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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选择 ...

  •   傍晚拥堵,一路上慢行慢停,接连几个路口遇上了红灯。

      今日千黎心情不佳,望出去便觉着无一处令自己满意熨帖,单手借车窗撑着倚住了自己右额,努力控制住情绪不再外露。

      孟京维似有所觉,却并不多言,只偏身望见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时,柔声道:

      “可以睡会,到了我会叫你。”

      春风化雨,善解人意极了。

      他来时穿了适合公务行程的正装与同色大衣,上车时解去大衣放至后座,带出清浅的苦艾香气。

      如今这身西装剪裁得宜,控制方向盘时,右手隐约露出的是万宝龙最经典的那款冰峰袖扣和一枚银色金属腕表。

      千黎:

      “不用,很快就到了。”

      像是听惯了她的回绝,孟京维只是笑笑,不再多说什么。

      冷冬风凛,在纵横的灯光里,夜色如月影摇曳。

      到润园门口,千黎让他在路边停下即可。

      ——他的车应当开不进去。

      孟京维安静听完千黎疏离客套的道谢,无声目送她下车。

      北风灌进车厢。不过须臾,积攒了一路的暖意已尽数遁地而逃,瞬间里外成了一样的寒。

      千黎拢紧外套领口呛着风向前走,恍然之中品尝出了几分自找苦吃的意思。

      孟京维应当还没有离开,他向来有着无可挑剔的好风度,大约是要让车灯一直照到她进小区门为止。

      几步路的距离过后,千黎忽然听见他在身后叫住自己。

      回身望去,却见孟京维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车,单手握着那件大衣快步朝她走来。

      在千黎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定于自己身前。长臂一伸,便将大衣披在了她的肩上,这一次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他只若无其事地笑笑:

      “好冷,看来我也该走了。”

      纵使瞧了一路的冷脸,他的情态仍然温和,甚至有几分逆来顺受的意思,让千黎看了都觉得愧疚。

      /

      寒夜。

      千黎真到了润园又开始打退堂鼓。

      当时一时热意上涌说了这个地方,如今难道真要去见楼书则么?

      他如今一身七零八落的毛病,单是看着都觉着苦闷,有什么可见的。

      她沿着绿化石径饶了小区半周,生出些许打道回府的想法。

      不自觉加快脚步,千黎沿着来时的路向外走。

      大约因为夜色昏暗而照明寥寥,才启程不久,于一处转弯路口,她不慎撞到一块金属质地的硬物,酸痛不适之感迅速由大腿处蔓延开来。

      尚未来得及去看清什么,熟悉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

      如灵溪击石,他的声音悦耳好听,说出的话却大煞风景,带着分明的揶揄:

      “鬼鬼祟祟,想做什么?”

      楼书则不知从哪找来的轮椅,寒风萧瑟的冬夜他不在家里好好养伤,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便坐轮椅下楼闲逛什么——偏偏还与自己撞了正着。

      一时间千黎不知道是该去恼怒还是该如何,堪堪站直,茫然地想去组织语言。

      楼书则却是眸光流转,锐利如薄刃。

      他的视线落在了千黎身上的灰色羊绒大衣上。

      经典的男款版型,覆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宽大。看上去稳重端肃,实际上无论是材质还是颜色都并不是上了年纪的人会选择的类型,再配合着若有若无的苦艾气味,便能推断出衣服的主人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

      又臭又重,居千黎看上去后背都快要挺不直了。

      一瞬间无数恶毒言语涌上心头,楼书则周身气压骤低,方才听人说居小姐来了润园的惊喜已经消失殆尽。

      ——没名没姓的东西,也敢耀武扬威到他面前。

      然而越是怒意滔天,便越是要装作不在意,楼书则面上瞧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似乎并不在意千黎想说什么,先云淡风轻开了口:

      “昨天居老师向我要了毕业照的原件,你既然来这,顺手上楼拿了?”

      这显然是极为拙劣的借口。父母家中有两扇并立的书架,上面按照年份班级分别排列了他们历任所有班级的毕业册,简直如校史馆一般周正齐全,万万不可能需要向其他人要什么毕业照原件。

      然而千黎却并未戳穿,尚未萌生就偃旗息鼓的想法又在熊熊燃烧了。

      她瞧楼书则眼神闪烁,看上去也并不磊落,难不成自己真与他悄悄同化,四年后反而臭味相投到一块去了?

