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残雪》雪夜终末列车

1、残雪

　　“五分钟、不、三分钟内统计嫌疑人的逃走路线，秋山、弁财和我出发去追，伊野盯着数据，有变化随时跟我报告。”伏见猿比古站起身来，套上外套就准备往外走，但却没能听到本该有的回应，准备迈出的脚步不得不又停下。青年不满的咂舌，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句：“伊野，回答呢？”
　　依旧没有得到回答，甚至连充满了键盘敲击声的空气都变为一片死寂，伏见这才回头，扫视到一片欲言又止的表情，连副长淡岛世理的眼神都多出了些许忧虑和关心，更加让他觉得烦躁。
　　“抱歉，忘记了。”匆匆丢下那么一句，伏见跟着其他两人出了办公室，在路过楼梯拐角的那片玻璃柜，视线不自觉的扫过被置于其中的属于某人的佩刀，忍不住更加用力地咂舌。
　　离别对于伏见来说很常见，也不值得在意。毕竟至今为止有不少的人都曾试图探进他那狭隘的世界，伏见不接受他们，同样不在乎他们的擅自到来和擅自离去，唯独八田美咲是个例外，而现在，似乎伊野奈依将会成为第二个特例。

　　伏见对于周围人的划分非常简单，嚣张的上司、烦人的前辈、没用的部下、吵闹的混混、我行我素的王权者，除了八田美咲，他懒得再给其他人投以特别的眼神。对于伊野也是如此，虽说刚入职的时候对方被指定要带着自己熟悉工作，但在流程交接完毕后，两个人就基本没再说过什么话。虽然伏见的性格就是如此，Scepter 4也不是特别需要打好人际关系的地方，不过伊野本身也是个路上随处可见的极其普通的女性，曾是权外者这一身份似乎也给不了她什么特殊待遇。由于宗像礼司的特别关照和伏见本人的优秀能力，他很快从情报科转进特务队，对伊野的印象仅仅只是从同部门的同事转变为好用的下属。
　　不过在Scepter 4的其他成员中，也许正因为是队伍中难得的女性，伊野会成为话题中心也不奇怪。伏见偶有几次路过，总是能见到夹杂在一群年轻小伙之中的墨发女子。只要不妨碍工作，他对别人的私生活丝毫没有兴趣，但令人不快的是总有些许流言钻进耳朵，又或者是被卷进麻烦无比的事态，比如说现在。伏见抬头，狠狠瞪了一眼隔了两个身位正窃窃私语着的道明寺和日高，对方立刻心虚的移开了眼神，看了看坐在最左边一副饶有兴致的宗像，又将视线投向坐在对面的伊野，仿佛给自己打气般坐直了身子，但开口气势便又弱了半分。
　　“这一轮是轮到伊野小姐了呢……请问伊野小姐是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
　　“请问伊野小姐有男朋友吗？”
　　伊野眨了眨眼，摇头回答：“没有呢，我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意愿。”
　　“可是我曾经看到伊野小姐和不认识的男人在一块……啊，如果不愿意的话可以不用回答，是我失礼了！”
　　“这可不行呢，道明寺君，如果避而不谈的话就不算真心话了吧，规则和秩序是不允许违反的。”
　　明明只是因为自己有兴趣才火上浇油的吧，说到底会玩真心话大冒险的酒会到底有什么意思，更何况室长在的时候情况只会每况愈下。伏见在心里偷偷咂舌，不想听他们的讨论也不想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裙带菜，独自玩起了终端。
　　“读书的时候，为了家中生计，我曾在风俗业工作过。那位是以前曾经受过关照的客人，仅此而已。”
　　即使是说着这种话，伊野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如同平常做工作报告一般。这种属性实在是怪异，该说是没脑筋还是情商低好呢，甚至让百无聊赖的伏见都没忍住多看了她一眼。一时间饭桌上突然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除了宗像和伏见，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用眼神斥责着道明寺，道明寺也恨不得找个地缝里藏起来，连连向伊野道歉，不过比起感到冒犯，反倒是伊野在劝慰道明寺无须在意，仿佛从一开始她就不认为自己的私事有多重要，然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伊野奈依这个人可以说的上是极其不关心自己，伏见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是在那场聚会的两个月后了。
