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道侣都有病》酒林夕

12、交涉

　　一条银白色的链子拴在了喻辞镜白皙的左手手腕上，泛着冷冽的光。
　　喻辞镜用自由的右手把玩着手中的银链，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摩挲了一会儿后，喻辞镜沉不住气了，道：“你打算躲那儿一辈子吗？”
　　在离他不远的阴影中，何绥显现出身形，踱步来到喻辞镜面前，调戏般拨弄着喻辞镜翘起来的发丝，语气不善：“你现在可是我的猎物，生死就在我一念之间，还敢这么和我说话，不怕死吗？”

　　喻辞镜试图躲开何绥的触碰，换来的是何绥的变本加厉后便摆烂地任他去了，他没好气道：“现在就你和我，别装了。”
　　然后他晃了晃自己身上的银链：“你拴狗呢？”

　　何绥心觉好笑，虽然知道喻辞镜逃跑的目的，他也还是故意道：“你是叛徒，对叛徒还需手软？”
　　言罢，他迅速地躲开了喻辞镜冲着他雪白衣袍的那一脚。

　　偷袭失败的喻辞镜没有一点儿被发现的心虚：“你抓我走的时候，没被辰昼发现什么吧？”
　　“辰公子？”何绥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你刚唤出昭离就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我和辰公子过了几招，趁他保护那两位姑娘的空隙把你劫走了。”
　　“所以，”他真诚道，“我除了知道他的打斗水平比几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外，并未注意他对你的态度。”

　　喻辞镜的重点则是：“我晕过去这件事其实可以不提。”
　　何绥的桃花眼弯了下去：“那还是要提的。”

　　“你没在辰昼面前露什么馅吧？”喻辞镜果断地转移话题。
　　笑得像只狐狸似的，他真是上辈子毁了三界，这辈子遇到何绥。

　　“露馅？”何绥收起了一直作怪的手，道，“我想是没有，不过……”
　　喻辞镜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不自觉地屏气敛息：“不过什么？”

　　何绥一脸无辜：“我在和辰公子打斗时，注意到你的气息过于微弱，出于担心，我在打斗时还抽空给你灌注了些许灵力。”
　　对上喻辞镜晴天霹雳般的表情，他还善解人意道：“你放心，是偷偷渡给你的。”

　　放哪门子的心啊？!尤其说这种话的是你就更不可能放心了好吗？!

　　喻辞镜阴森森道：“你果然，还是记仇的吧？”
　　何绥微笑道：“记什么仇？我怎么不知道我和喻公子有仇？”

　　忍无可忍的喻辞镜绷不住了，怒道：“不就是我在见到你的第一面不小心把你的刘海削了一半吗？那我怎么知道练功的时候会有别人在啊？!我不是赔礼道歉了吗，你讲不讲理啊!”
　　何绥的笑容面具也出现了一丝裂缝：“喻辞镜!先不说你削我头发的事，你所谓的赔礼道歉就是把一条半米长的死蛇扔在我院子里吗？你知不知道我在屋里看到死蛇的黑影时差点当场命归西天!”
　　当时他刚刚步入仙途，尚未学任何傍身法术，自觉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连遗书都整理好了。

　　喻辞镜更生气了：“都说了那只是像蛇的灵兽补品!你可以不吃，也别侮辱它啊!狗咬吕洞宾!”
　　何绥也彻底不装了：“你才是狗!”

　　……

　　所以说现在是怎么回事？

　　喻辞镜被何绥压在床上，何绥的膝盖顶在他的双腿之间，他的双手被何绥抵在雪白的墙上，隐隐作痛。
　　喻辞镜的眼眸里沾染了一丝怒意，直勾勾地盯着何绥，何绥粗喘着气，明显也不好受。

　　“怎么你总是一见面就给我找不痛快？”何绥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和这个人的生辰八字也没有不合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感觉天降大锅的喻辞镜呛了回去：“难道不是你一直看我不顺眼吗？!”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恨不得用眼神在对方身上戳几个洞才好。

　　最后何绥看了眼暗沉的天色，缴械投降：“私人恩怨先不谈，你离开这么久了，身体感觉如何？”
　　既然何绥主动给了他台阶，喻辞镜便也顺理成章地接话：“还可以，没有发作的——”

　　声音戛然而止，喻辞镜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脸上染上绯色，目光也变得涣散失神。
　　如果不是何绥还在钳制着喻辞镜，他就要直直地一头往前栽去了。

　　“喂，”何绥晃晃喻辞镜的身子，又试探着喊了两声，不确定道，“你死了吗？”
　　尚且有一丝残余意识却因体力透支而开不了口的喻辞镜：这混账吐点象牙是会死吗？

　　随着何绥的这句话，喻辞镜原本强撑着的身体终于彻底没了力气，整个人软了下去，完全压在了何绥的身上。
　　目睹一切的何绥：他不能真把人气死了吧？

　　修长的手指搭在喻辞镜的手腕处，仔细探察着他的灵脉，何绥面色一凛，匆忙给他渡入灵力。
　　随着灵力的注入，喻辞镜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断断续续的呼吸也趋于平稳。