      都怪这几天烦心事太多,还有舒云柯不断进谏谗言,让自己也脑袋变得不清明。

      老天爷,自己怎么忽然成这样了。

      千黎却还要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仍做出不痛不快的样子,说了句,那好吧。

      朔风萧寒,深冬的杭州有着啃噬骨髓的湿冷。

      千黎今日穿得暖极,因此孟京维的这件大衣并非不可或缺,只是存在感强烈。

      苦艾香气萦绕鼻腔,千黎并不知道身旁的人也能闻到。

      将要进到室内时,楼书则发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吸气声,千黎下意识询问:

      “怎么了?”

      “没事。”他面色隐忍,缓声:

      “膝盖受凉之后,有些疼。”

      千黎并不知道半月板损伤[1]之后本就是以冷敷为宜,张了张口想说,你半夜不在家中养伤非要出门,岂不是自讨苦吃?

      思虑一二后觉得自己太过刻薄,便敛了声,只问:

      “那该怎么办?”

      “不影响,大不了去做手术。”

      他这么说着,嗓音清寂,身形都被临摹得分外单薄,有几分故作坚强的意思。

      什么叫作大不了去做手术?即便是普通人膝盖受了伤也都要百般养护着力求恢复如初,更何况他身为运动员,才刚刚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朝起的事业难道要因此崩殂么?

      千黎停下脚步,也不顾不得是谁的衣服谁的心意了,脱下孟京维的大衣盖在了楼书则双腿上,似乎仍觉得不够,又要去解自己的大衣扣,再为他添一层。

      “这就够了。”

      楼书则伸手制止了她,悠然地捋挺了上方褶皱。片刻之后,像是想到什么,他微笑:

      “——只是衣服到了我身上,它的主人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他言语中的沾沾自喜快要藏不住了,千黎停下手中动作,淡然道:

      “你不说不就好了?”

      楼书则脸上笑意隐去,瞧着已无一点快活。

      二人前后进入顶楼平层。

      今日这里灯光丰盈、暖意充足,只需要穿最单薄的衣衫即可。

      楼书则让她在客厅等着,真冠冕堂皇进了书房去找毕业册。

      太过温暖,千黎随手脱去自己身上的外套。她已经习惯了通勤时的穿搭,即使放了假,依旧穿的是衬衫配窄形长裙。

      不过须臾,楼书侧从书房出来了。

      他没有再坐轮椅,一步一行除了走得缓慢,姿势并无什么明显的异样,似乎又比昨日好上一些,就连外固定装置也没有再绑着。

      千黎简直要惊叹于他超越常人的恢复能力了,一天之内居然好了这么多,这样的体质该被抓去做研究。

      她开始怀疑方才在楼下,他依依娆娆那声膝盖疼的真实性。

      然而才堪堪在她身边坐下,楼书则又开始蹙眉、白唇、眼神震三件套。

      毕业册被随手扔在茶几上,他冷吸一口气,像是忍耐达到阈值,面色痛苦地身体向后仰去:

      “突然又开始疼了。”

      “——居千黎,能不能帮我瞧瞧,是不是又肿起来了。”

      千黎瞧他面无血色不像是作假,亦有些慌张地立刻蹲下了身,将他右侧裤腿直接掀到了大腿上。

      楼书则天生皮肤偏白,因此有任何瑕疵便格外明显。

      无论是小腿还是膝盖,遍布着深浅不一的淤青和血痕,大约是因为时间有些久了,颜色上浮,看着格外触目惊心。关节上方的位置,还有一道看上去已经久远的手术疤痕,大约有拇指的长度——滑雪本身就是离死神仅一步之遥的极限运动。

      他如今戴了一条黑色的髌骨带,紧紧箍在膝盖下方,与肌肉走行纵横呼应,不合时宜地多出些许禁欲的味道。

      但是并未肿起来,千黎皱着眉问他,哪里疼,膝盖么?

