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棯》鹿酒心

3、002

　　镜池道：“我跟任玄一起向左。”

　　晶池道：“那我跟巫旷一起向右。”

　　镜池、晶池二人，各随任玄和巫旷，一左一右隐入黑色雾气中。

　　镜池紧随任玄之后，道：“任玄你可千万要赢啊，一殿之主的位子可不能让给男人。”

　　任玄疑问道：“为什么？”

　　镜池道：“你想，男人怎么会像女人一样沉着冷静呢，你刚才也听到看到了，巫旷他是怎么说的，他竟然想用敕火直接把幽州的黑雾烧了，一了百了解决干净，你看他有半点顾及或者考虑到别人的样子吗？他作为人间男子的浮躁底子根本一丝一毫都没改，人间有一句话，叫‘狗改不了吃屎’，男人的本性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要是不胜出，一殿之主的位子被男人抢占了，一个男修！会做出什么样的荒唐事还不知道呢！”

　　任玄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一切还未可知，我不想这样妄自论断。”

　　镜池道：“难道你觉得男修和女修的秉性一样吗？”

　　任玄道：“确实有异。”

　　镜池道：“你要是心里明白的话，就更不要让一个男修去抢占一殿之主的位子了。”

　　任玄无奈道：“可那不是我能掌控的事。”

　　镜池道：“要是你想，就应该努力的加把劲去争取才对啊，我看你心思涣散，根本没有必争的斗志。”

　　任玄道：“世事无常，执求无益，若是无缘，强求也无用。”

　　镜池道：“怎么会没有用？！你要是想要，就应该紧紧地抓在手里，努力的去争取，没有执求，哪里会得到！要是像你这样心无斗志，一殿之主的位子一定会让巫旷抢占了啊！”

　　任玄道：“只是我心里确实没有这样强烈的渴求，我们做修士修历了数十载，作为人的欲望也淡了很多，我想巫旷也是一样的。玉衡仙君曾教导过，为人行事处事如果过于执求、贪求，恐怕会令人心性偏激，心思愈渐狭隘，作为修士，修身修心为重，切不可如此行事。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无论将来如何，做好眼下的事就好。”

　　镜池道：“不错，所以按我说，你才是最适合做一殿仙君的人选啊！巫旷他可能吗？一个男修！他可能会有这样顺其自然的心吗？他不会的！我和晶池在晦明殿见过多少男修，无一例外，贪恋声色，纵情外物，稍有不顺就迁怒他人，这样的男修比比皆是！”

　　任玄道：“确实叫人可惜，明明耗费了数十载光阴……却为了一点贪嗔痴心自毁其身……”

　　镜池道：“这一点不可惜，那是他们的本心本性使然，就算不是做修士，在人间他们也是一样的，一样的纵情声色，不会更改半分，就算外表上看不出来，内里也是一样。”

　　任玄道：“巫旷应当不会，我们共同修历数十载，我从没见过他沉溺酒色，而且正相反，他可是酒色不沾的。”

　　镜池道：“现在不会，那以后呢？现在只是小小修士，当然不敢造作。万一以后做了一殿之主，一权在手，你能担保他不会吗？”

　　任玄叹道：“未可知的事，我不做猜测。”

　　镜池道：“等你猜测得到，也为时已晚了。”

　　另一边，晶池与巫旷向右速行，晶池亦紧随巫旷之后。

　　晶池跟随问道：“巫旷你要怎么赢呢？在我心里，可是希望你胜出的呢。”

　　巫旷自得道：“当然。”

　　晶池道：“这么有把握？”

　　巫旷道：“轻而易举，一举拿下不在话下。”

　　晶池道：“你可真是厉害，我就说男修的胸襟胆魄要比女修高得不知道多少呢，一殿之责还是需要像巫旷你这样的人来承担才行。”

　　巫旷道：“自然。”

　　晶池道：“可要是任玄抢先了一步怎么办？毕竟你们两个人的能力不相上下，任玄的能力也不差，万一她占了一点时机和时运捷足先登，这也难说呢？”

　　巫旷道：“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既然要赢，就要百分百的确保拿下。”

　　晶池道：“你要怎么办？”

　　巫旷道：“幽州地势左低右高，右面环山，林木耸立，只需在这片荒山的风口处放出敕火，届时风助火势，蔓延遍布，将会燃起一整片敕火，到时驱尽右面这半边的浊气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根本不需要太废周章。”

　　晶池道：“那山林里的小动物怎么办，山上浊气没有平地上的浊气这么重，或许山林里还有花草林怪躲避其中呢？”

　　巫旷道：“如果逃不出来，那也只能算是命数了，命中该死，你说谁能有什么办法呢？反正幽州的浊气迟早要驱，不如让我来做这一把。”

　　晶池道：“玉衡仙君怪罪怎么办？玉衡仙君虽然没有明说，但好像并不赞成这样的做法呀，我怕你做了之后，玉衡仙君可能会怪罪你呢。”

