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御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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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书则的司机姓裘，是一个沉默寡言，性格极为老实的中年男人。
四年前楼书则并不像如今有这样多的工作人员围着他转，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生活，常常为了早晨多睡一会便放弃早餐，日子过得潦草至极。
裘叔的工作内容只需要负责接送他上下学，或许是发觉少年实在不会照顾自己，便逐渐开始默不作声为他准备早餐——拌川咸豆浆、馄饨定胜糕，都是些简单寻常的吃食，只尽量选了最干净清爽的来。
楼书则并不是每日都愿意吃的，但裘叔这个习惯一直坚持到了他再次出国。
如今他就在法喜寺门前等着楼书则，见他出来了便将轮椅推过来，也并不是什么“少爷”“先生”这类小说里才出现的称谓，只寻常地叫了一声书则，说坐上去吧，别让伤再严重起来。
楼书则在任何年长者面前都算是有规矩的，什么“矮上一截、被比下去”这样的话，估计都自知荒唐，并不复述，脸色依然不算好看，却不再挑刺，最终老实坐下了：
“我自己下去，让居千黎陪着。”
“——裘叔你不是一直想来这里给家人求平安符么？可以现在去。”
裘叔微怔，大约是没想到他会记得这样的小事，当下有些意动，加之猜到或许是因为他要与居千黎单独说话，便不再推脱了：
“那你和居小姐暂时休息一会儿，我尽快回来。”
楼书则颔首，面色很平常的样子，见裘叔交了车钥匙，正欲抬步进去，忽又叫住了他。
接着千黎望见，他如变魔术一般，空无一物的掌心一翻转，便多出了几枚硬币。银色金属折射日照光辉，烂漫明丽，连带着显得他肤色格外白。
他随口道：
“听说在如意池投币可以心想事成，好了，你现在能许很多个愿望。”
或许是因为极为意外，裘叔原地停驻良久后，终于伸出了双手将其小心地接过了，认真道谢后，才迈步进了寺门。
他走后，千黎与楼书则并向同行，回想起刚才一幕，她问：
“你没有留一枚给自己许愿么？”
他抬眸去看千黎，虹膜反射出灿目的日光，是极为难得的平静:
“我和你一样，不信那些。”
“——我只相信事在人为。”
“你怎么知道我不信？”
“我就是看得出。”楼书则偏过头，傲慢道：
“像孟京维那样，拜佛时屁股撅那么高，一眼便知有不少贪念，等着神佛成全他的白日梦。”
“......”
顿了片刻，千黎不赞许道：
“你干嘛对他这么不客气？”
“不客气？”楼书则睁大双眼，冷笑：
“我当然要对他不客气。把藏着证件的外套借给你，好找机会跟你再见面，你难道看不出他其实心思很重，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么？”
“今天约你来法喜寺，下次就会约你去海伦司，你到时候去还是不去？”
竟与舒云柯那句话异曲同工，千黎原先本想与他争执几句，听到这里却被迫卸了劲儿，稳住了表情，才以毫不在意的姿态说道：
“当然是照去不误。”
“哈..”
楼书则气极反笑，此时恰好回到入口停车场，他起身而立，一往无前地靠近居千黎，因身高差而不得不微微低首：
“居千黎，你现在真是了不起呢，思想比我进步开放的不止一星半点，连酒吧都不在话下——更别说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怎么了？”
千黎直视着他，常见的羞赧、腼腆并无任何将要出现的预兆，她就这样坦然的、清泠泠的站着。
风将她的发丝挽起，复又落下时，像是竹叶的侧影，将她描摹成一片飞扬的白。
“你好意思问——”
楼书则嘴角短暂上扬一瞬，复又迅速放平了：“我还不好意思在佛祖面前说呢。”
千黎亦笑了：
“没想到你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思想倒是挺保守。”
“既然你这么不好意思，那我以后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我去找别人好了。”
“……”
楼书则脸上那些懒散与漫不经心的笑意尽数消失殆尽，他的目光笔直落在千黎的脸上，犹如一片寂夜的海。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到具备所谓“钝感力”的千黎都读懂了他眸中的意蕴。
有些像是失望，剩下的更多，就无需再去辨别了。
有一瞬间千黎几乎就要忍不住自省，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随即却又迅速恍然，不该顺着楼书则的思维走，他们之间什么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不是拿感情来消遣，不互相欠了什么。
如果他因为这句话感到受伤，那么就是他自己的认知与心态存在问题。
楼书则已经恢复了他惯有的冷色，真正站直了，高出千黎二十多厘米，只毫无温度地垂眸望着她：
“就喜欢这样践踏我吗，居千黎？”
“连可怜我、教化我的耐心都没有。你宁可把自己比黄金还珍贵的时间留给孟京维，陪他来这种地方敬香，也不愿意多问我一句到底在介意什么是吗？”
“除夕夜来这里就为了再一次见证你的毫不在意，我真挺闲的。”
话及此，他嘲讽般勾了勾唇，独自转身离开，只将千黎留在原地。
背影格外清瘦，几乎隔着卫衣透出了骨骼的痕迹。
裘叔应当是完成了祈福，恰时也下来了。他并未觉察出气氛的异常，经过千黎身旁时悄悄送给她了一枚绣了“万事胜意”的御守。
很简单可爱的祥云纹样，寓意却是最圆满的。
千黎自是愕然，她与裘叔并未太多的接触，也知他对楼书则有超过雇主的情谊，却没想到自己亦收到了这份善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自觉苍白，却发自内心地说了句，谢谢您。
裘叔只笑笑，加快脚步去了驾驶座。汽车发动后一时没有启动，千黎远远亦能隐约看清车里二人说了什么，片刻后终是出发，从自己身边缓慢经过。
裘叔的目光从挡风玻璃一直到后视镜，其中的担忧鲜明至极，反倒是后座的楼书则，五官匿于椅背的阴影里，很快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走了，什么也没说。
一场莫名其妙的突袭。
几乎是车尾都还没消失，孟京维快步下了，他也望见了那辆逐渐远去的宾利，明显想要说些什么，张口前发了千黎的面无表情，瞧着亦冰冷到了极点。
他重新带上了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若无其事开口：
“千黎，书则和你是不是差不多大？开年二十三？不过行事作风上到像是比你小了很多岁，你已经足够稳重成熟，他却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似的。”
“是不是因为从事竞技体育，与人交流和接触到其他事物的机会比较少些的缘故？”
说这些话时，他的目光悄无声息落在千黎脸上，而后者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足够稳重，难以从神态上解读出任何信息。
她已收敛了那股冷意，恢复寻常的模样平稳朝他们的车走去。
孟京维沉吟片刻，跟在她身后复又开口：
“千黎，我能问问吗？”
千黎停下脚步，转过身无声看他。
“——你和书则，是什么关系？”
问得极为直接了，他望见千黎转回了身继续向前，她走路大多数都是坚定而自成步调的，从来不会为身旁的调整速度。
在孟京维以为她不会回答，已经打算将此事接过时，却听见千黎的声音无任何起伏的响起：
“前男友。”
孟京维睁大了眼睛。
就像大多数人对千黎的刻板印象那样，以为她是醉心学术，有着崇高理想与笃行的毅力，而对却风月极为懵懂的女生——天才少女都是这样的。
事实上千黎的确与之有百分之八十的高度重合，如果当时没有和楼书则谈恋爱，或许就是百分之百了。
在他不知该将思考的重心放在“前”还是“男友”上面时，千黎却继续道：
“能成为顶级运动员，他自然有比同龄人更为成熟的心智。”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19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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