      楼书则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嗓音里带着得逞的愉悦:

      “又不痛了,变成完全没感觉了,会不会是瘫痪了?”

      “居千黎,你要不再踢一脚试试?”

      千黎被彻底惹恼,说他脑子不正常,瞬地站起身就要走。

      楼书则在同一时间察觉,匆忙伸出手去留住她。

      惯行使然,千黎站不稳,下一秒跌入进那个坚硬温暖的怀抱。

      一时间情绪被惊慌取代,千黎朝身下望去,随后舒了一口气,实在庆幸自己没坐在他的右腿上。

      楼书则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大约是疑惑不解,他逐字分析:

      “居千黎,你今天来这究竟想干什么?”

      “要说你对我旧情复燃,你都不用扇我一巴掌,我自己就觉得臊的慌。可你又的的确确跟着我进了这屋,瞧着也不像是要跟我吵架的样子——又是关邵叫你来的么?你彻头彻尾成他的监控摄像头了?”

      高中时楼书则在千黎家做题,居上庸被气笑是常有的事,以至于后来她总能从爸爸嘴里听到一句话:

      书则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如今千黎又想到这句话了。

      她倒是真希望自己是关邵的摄像头,便不需要这样忸忸怩怩变得不像自己。

      楼书则唯一说对的一点就是,她并未对他旧情复燃。

      正因如此,她便越觉得自己的想法见不得光,难以启齿。

      真该好好肃清一下舒云柯这等奸佞了,压力繁重一身烦恼的阶段曾经又不是没经历过,那时千黎也从没想过用这种方式排解啊。

      难不成楼书则这人幼稚无聊,肉/体却有媲美黑洞的吸引力?

      千黎回答不上他的问题,但支支吾吾才不是自己的作风,宁可沉默着以静制动。

      即使没有发烧,他的体温依旧偏高些。

      方才跌倒时,千黎下意识用手撑在楼书则的腰上。如今静下来,隔着柔软的毛衣纤维倒是感受到了下面的不柔软。

      不是说肌肉一日不练就会松掉么,怎么楼书则因病修养了这么多天,线条依旧如此分明。

      十八岁时千黎虽然没有见过精赤上身的他,但夏天穿着T恤风一吹,也能勾勒出大概。明明那时不过非常寡淡平常的儿童身材,如今却成这样了。

      难道是他小时候练得不够勤快?

      千黎想得入神,楼书则凉凉道:

      “佯装思考,实际揩我的油。”

      “居千黎,原来你的聪明脑筋都是用在这种地方。”

      “——难怪我比你笨些呢。”

      他为了让千黎不摔倒,用手抵在了她后背,掌心却是虚虚悬空的,只用了腕肘发力。

      千黎回过神,伸手压住他的手肘,使他下意识不得不让掌心与她后背紧紧相贴:

      “这样我也不会说你什么。”

      楼书则目光已然转变,细密地落在千黎脸上,像是要看穿她的真实意图:

      “别再耍我了,居千黎,你到底想要什么?”

      “不是你说的么?欢迎我的再度光临,如今我真光顾,你却又要关门谢客了么?”

      靠。

      楼书则觉得气急攻心,视野里都泛着黑,一口气将要喘不上来:

      “你都不喜欢我,你光顾什么光顾?真把我当鸭子了?”

      千黎承受不住这样的质问,难道楼书则的邀请还需要身心统一的前提么?

      她冷肃着一张脸想要再度起身,可是下一秒,他的吻已经匆匆落下。

      像那日,带着讨好意味的。从千黎的人中处起,如同又是鞠躬又是叩首的,行了一重又一重的礼,才小心翼翼撬开她的齿关。

      他仍然生涩至极,却也摸索出了一些可爱的技巧,会轻咬她的下唇,会舔舐她的颤/栗。

      像他当年抓耳挠腮做空间几何题的样子,笨笨的,但是很努力。

      楼书则最终在高考中拿了623分,出省已经能上个211。放在他们高中虽然是中后水准,和千黎更是没法比,对他自己而言,却是非常漂亮的成绩了。

      所以你看,他其实也不笨。

      他只是学得晚。

      一吻接近尾声,他们都需要换气。

      楼书则在这间隙,哑着嗓子问她:

      “你怎么不去找给你披衣服的那个人?”