　　那天伏见照例加班加点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在发了一通火，将几张明显不合格的报告书打回去之后，终端突然响了起来，他瞅了一眼来电显示界面，走出门外按下了接听键。
　　“我是伏见。”
　　“我是情报科的伊野。关于十天前在东管区第三小队巡逻范围内发生的权外者银行抢劫案，刚刚在西管区发现了嫌疑人的踪迹。”
　　“给我报告具体情况。”
　　“收到。嫌疑人一共三名，其中作为重点缉捕对象，能力为‘短暂拘束’的权外者也在其中，着装是棕衣白裤白色针织帽，另外两人都是白色衬衫黑色西装，推测是□□成员。他们将西管区第三街道的废弃□□大楼作为临时据点，在对部分现金——目测有一百万——进行分赃后，权外者往十字路口，另外两人朝反方向离开。现在距离目标离开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
　　“明白了。我派人过去追，保持对权外者的追踪，随时报告。”伏见转头对屋内下了命令，正准备挂断电话，伊野的声音清晰可见的传了过来。
　　“非常抱歉伏见先生，我在跟踪的时候被嫌疑人发现，同时目前正受到权外者的能力拘束，无法执行追踪任务。”
　　“啧，知道了。通知巡逻中的小队进行追踪，等逮捕嫌疑人之后记得回来提交报告书。”

　　等到抓住嫌疑人已是三小时之后，每次对付β级的权外者都异常麻烦，即使是Scepter 4的精英特务机动队，只要稍不注意便会陷入苦战。伏见看着部下把权外者押进车内，想到又要增加的工作量便是一阵头痛袭来。另外两个跑掉的家伙他并不考虑立刻逮捕，而是继续派人保持跟踪，等到时机成熟一举端掉他们的老巢。
　　伏见刚准备发短讯确认伊野是否有打听到更多情报，身后便察觉到他人的气息。伏见转头，愣了几秒后才发现是方才想要联系的本人站在自己面前。对方今天大概是休假，所以以私服的模样出行，但平时都整齐扎起来的低双马尾略显凌乱的散开披在肩头，发丝之间隐约能看到血液残留的痕迹，身上的衣裙也有多处破损，露出几片被淤青咬住的皮肤，但伏见确信伊野本人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他咂舌，开口询问：“怎么回事？”
　　“和嫌疑人发生了争斗，因为没有携带武器，所以落了下风，暂时被拘禁了一阵子，身上的财物也被基本夺走了，不过对方没有发现我是Scepter 4的成员，让我能够及时向伏见先生报告。因为我的失误变成这幅模样，真的非常抱歉。”
　　实际上根本比那还要严重吧，男人这种劣根性极强的东西可是逮着机会就要下手的。虽然伊野力所能及把自己整理好了，但那也只不过是为了不妨碍伏见等人的工作所做的必要伪装，伏见甚至能闻到那些畜生在伊野身上留下的恶心至极的味道，他皱起了眉，对先前所下的命令做了更改。
　　“伊野。”
　　“在。”
　　“回去之后先去处理伤口，报告书明天再交。”
　　伊野怔住了，似乎才意识到伤口的存在，她摸了摸脸颊边的血渍，回答道：“不，现在并不优先处理这个。我认为应该先对嫌疑人进行审问，尽早获得剩余权外者的线索。”
　　“啧，我不想看满脸是血的人交上来的报告书。”
　　“……我明白了。”
　　痛觉白痴吗这个人，伤成这样了都没反应，而且嫌疑人分赃的据点——也就是伊野被监禁的大楼离这里有三公里的距离，这家伙就这样一直走了过来？伏见想着，将外套丢给了伊野以免让她继续以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乘车，随后又因为自己莫须有的举动感到不爽，没再说话就这么径自坐上了副驾驶。