　　巫旷自得道：“那也是后话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谁先驱尽这半边浊气，谁就能拿下承守晦明殿的资格，谁就能成为一殿之主，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怪不怪罪的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只要赢了，那就是万事皆可，哪里还用纠结计较这些东西。”

　　晶池了然道：“这就是人间说的‘胜者为王’啊。”

　　巫旷道：“不错。既然玉衡仙君让我和任玄比试，那就说明，我和任玄二人里，不论谁胜出，都是玉衡仙君心内许可的，至于如何胜出，怎么胜出，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吗？赌约在前，有你和镜池二人作证，只要我先赢得比试，无论我如何赢得，怎么赢得，都是抵赖不了的。”

　　晶池附道：“对对对，只要赢了，就什么都没关系了。”

　　巫旷坦然道：“何况任玄行事犹豫，忧虑太多，妇人心性太重，根本不足为惧。我和任玄在仙君座下共同修历数十载，任玄的做法我再熟悉不过，要是按她的筹谋规划来，幽州的这些浊气，没有十天数月根本解决不了。要论快，她拿什么跟我比呢？”

　　晶池道：“对的。”

　　晶池及巫旷速行至荒山风口处，此处山风呼啸，正是适合施放敕火的地方。

　　巫旷于掌中聚起敕火，挥向风口处的林木，火苗落到林下的枯叶中，霎时燃烧起来，聚成一团，向四周蔓延，聚起成簇的火舌熊熊翻滚。

　　赤红的火舌由林下攀援至树干，缠绕攀附在林木身上，愈烧愈烈。

　　成片林木接连燃起，翻卷出滚滚浓烟，映出半边赤红天色。

　　火势蔓延过快，逼得巫旷与晶池连连后退，为了躲避疾行燃烧的敕火，不得不退至远处观望。

　　晶池叹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成片燃起的敕火……敕火的威力真是可怕，再过几炷香，这整座山都得被烧光了吧。”

　　巫旷道：“不错，这就是道家真火的力量，一火可驱阴邪浊气，对幽州的黑雾是最有效的。”

　　晶池喜悦道：“这么厉害的术法，我能学吗？”

　　巫旷诧异，道：“你？你既非仙君弟子，也非修士，连人都不算，如何能学。”

　　晶池心道：“你都放火烧山了，这有什么可在意的。”

　　熊熊燃烧的敕火伴随着树木燃起的声音，还夹杂着些许哀嚎哭声……

　　晶池心内不安，问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啊？”

　　巫旷漫不经心道：“敕火燃烧的声音。”

　　晶池笃定道：“不是，不只是烈火燃烧的声音，还有惨叫声……好像被烧着了，很痛苦，很难受……”

　　巫旷随口道：“那应该是你的五感比较敏锐，或许是你与人的感知不同，所以你能听到更多声音。我只听到风声，火声，除此之外再无了。”

　　晶池艳羡道：“真好，我要是听不到就好了……我能感觉到，甚至听到有灵物在哭泣哀嚎的声音，我的心里觉得有一些‘悲伤’？”

　　巫旷乐道：“你是入魔了吗，还能听到灵物的哀嚎？我怎么就听不到呢，何况你只是一株小小的昙花，还知道悲伤了？你知道什么是‘悲伤’吗？你又不是人。”

　　晶池不满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讨厌作为昙花的这种敏锐的感觉，让我对烧山这件事升起了一点罪恶感，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让你烧了……我没有拦住你，是不是相当于我跟你是同犯啊。”

　　巫旷笑道：“等我拿到一殿之主的位置的时候，你就不会是这种想法了，你只会是——喜悦，而且会是欢呼雀跃~现在这种悲哀的感受只是暂时的，等这浊气一清，还有什么哀伤不哀伤的。”

　　晶池恹恹道：“希望是这样吧。诶，我把眼睛闭起来吧。”

　　巫旷戏谑道：“那你还要把你的耳朵也闭起来，紧紧地包住，不要叫一点风声哭声漏进去才好，最好把你这棵小昙花的五感五识全部封闭起来，不然你可能还要听到山林里那些不成形的东西的哀嚎，嗯，说不定还会闻到它们烧焦的味道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晶池半泣道：“呜呜呜，我真的闻到了，你不说还好，你这么一说，我真的觉得我闻到了，呕……烧烂的皮肉的……还有……元身的味道……呕……”

　　巫旷道：“哈哈哈哈哈哈，吐吧，闻着闻着就习惯了，习惯就会成自然，没什么大不了的。看你这大惊小怪的样子，一定是你和镜池在晦明殿里待太久了，很少见过这种阵仗吧。对我们修士来说，在外驱浊作阵，这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我都已经闻不出什么皮肉和元身的味道了，所以说你们女人真是……哈哈哈哈哈。”

　　熊熊燃烧的成片敕火，不多时就已经将幽州右面的浊气祛除干净，而结界分离的另一边，任玄所在的左面却仍是黑雾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