      孟京维?

      千黎光是听到这个问题就已经觉得是恐怖片了,她语气不算太好:

      “我又不喜欢他。”

      “可是你也不喜欢我。”

      又回到了话题的起点,千黎此时此刻不想与他辩论喜欢不喜欢这件事,连回答也是薄情寡义到了极点:

      “但是我对你知根知底。”

      “干净、放心。”

      话毕时她又觉得自己先入为主未必可靠,有些狐疑地望向他:

      “——你应该没辜负我寄予的厚望吧?”

      楼书则听到干净这个词时真气笑了。

      小楼书则至今从未出厂,能不干净么?

      但他也从来没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厂。

      他觉得居千黎实在羞辱人,简直把他当作淤泥踩在脚底了。可是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却又告诉他,她来找自己而非别人,还不够感恩戴德的么?

      千黎的一颗心才被他的吻高高托起,紧接着却没了后续。

      但她也做不出主动去吻楼书则这件事,甚至连继续这样面对面相望的勇气都没有,索性倒伏在他身上,将自己的脸埋进沙发里。

      显然她没有预料到这个动作会让他们的身体之间真正失去空隙。

      屋内叫人迷醉的暖意促使他们穿的都称得上单薄。

      就像此时此刻千黎能感受到楼书则的肌肉轮廓一样,后者也能感受到她的起伏婀娜。

      像是秋光下的涟漪,月上梢头的山峦晃影。一切一切绚烂的意向用来形容这一刻的感受都不够生动。

      千黎只是清瘦,绝非干瘦。

      她与楼书则有着可观的体型差,肩宽几乎有了接近一倍的差距,后者单手将她彻底环住之后都有余裕——这是x轴。

      z轴上,楼书则的大脑快要宕机。

      就像第一次见到千黎时他便会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往那些地方望去一样,后面他们正式确立关系,他也照旧不敢有半点逾矩。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什么无意中撞见,那都是用来矫饰自己真实欲望的借口罢了。

      他从未有一时半刻的失控,只在无人知晓的梦里,不再阻拦那些绮丽的变幻。

      如今梦境化形,一切感官迅速脱轨,他变得茫然而僵硬。

      居千黎大约已经觉察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这令楼书则感到窘迫——简直是一场对她的卑鄙的亵渎。

      千黎并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只感受到小腹附近他的变化,心也开始跳得飞快。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舒云柯说得绝大多数都是正确的,那的确是极富诱惑力的选择。

      双方理智濒临溃破之际,是千黎的手先钻入了那件宽松的毛衣。

      然后一切失控。

      楼书则彻底扯断了自己曾经守心守行的理智与风度,他要彻底拉着居千黎下坠,要她原原本本给自己一个交代、一个证告。

      她的皮肤犹如暖玉一般光洁而珍贵,所到的每一处都带给他关于美的震撼。

      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绮丽的曲线了,从她的耳垂滑进脖颈,滑进颈窝,再继续往下。生命为何是如此精绝的构造,每一处都窈窕美丽得难以言说,唯有自己的唇舌与之严丝合缝。

      反复亲吻也不够,最好让自己成为她的身体一部分,让她永远无法割去。

      没有人会像自己这样与居千黎般配。那些阿猫阿狗,没名没分的东西,永远都不会知道初恋两个字的重量,永远不会知道楼书则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居千黎的人。

