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残雪》雪夜终末列车

2、失控

　　时间刚过下午五点，正是夕阳将影子恶作剧般拉长的时候。在穿过马路后的岔路口，伏见猿比古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五岛和布施先返回驻所，自己则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进近乎洁白的建筑物内，踏上楼梯，然后转角，最后打开被指定好的房门，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眼前。
　　伊野奈依躺在病床上，看起来似乎正处于睡梦之中。Scepter 4配给的医疗条件自然是足够好的，这间单人病房也是相当高级，大多数时候都安静之际，仅仅只能听到药水从输液管滑落进血液的声音，而且能从窗外看到灿烂的暮色，有利于住在这里的人眺望解闷。伏见最清楚这一点不过，因为三个月之前的破坏石板行动结束之后，他就是在这个房间里躺了十天。整整十天的带薪假期自然是没什么不好的，如果忽略掉那些吵吵闹闹的问候，他倒也休息的还算舒坦。虽说并不觉得那些部下在工作的时候不出什么差错，但在宗像礼司的授意下，硬是没让伏见有机会来操这个心，反而让他觉得自己近乎要躺的身体生锈。那时候的伊野并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来探视，而是在某个也是像今天这样的工作结束后的傍晚，轻轻敲响了病房的门。年轻女子多少是了解他的性格的，因此伴手礼带的是简单入口的茶点，更多的是将伏见缺席时期的工作做一个总结性的报告。有段时间未见，伊野看起来似乎和他记忆里的模样相差不大，但那双眼睛里少了些往日的空洞，明显是因为他的存在。于是伏见挑眉，故意和伊野对上视线，问道：“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伏见的目的很简单也很明显，因为无论是故作和宗像争执而叛离Scepter 4，还是潜伏进jungle作为卧底，甚至是那期间两个人唯一的一次偶遇，到最后带着伤重新回归，只要是个正常人——更何况是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伊野，不可能没有任何想法。虽说其他人的问候不听也罢，但唯有现在伏见倒是想知道伊野那久未表露的真心。而在听到他的话后，伊野的表情确实变了：皱着的眉舒展开了些，眼睛也略微眯了起来，唇角更加自然地落下，用一个词语去概括的话便是所谓的不安。随后她开口，语气则是认真又严肃：“伏见先生，我很担心您。”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想要帮上忙，却看着想要帮助的对象远去而无从下手，于是只能站在原地茫然失措，即使从外表来看一切如常。伏见咂舌，开始觉得烦躁，却也不是对这个答案感到厌恶，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那天的探视就这样结束了。
　　这间病房在三个月前送走了伏见，然后在三个月后又迎来了伊野。伊野的资历虽说在特务队中也算够看，但她的权外者能力反倒让这幅身躯更容易变的伤痕累累。在五天前的权外者镇压行动中，也许是因为下意识忽视了伤口，又或者是不能因为受伤而让敌人逃脱的信念，虽说最后成功抓捕了犯人，但伊野差一点就要命丧当场。他的部下被医疗班抬出来的时候，鲜血仍然在顺着那白皙的手腕缓缓落下，染湿了他们走过的路，纵使是伏见也难得的感到呼吸停止了一瞬。而在那之后的十个小时内，伏见站在抢救室的门口，看着医生和护士匆匆忙忙的跑进跑出，发下的病危通知书经由宗像签字后又被收回，淡岛世理脸上的不安和悲伤转瞬即逝，很快回到了驻所开展后续的收尾工作。事实上伏见没有必要留在这里，还有一堆的报告材料等着他去写，而宗像永远只会比他更忙碌，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就这样等待着，直到走廊里的喧闹随着夜色降临而一同陷入寂静，晃眼的红色灯光终于熄灭下去。伊野的平安无事并不能让伏见的心情变的更好，那几天他的烦躁简直到了极点，而他也知道是为何如此，却放纵自己在失控边缘晃悠。
　　伏见走进病房，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在椅子上坐下。躺在病床上的人很快睁开了眼，小心翼翼的坐起身来向他致意。现在的伊野比起刚出抢救室的时候状况好了不少，不过脸色仍然苍白。甚至刚醒来的时候，这家伙因为感知不到疼痛便请求要回到工作岗位上，然后被他狠狠瞪了才默不作声的躺回去休息。说来好笑，明明是不值得注视的人，却又因为太过随处可见，没办法放着不管了。
　　“副长让我带慰问的红豆沙过来。”伏见开口，“病人哪能吃得了这个，姑且处理掉了。”
　　“伤的比我还重就少说大话了，给你申请了带薪休假，别给我浪费。”
　　“道明寺和日高吵得烦人，也不想想多出来的那份工作量是谁在处理啊。”
　　“没什么别的要说了，以免被室长说闲话我才来的，就这样。”
　　伊野睁大了眼却没有说话，或者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伏见知道她在面对自己陌生的事情会变得不知所措，但他并不打算特意去解释。伏见站起身，出乎他意料的是伊野拔掉了手上的输液针，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跳下床然后撞进了他怀里。那个拥抱并不是温暖的，而是在初见的冰凉之后才逐渐感受到了属于人的温度。伊野头一次近乎急躁的索求着什么，但又恪守着边界，双手颤抖着却没有弄皱他的制服，只是不发一言地靠在伏见怀里。伏见也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抬起手环住了她的肩膀。

　　“伏见君，请问你晚上有空吗？今天晚上我久违的想和特务队的大家一起交心呢。”
　　“啧，请您别把私人通讯用在这种地方——还有，我在医院探视伊野，今晚没空，恕我缺席。”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打扰的时机不对呢。那么，伊野君。”
　　“我在，室长您请说。”
　　“伊野君不在的特务队非常寂寞哦，还请好好保重身体，大家都期待着你的回归。以及伏见君就拜托你了。”
　　“……好的，我知道了。”
　　衣领处的红点暗淡下去，伏见毫不掩饰自己的咂舌，点了点伊野的脑袋：“你知道室长会来这么一出？”
　　“并不是……不过，我挺高兴的。”伊野微微抬眸，与伏见再次视线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