　　“你的手又怎么了？”
　　伏见难得来一趟资料室，将手中的文件丢给伊野。对方干脆利落的在末端写下自己的名字，整洁的袖口却掩藏不住伤痛的红肿。伊野将完成的工作交还过去，依旧是面不改色：“父亲要求我利用职务之便为他的走私行为开后门，我拒绝了，惹怒了他。”
　　“什么啊，还以为你是个只要被要求就会去做的人偶娃娃呢。不会痛也不会累，最方便的傀儡。”
　　“我会按照要求的优先级进行排序，而且我的权外者能力是抑制，所以不会因为身体的负面反应而影响到工作。以及伏见先生，你要的数据已经发到终端上了。”
　　无意的多言果然没有好下场，跟我说这种又有什么意义。啧，算了。伏见转身，又下了一道命令。
　　“五分钟后到大门集合，之前那个权外者的审讯结果出来了，室长点名要你一起参与行动。”
　　“收到。”

　　根据事先获取的情报，这次的作战可谓算得上是顺利。聚集在一团的权外者们和□□没有意料到Scepter 4的突袭，他们之中的最强者也早就落了网，就算再怎么反抗也已是徒劳。他们负责权外者的押运，而□□团体则是会交给警察处理。伏见带着秋山重新搜索了一遍大楼以免有漏网之鱼，回到一楼的时候，只听见门外传来的阵阵喧闹。
　　“啧，吵什么啊。”
　　“伏见先生……”加茂一脸犹豫的上前来报告，“与嫌疑人做交易的□□头领是伊野小姐的父亲，对方现在正拒绝被捕，一直向伊野小姐求情。”
　　伏见皱眉，往不远处聚集起来望去，其他队员察觉到伏见的视线，自动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路。就在羁押车的旁边，一位中年秃顶的油腻男性正抓着伊野的手臂，不断哀求着。
　　“奈依，你就让同事放过我吧，我只是做点小生意，什么都不知情啊。不好的都是下面的家伙，他们擅自行动把我给卷进来了。奈依，乖女儿奈依，从小到大你最听爸爸的话了吧，无论爸爸说什么你都会做的吧。只要你帮爸爸之前的事我都可以原谅你，毕竟你也长大了，该走自己的人生了，爸爸也不会一直缠着你的。”
　　可笑的令人作呕的发言。由于伊野背对着他们，伏见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想必也一定是平静到会让那男人绝望的神态吧。而当事人沉默了很久，最后轻轻地将手搭上男人的手臂，让那禁锢开始松动破裂，语气温和而疏离。
　　“很抱歉，父亲，您进行走私活动违反了商品入境法是事实。秩序不允许被违反，还请您接受应得的惩罚。”
　　死皮赖脸被拒绝之后便是无能狂怒，男人习惯性的想要对忤逆自己的人施暴。但在巴掌落到那还算清秀的脸上之前，一旁的特务队员立刻上来镇压。即使如此对方仍然在努力挣扎，歇斯底里的怒吼难以入耳的话语。
　　“不过是妓女的女儿而已！不过也是个妓女而已！就算我被抓住了你也不过是个任人玩弄的婊子，一直以来你都对多少人张开腿获取利益了啊，身体里的□□味这辈子都洗不掉的吧？你进入那个组织也是靠在床上吹枕边风来贿赂上司吧！早知如此就该把你和你妈妈一起毒死！可恶放开我，你们凭什么……”
　　利刃呼啸而过，擦过无理取闹的人的鼻尖咬进不远处的地面。空气陷入沉寂，只有伏见的脚步声响起。
　　“愣着干嘛，带走。”
　　“你小子又是怎么回事？少给我嚣张了！就算护着她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反正你们这些异能者全部都是怪物！”
　　伏见再次咂舌，一脚踩上了那被养的油光水滑的长满赘肉的小腹，听着哀嚎声反而更用力碾了几下。
　　“随意玩弄别人人生的人渣有什么资格大喊大叫啊？比垃圾堆里的苍蝇还要烦人。啊啊，我明白了，比起在牢房里度过余生，你还是想在这里结束掉那蝼蚁般的性命比较好？”青年回头看向伊野，难得发问，“可以吗？”
　　明明姓氏的发音如此类似，却不曾被好好地问过是否真正愿意。伊野注视着面前的场景，然后闭上了眼，点头回应。
　　“可以。”
　　“伏见先生作为上司，拥有在场所有人之中的最高指挥权，您无需征求我的意见。”