      不管这些年居千黎又谈了多少场恋爱,他都会证明,他是对居千黎而言最特殊的那个,是上帝为居千黎的存在才创造的唯一伴生品。

      他们之间衣衫尚未彻底褪去,却已经彻底乱了章法,千黎觉得自己被末日海啸的浪尖舔舐,一沉一浮之中快要失去最基本的控制。

      为了不过分失态,亦或者是对方的刻意为之,她不知何时已经含住楼书则的食指。

      生命的玄奥之处在于极致的统一与和谐。他有着远超于她的身高和肩宽,自然也有着更加粗的手指。

      他的每一处骨骼都是庞大且极富安全感的。

      干净到还带着橘子味洗手液的香气,他的皮肤冷而粗砺,是口欲期最完美的磨牙棒。不受控制地啃咬与纠缠,千黎感受着它强势张扬的存在。

      楼书则早该警戒食指上所具有的最精细触觉的,此刻被湿濡和柔软包绕,单凭这小小的一处已经令他浑身的细胞尖啸。

      居千黎一定是故意的。

      所以他要用更强势的攻击回应过去。

      千黎的裙子偏窄,接近鱼尾的版型,最终还是被楼书则生生推到了腰间,剩下的裙摆犹如盛放的枝蔓铺陈开来,又延伸到他的人鱼线附近。

      ——因为受伤的缘故,他顺势躺到了沙发上,而后让千黎跨坐在他腰腹之上。

      他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扔到了远处,裤子仍安然无恙的穿着,唯有右侧的裤管方才被她亲手卷起,那条髌骨带也曾若有如无的擦过千黎的后背,激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颤栗。

      情难自抑之时,楼书则让她做了一道选择题:

      手指,舌头。

      还是小楼书则。

      想起不久前的那个梦了,在顶峰呼啸的感觉千黎仍然记忆犹新,一颗心真就彻底要跳了出来,对于未知的渴望在这一刻极速膨胀,她毫不质疑地抛却了羞赧与理智,她说,我选中间那个。

      楼书则笑了,是发自内心的愉悦,自胸腔而出在她身下共鸣,他的双手将她的腰托起,而后说:

      “那就往前坐吧,居千黎。”

      从来没发觉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她也是如此多情旖旎,千黎觉得自己从耳廓酥软到了大腿根部,快要与他一道窒息溺亡。

      这是比梦里还要极致痛快的体验,明明楼书则比想象的还要更加生涩不得章法,可偏偏每一处都落在了要塞之上,几乎让她控制不住呢喃出声。

      攀援登顶那一刻大脑几乎是彻底放空了。什么项目课题,什么尔虞我诈,在这一刻统统被扔到看不见的角落。

      天地之间唯余自己,彻底与月亮和江水一道满盈。她觉得在这一个自己真正拥有了全善的为人的能力。

      舒云柯说得没错,人来世界走一遭,到头会发现最低级的趣味最让人上瘾。

      事发突然,楼书则家里并没有能给小楼书则穿的雨衣,二人已经这样,也没法再暂停去买。最终那道多选题千黎没能全选。

      但是前两个选项已经令她足够欢愉,快要结束时千黎是餍足而疲倦的,她后知后觉发现全程都是楼书则单方面地伺候自己。此刻尚未得到疏解,欲望裹挟之下,他的面容克制却又令人沉醉。

      千黎难得善心发作,带着慈悲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楼书则毫不犹豫,他说,要。

      实际上千黎已经进入贤者时间,加之疲倦袭来,这一问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真要伸出手却也有些不情不愿。

      然而楼书则先一步侧身避开了她的手,耳根带着不易察觉的红,目光却是强势甚至带有攻击性的:

      “别弄脏你的手。”

      他的眸光将要涣散,却似乎仍牢牢注视着居千黎:

      “——我只要你,一瞬不瞬地,看好。”

      /

      千黎真正理智回笼是在第二天醒来之后,身旁楼书则还在安睡。

      她并非是敢做不敢当的那类人,虽然昨晚是人生历程当中从未有过的失控,但发生便是发生了,你情我愿的事没什么可做忸怩情态的。

      她伸手去拿床边的手机。

      钉钉上也有些工作上的消息,但都不是什么重要的,千黎选择几则回复,剩下标为待处理。

      反倒是微信上,舒云柯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大舅舅他老人家悄悄回杭州了,十一点到机场,我来找你,我们得去接机。】
      【黎黎?】
      【我先收拾,醒了立刻回我消息。】

      【?你不在家?】
      【居千黎你夜不归宿,等着过年我好好告状吧。】
      【来不及了我先去机场,你自己赶紧过来。】
      【实在来不及的话,记得跟我报平安。】

      千黎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到了十点二十,她猛地坐起,匆忙回复:

