梓商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多问。
他又盛了两份鸡汤，念卿接过尝了尝，评价道：“很香，就是有点淡。”
“淡吗？”梓商喝了一口，眉间微皱，“是有点淡了，凑合吧，毕竟换你来连这都不如。”
念卿：“……”
她刚吃了口菜，这下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闭了闭眼放下筷子，咽下口中的菜，尽量心平气和的说了一句。
“你最好别让我逮住你的短处。”
“啊？”梓商茫然的应了一声，憋笑道，“谢谢提醒，我一定会小心的。”
念卿：“……”
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再搭理他。
吃过饭后，梓商照旧去了后院练剑，念卿则端了一套茶具出来，慢悠悠的泡着茶，偶尔会指点他两句。
旁边，优烈仰天躺在地上，露出肚皮给太阳公看。
梓商中途停下来休息时，念卿的茶也刚好泡好，她递了一杯过去。
茶杯是特制的，防热。
梓商也没注意，直接一口饮尽，又在瞬间吐了出来。
其中有几滴溅到优烈的肚皮上，它喵的一声弹蹬起来，跑到念卿身边跳在了她的腿上。
念卿瞬间回神，抬手顺了顺优烈的毛发以示安抚。抬头时，瞧见吐着舌头拿手上下来回扇的人，目光复杂。
梓商对上她的视线，神色极为委屈，眼睛都烫红了。
念卿突然很想笑，但又不敢真的笑出来，勉强忍着笑意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会看也不看，这茶刚泡好，还冒着白烟呢。”
梓商在她旁边坐下，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的确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我现在很怀疑，你是在报做饭的仇。”
“真没有。”念卿憋着笑，语气真诚的解释，“早上就是跟你开玩笑，我哪会这么小气。”
茶壶旁边摆着一盘葡萄，她抱着哄哄他的心思，伸手拿了一颗递到了他的面前。
“来，甜甜嘴。”
闻言，梓商盯着她的手，却没接。
也不知怎么想的，他低头就着她的手吃下了那颗葡萄，唇瓣触碰到她的手指时，只觉一片冰凉。
念卿没料到他会有这般举动，身体微僵，愣愣的看着已经抬起头咀嚼着葡萄的某人，不知该做何反应。
梓商将葡萄皮吐出来，嘴里的痛感渐渐消失，有一丝甜味弥漫，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不妥后，有些心虚，却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道：“你不是在哄我吗？干嘛摆出一副我占你便宜的模样？”
瞧倒打一耙的姿态，让念卿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唇瓣微抿，兀自喝起了茶，模样看着很是淡定。
可她脑海里却总能想起，刚刚手指间那份温热柔软的触感。
梓商垂眸，瞥见小姑娘耳朵红了。
他无声轻笑，颇有些得意忘形，心道：【原来你也会害羞啊。】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见之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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