　　最后所有的嫌疑人都被带走了，包括伊野的父亲，那男人在经历过伏见的一番恐吓后脸色变得惨白浑身发抖，甚至是被拖进羁押车的。车厢内，伏见在小憩的间隙睁开眼，看向正在抓紧时间撰写报告书的伊野。哪怕是和家人反目成仇这种按理来说天大的事，似乎都在那个人的心理掀不起什么波澜。也许这个世界无论发生什么都和伊野无关，但她又确确实实参与到了每件事当中，成为其中勤劳运转的一个齿轮。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伏见可以说是对这家伙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兴趣。
　　“谢谢您，伏见先生。”先开口的是伊野。
　　“我没做什么，是那家伙吵得要死。”
　　“但还是谢谢您。”
　　短暂的沉默是重整思路的时机，这回出声的变成了伏见：“之前你说，会排序优先级来完成别人的要求。看来你是把Scepter 4的工作排在那个人之前了？”
　　“是这样没错。”伊野顿了顿，少见的把自己放进了主语之中，“不过我也一直想摆脱掉那个人，是Scepter 4给了我机会。”
　　伏见轻哼一声，朝伊野伸出了手，示意将她的终端拿来。他随意浏览着通讯录，除了工作的同僚基本都是不认识的男人的名字，想着伊野也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伏见便操作几下，把那些不需要的东西全部删除，然后把终端丢了回去，调整姿势准备继续休息。
　　“明天开始把你的东西搬过来特务队办公室，办公地点改到我座位旁边。虽然并不是让你加入特务队，但我需要情报科的人手。室长那边我会去报告。”
　　“还有之后，把我的命令放在最优先的位置，知道了吗？”
　　伊野捧着终端，优秀的思考神经让她很快就理解了自家上司的用意，唇角微微勾起，她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好的，伏见先生。以后的工作也请多指教。”

　　事实证明伏见的安排极少会出差错，伊野确实成为了伏见的得力助手之一。但随之而来的便又是好一阵流言，伏见甚至都能想象得到这件事会如何被添油加醋，类似刚入职的一见钟情什么的，又或者是不可退让的独占欲之类的，再可能是年下上司挽救失足部下那种的，最后变成毫无意义又能夺人眼球的模样。直到某天连宗像都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把他打量了个遍，伏见忍了好久终于把额头上的青筋按下去，回到办公室后又看见道明寺和五岛黏在伊野身边问东问西，这下他倒是可以不用忍耐，用极其冰冷的话语把一连串的不满倾泻而出。被骂的狗血淋头的两人悻悻地回了座位，其他人屏气凝神，控制住视线，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那一小块液晶屏幕上。
　　“真的烦死了……”伏见压低了声音抱怨，也坐了下来着手整理接下来的工作。至于另一位当事人伊野，则是一如往常的完成着交付给自己的任务，然而在密集的敲击键盘声中，不动声色地推过来一罐果汁浓度为零的碳酸饮料，低声道一句辛苦了。
　　好吧，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过伊野低情商这种话，但是伏见决定收回，眼前这个姑娘分明是对外人限定的情商高到可怕的程度。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正拖着身躯坐在某个离镇目町不过两个街道的咖啡厅的角落，等待着身体内的燥热逐渐平静。因为讨厌被日光直视，于是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散在伊野那一边，她的身躯沐浴在其中竟让人觉得些许透明，如同即将被融化的残雪，没过多久就会消失无踪空无一物。