      【还来得及,我马上过来。】

      也顾不得再叫醒楼书则说些令彼此尴尬的话了。千黎发觉自己昨日散落在地的衣服,不知何时已被折叠整齐放在手边,她迅速穿戴完毕出了卧室。

      楼书则应当是昨天在她睡着后又全都进行了整理,客厅干净无异,瞧不出任何荒唐过的痕迹。

      想到他一瘸一拐地还如此贤德,千黎笑过,却又想起他腿上的伤,她给关邵发了消息,请他联系一下楼书则的医疗团队,确认一下他膝盖的情况。

      虽然昨天刻意不去牵动他的右腿,而且一直到结束他也没有出现任何不适,但千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他受伤时这样可真够冷血无情的,然而一切已经发生,只能试图小小地弥补一下。

      ——还有一件事,孟京维的外套不知道被他放哪了。

      后续要解决的麻烦事太多,实在是来不及了。千黎只能暂且搁置这件不算重要的大衣,立刻叫了车出发去机场。

      路上她看到了关邵的回复:

      【怎么了?他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放心,他的医疗队这几天就住在楼下呢,我立刻让人上去。】

      【起床气大得吓人,不知道谁又惹他了。】
      【没事,医生看过了,一切都好,按照预期恢复中,没任何问题。】
      【怎么突然想起关心他的伤了?】
      【糟了,难道其实我应该跟你说他的伤又不好了,然后让你去看看?】

      既然没什么事,千黎便不再去看手机,面对大伯一直都令她战战兢兢,今早出发得这样匆忙,不安的感觉便特为尤胜。

      到机场时发觉舒云柯舒云察还有博澄都到了,浩浩荡荡还带了一行人。

      千黎看到之后有些后怕,倘若自己今天没能醒过来简直就是犯下大错。

      人多眼杂,身边还站了哥哥与丈夫,舒云柯不好直接质问千黎昨晚干什么去了,只遥遥瞪了她一眼。

      即便如此,她还是自觉站到了姐姐身后。

      千黎到了没多久之后,居上业也从vip通道里出来了。

      他与千黎云柯等人的父母年龄上差了接近两轮,外观上依然奕奕,并无这样显著的年龄差别。然而气质上,受阅历等诸多外事影响,倒有几分隐世返璞的意味,虽然仍然是不苟言笑,但已不似几年前那样强大的气场外放,令周身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气。

      他这次回杭极为低调,并未做任何排场,只随行带了一个助理,瞧见几个小辈之后,亦指责他们太过兴师动众,令他厌烦。

      舒云柯向来是他们之中的发言人,三言两语便将之化解了,又与博澄一左一右地陪伴在其身侧,从公司事务聊到家中趣闻,无不令其满意。

      千黎叫了声大伯之后便后退到人群中,瞧见与自己一样不爱凑到居上业跟前的表哥舒云察亦快要落到队尾,二者无声交换一个眼神,便算是抱团取暖了。

      她知道按照基本礼数,应当一路认真聆听大伯的话语,然而手机震动实在频繁,不得不悄无声息拿出来看。

      是楼书则。

      他的微信依然被安放在黑名单中,打了几个电话千黎没有接听,便只能发了短信过来:

      【你人呢?什么时候走的?】

      千黎望了一眼最前方的大伯,悄悄打字:

      【家里有点事,早上先走了。】

      【OK。】
      【什么时候忙完?我们聊聊。】

      要怎么聊聊呢,两个人坐到一块按照起因经过结果逐一复盘么。他有勇气说,千黎都没有勇气听。

      【有什么可聊的。】

      【?】
      【那昨晚算什么?】
      【你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千黎有些生气了,想说解释什么解释,昨晚发生之前不都说得很清楚了,他昨晚明明挺干脆利落的,现在怎么又像口香糖一样粘着,真不清爽。

      她可不愿意再说第二遍。

      还没开始打字呢,前方居上业忽然回过身,隔着几人独独看向了她:

      “小五很忙?”