　　何绥松了一口气，正要起身去拿灵药时袖口却被人扯住了，何绥不为所动，毫不留情地准备把自己的衣服扯回来——没扯动。
　　何绥生无可恋地闭眼：都病成这样了劲儿还挺大。

　　他认命地回头，对上了喻辞镜迷蒙的双眼：“……”
　　何绥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喻辞镜喃喃低语：“别，别丢下我一个人……”

　　何绥止住了要离开的脚步，循循善诱：“怕我丢下你？”他大致明白了喻辞镜现在的情况，一时也来了逗弄对方的兴致。

　　神志不清的喻辞镜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轮廓，但他自动把这个轮廓代入到了一个人身上，他哑着声音道：“别丢下我。”

　　何绥看着散着头发，蹙着眉，整个人还冒着热气的喻辞镜，故意道：“如果我偏要走呢？”
　　喻辞镜不说话了，手上的力度也变小了不少，何绥以为他是被打击得说不出话来，便趁机把自己的衣袖从喻辞镜手里解救出来，就要转身离开时，又被喻辞镜的一句话定在原地。

　　何绥听到喻辞镜细小却坚定的声音，他说：“如果是为了你，如果能让我留在你身边，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
　　他静静地看着不怎么清明的喻辞镜，突然恶劣地一笑，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何绥故意轻声询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喻辞镜努力睁着眼打量着他，正要开口时眼前的人突然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喻辞镜愕然，试图把自己一摊浆糊般的脑子理清楚，却是徒劳。
　　何绥看着跟自己作斗争的喻辞镜，所剩无几的良心难得发挥了一点作用，他从储物戒里拿出归魂丹，往里注入了一股灵力，近乎暴力地塞进了喻辞镜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后，何绥的世界终于清净了不少。

　　归魂丹不愧是上古灵药，不过须臾，喻辞镜便恢复了清明。
　　恢复正常的喻辞镜瞧了眼何绥，平复了会心情才开口：“清——仙尊如今还好吗？”

　　何绥不给他面子，用一种夸张的语气道：“你失忆了？刚才可还拉着我不放，如今当着我的面出轨？”
　　知道何绥是针对他刚才失态，所以故意发难的喻辞镜气打不一处来：“别人好不容易才当作无事发生，不指望你当我肚子里的蛔虫，但也请你好歹读读空气？!”

　　说到底，他的病发作得也太不是时候了!还偏偏在和这个人独处的时候发作。
　　喻辞镜颇有怨念地想，他果然和这家伙水火不容。

　　奚落完喻辞镜的何绥心情很好地回了他的问题：“仙尊的身体恢复得差强人意，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他话锋一转，深邃的眼眸盯着喻辞镜：“你的身体可不太好。”

　　喻辞镜打着哈哈糊弄：“怎么，你看上我了？突然对我这么关心，我有点受宠若惊啊。”
　　何绥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怎么知道不是呢？”

　　喻辞镜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秒怂着忏悔：“对不起，我不该故意恶心你的。”

　　“我真是好奇，你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好，一个两个都选择围着你转。”
　　“这你就不懂了吧，看事要全面，他们对我那么执着，就没有可能是贪图我身上的某些东西？”
　　“比如？”
　　“……脸？”
　　“……要点脸吧。”

　　何绥不再跟他掐科打诨，正色道：“魔渊那边，出了点问题。”
　　“什么？”
　　“不过已经被我压制住了。
　　“那你说什……”
　　“但是压制不了多久。”
　　“那——”
　　“不过压制个一年半载还是没问题的。”

　　喻辞镜青筋暴起，恨不得变成灵兽咬他一口：“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何绥道：“那好吧，归根结底，我只是想问你，你到底什么时候对辰公子动手？”

　　*

　　夏宁看向一旁正在专心施安魂咒的辰昼，心觉奇异：这个男人身上明明有魔族的气息，却会助人转世投胎的正道法术。而且，他身上不像她曾偶遇到的魔族那样，有着浓郁的嗜血气息。

　　心念电转之间，辰昼已经念完了安魂咒，夏安的身体也逐渐变得透明。夏宁连忙拉住夏安的手，轻柔地唱着她们家乡的小调。
　　看着安详地闭着眼睛的夏安额头终于松展开来，夏宁的心里也柔软了不少。
　　直到夏安的身形彻底彻底散去，夏宁也依然愣愣地看着自己已经空荡荡的手，一时间回不过神。

　　辰昼耐心地等着夏宁情绪恢复正常，片刻后，夏宁深吸一口气，对着夏安消失的地方挥了挥手，然后走到辰昼面前。

　　“接下来呢？”
　　“你要去找那个人吗？”

　　“不，”出乎夏宁意料的，辰昼拒绝了这个提议，“我不打算离开。”
　　“哈？”夏宁讶异地挑眉。

　　辰昼望着喻辞镜被带走的方向，淡淡道：“再等两天。”
　　夏宁也不问为什么，当即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养神去了。

　　辰昼看着自己手上的控灵镯，眼神明灭不定。在和何绥的打斗过程中，何绥似乎有意不伤到喻辞镜，是他的错觉吗？

　　他闭上眼，脑海难得有些混乱。

　　喻辞镜和何绥，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