　　他看了一眼终端的时间，算不上很晚，倒不如说宗像默许两个人一同出外勤的时候，便放任他们将剩余的时间当做是短暂的休假。不过这次外勤的机会也是在那位王在异想天开的打算举行什么活动之前，伊野以需要外出取文件为理由，申请和伏见一同外出而争取来的。这种微不足道的工作本不需要他这个三把手出马，不过伊野坚称自己应付不来对方，有伏见在更为保险一些。不用被卷入宗像的恶趣味对伏见来说只有方便，他也便顺着伊野搭好的台阶下了，顺便忽视掉了室长眼镜镜片上那明显带有深意的反光。
　　回来的时候经过镇目町，果不其然遇到了八田美咲和镰本力夫，毕竟吠舞罗的据点就在附近。伏见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上前就是好几句挑衅，成功将八田激怒，直冲自己而来。两个人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打起了架，不过也是常有的事，赤色火焰和青色火焰不停飞舞，夹杂着八田的怒吼和伏见兴奋的笑声。纵使纷争很快被镰本叫来的草薙出云制止，但也算打了个尽兴。伏见撇了撇嘴把佩刀和小刀都收好，总算想起来自己还带了个同伴。他回头去寻，便看到伊野独自站在远处的路灯下安静地等待，自始至终都没有对自己的任意妄为加以阻拦。伏见径自往前走去，很快身后便传来跟随的脚步声。
　　“在安全的地方待的挺自在嘛。”
　　不过是随口的抱怨，对方却认真解释起来：“因为伏见先生想要和赤之氏族的成员战斗，所以我不会阻止伏见先生。我认为当时我需要的做的只是在不妨碍伏见先生的战斗下保护好文件。”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伏见仍然对自己的行事风格被摸透而感到不爽。年轻的上司抬头，与伊野对上视线，话语脱口而出。
　　“你这家伙对其它人的包容简直到了令人恶心的程度啊。”
　　再怎么冒犯的话语也不会让伊野露出生气的表情，或许从出生那一刻起名为愤怒的情感就被从这幅身躯里剥离。平凡的齿轮从不被人所在意，直到损坏之时才会记起来然后被丢弃。女子只是垂眸，若有若无的微笑也许是苦涩，又可能是无奈，轻轻说道。
　　“只有这么做，才能留下点什么吧。”
　　“有意义吗。”
　　“谁知道呢。”

　　时间在忙碌之中跑的飞快，一转眼又到了落下的特别早的冬夜。伏见刚和平坂道反完成又一次交易，离升级到J级干部的点数又缩短了些。他随便找了家店铺应付晚饭，落座之后却和某个人打上了照面。
　　“伏见先生？”
　　“什么，是伊野啊。”
　　说出这种话之后，伏见才想起来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没有与对方碰面，即使当初把人调过来变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状况的是他自己。但已经叛离出Scepter 4的人是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多说什么闲话的。今天的伊野并不当班，见到伏见也没有表露出警戒。他不喜欢只有自己对一介身份耿耿于怀，于是很快点了餐，打开终端翻看着无聊的资讯。然而伊野却一反常态的开了话匣子，有一段没一段的说起了话。
　　“室长的伤恢复了，和往常一样在办公室内拼着新款式的拼图。”
　　“副长购买了比平常更多分量的红豆沙，特务队的大家都有些苦不堪言。”
　　“由于绿之王夺取了石板，权外者案件也相对多了起来，变得更加忙了，驻所内的气氛也很紧张。”
　　“不过白色豆馅炖豆腐依旧被照顾的很好。”
　　“另外，由于人手不足，我正式被调进特务队了。”
　　“别跟我说这些，我对往昔上司和部下的现状没兴趣，Scepter 4也不是靠打感情牌来挽回成员的吧。”伏见叹气，把套餐中配给的蔬菜沙拉推到了伊野手边，“还有，之前平坂道反越狱时故意停掉的安保系统，别再那么做了。”
　　“我只是依旧把伏见先生的命令放在最优先而已。”
　　“我已经不是你上司了吧。”
　　“我想这大概与职位无关哦。”伊野笑了起来，恰到好处的暂停了打扰，安静享用着自己面前的餐食。空气重新转为沉寂，即使如此，在结账之后，两个人难得再次并肩走了一段路，最后在三交叉路口分别。伊野向前走去回到驻所，伏见则是选择另一边，前往绿之氏族的秘密基地。