      千黎神色一凛,立刻放下手机,说了声不忙。

      整个家族里,所有人不是叫她黎黎就是千黎,年纪大或是格外疼她的,就叫一声囡囡,只有居上业会叫她小五。

      ——按照居家三兄妹所有孩子的排行而来,她是最小的孩子,列第五。听上去似乎觉得古板迂腐,但那是他身为大家长,要求家族内部同气连枝,自己荫蔽弟弟妹妹及其家庭子嗣的体现之一。

      千黎也并不抵触,只是每每听到,都觉得有强烈的压迫感。

      前方姐姐姐夫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连舒云察也与她割席,长腿一迈到前面去了。

      自此千黎万万不敢再因为楼书则这人去犯大伯的忌讳,只在大衣口袋里关了手机震动,无论他再发多少短信过来,便全都当不知晓。

      居上业上了年纪之后便不再在意钱财这些俗物,在杭的不动产大多已经转到千黎和其它小辈名下,只给自己留了西湖边青龙山上一套庄园。

      匿与景区山林之中,并无多少公开的信息。

      这里早就不对再允许对外交易,可观的价格不过是其最不值一提的属性之一,庄园真正象征权利与地位才是他的价值所在。

      一行人上山时里面午餐均已经准备妥善,舒家夫妇和千黎父母也都一道来了,在门头翘首盼着迎接。

      长兄如父,他们几人也都自小在居上业的教导下长大,对他的敬畏不比几个小辈少多少。

      居上业坐主位,席间并不多言,反倒是众人主动向他说起或是请他定夺的事更多一些。

      事实上他并没有什么太强的掌控欲,但身份使然,依旧是家里主要的话事人,对居上慧居上庸二人而言,很多事依然要问过兄长才算放心。

      那些大事要紧事逐一说完了,剩下便是家里的小事。

      居上业的次子已经成家多年并定居国外,舒云柯结婚两年,如今怀了孕。话题自然落到了舒云察和千黎身上。

      居上业先问舒云察:

      “云察年纪也不小了,听你妈妈说过去一直没有谈过恋爱,如今呢?”

      年轻有为、心高气傲的外科医生到了舅舅面前也得乖乖应声,他眉眼顺从,不见任何忤逆,说有在接触的女生。

      这个回答显然令他满意,居上业没有再多问,也算是给足他空间了。

      于是话题自然转到了千黎身上,他才说了“小五呢”三个字,居上庸已经自动做出反应:

      “黎黎开年也才二十三岁,大哥你应该不急吧。”

      居上业先笑弟弟当父亲心眼怎么如此小,半晌过后亦叹息:

      “孩子们转眼就都已经长大,刚把小四接到南方时还是个缺门牙的小丫头,如今却都要当妈妈了。”

      “就剩小五了,确实该把她留在身边多陪我们一段。”

      居上业发话,千黎便是得到了特赦,从今往后家中亲友想做主当她的红娘,都要先掂量掂量这番话。

      千黎在这种时候向来都是默不作声,不反对,也不当一回事。

      她不敢置喙大伯与父母关于她的人生计划,却又有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的勇气。

      典型看着乖,实际主见极大的那类孩子。

      舒云柯替她说话:

      “你们未免太难伺候,规定我哥必须成家,又规定千黎得留在你们身边。恋爱自由四个字在我们家实在形同虚设。”

      居上业:

      “我并不是强拦着小五,但至少得过了她父母和我这关。”

      小舅妈尚且开明,能入两位舅舅眼简直难如登天,当初她挑挑拣拣,找到一个令众人也令自己满意的博澄简直都要看瞎了眼睛,这句话根本就等于没说。

      舒云柯继续舌战群儒,剩下人的都做了逃兵。

      饭后居上业习惯小憩片刻,众人都不曾离去,只默默放轻了交谈声。

      千黎短暂得闲,去了后院随便找了一处秋千坐下。

      她拿出手机来看,原以为会有很多条未读短信,真查阅时只有一条。

      楼书则发来是在半个小时之前,距离他们对话中断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他问:

      【你以后还和想我见面么?】

      秋千在风中有着轻微的起伏,千黎看到自己的裙边依然又许多褶皱,无一处不在提醒她昨夜种种。

      稍做思躇,她打字:

      【应该会想。】

      楼书则秒回:

      【什么时候?】

      千黎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情好,她愉悦打字:

      【在我再有需要的时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17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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