　　“伏见先生。”
　　他又被唤住了，于是回头。路灯或许是开始老化，散发出的光亮不停地扑闪着，努力照亮两人之间的那段距离。或许应该说些什么的，但在感知上度过的长久时间后，伊野只是开口。
　　“要保重啊。”
　　伏见保持沉默，仅是点头，随后快步离开。

　　“A区域搜查完毕，逮捕权外者1名。”
　　“B区域搜查完毕，逮捕权外者1名。”
　　“E区域、F区域搜查完毕，逮捕权外者3名。”
　　重大事件的连续发生会将人的感官模糊掉，当伏见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的时候，他已经重新坐在了Scepter 4的指挥车里。即使石板已经被白银之王破坏，曾经所散布出去的能力并不会立即消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还是继续着与平常无异的工作。伏见整理着目前的战场报告，计算着漏网之鱼可能逃走的方向，得出结论的同时，通讯又一次传了过来。
　　“这里是伊野，G区域搜查完毕，逮捕权外者1名，已转交给秋山先生押送。另外发现β级权外者一名，尝试逮捕失败，嫌疑人从二楼跳窗逃走，推测通过小巷往主干道逃跑。非常抱歉。”
　　“知道了，刚好碰上呢。”伏见勾唇，扔出小刀截断权外者所剩无几的退路。或许是在和伊野的纠缠中消耗了太多力气，即使对方努力运用着撕裂的能力，伏见在低声吐出拔刀指令之后没费多大劲就收拾完毕，交给了跟上来的特务队员。在嫌恶的擦拭掉从权外者身上沾染的血迹后，直觉突然告诉他这并非嫌疑人自身的伤口，连忙接通通讯。
　　“伊野。”
　　回应没有立刻传来。
　　“伊野！”
　　“……我在。”
　　电流声很杂，另一头的女声微不可闻。
　　“非常抱歉伏见先生……但是很痛，用不上力气。”
　　伊野拥有抑制相关的权外者能力，因此平时受伤也不会因为疼痛而困扰，甚至他人不提醒她根本不会察觉到自己有受伤。连那样的伊野都到了已经无法忍耐伤痛的程度，恐怕……伏见狠狠咂舌，甩刀入墙当做临时踏板，三两步从嫌疑人跳下来的窗口跃进室内。在落地的下一秒，伏见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能为力。
　　伊野的上半身靠在墙边，下半身却独自落在了门边。她的右手紧紧抓着已经拔出的佩刀，左手陷在血液和器官组织的泥泞之中，看得出来是尝试使用能力但依旧无济于事。伏见走上前去，然后蹲了下来，没有在意冲进鼻腔的血腥味，也无视掉一同沾染上污迹的靴子。伊野不会给他留下什么，而他同样不打算从伊野身上取走任何东西。伏见只是让自己出现在那双紫眸最后的视线之内，看着其中的光芒如同阳光下溶解的雪花尸体般彻底消散。
　　通讯器传来淡岛世理的呼唤，询问他是否有异常。伏见深吸一口气，声线中不带任何情感。
　　“搜查结束，所有嫌疑人全部逮捕完毕，同时确认我方一名人员死亡，死者为特务队所属，伊野奈依。”
　　最后他抬手，让自己的部下合上了眼。

　　“看来你确实很中意伊野君，伏见君。”
　　身后传来上司的声音，但伏见并不打算回头，依旧盯着玻璃柜中的伊野的佩刀，懒洋洋地回答：“不，我只是在这里偷懒。”
　　“是吗？”宗像推了推眼镜，站在了伏见身边，一同看向其中，“但在我看来，伊野君是伏见君难得的极大助力，即使是在Scepter 4中也是不可多得的优秀人才。如此牺牲实在是可惜，但我等也应该对坚守大义到最后一刻的伊野君抱有敬佩之意。”
　　伏见抬眸看向曾经的青之王，对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令人看不透的模样。他并不想多说什么，正准备离开，紧急出动的铃声吵闹了起来。特务队的成员纷纷从他们身边经过，淡岛在看见他们的时候有些许的犹豫，但很快变回冰山副长的模样，要求伏见也迅速集合出动后便立刻下了楼。
　　“伏见君。”
　　而在离开之际，宗像再次喊住了伏见。
　　“你怎么看？”
　　伏见咂舌，继续迈开脚步。
　　“死得太早了，那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