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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结阴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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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发店又破又小五脏不全。
一层靠左是环形柜台,头尾都接墙也没装活动门,进去的唯一途径就是人为翻越。柜台外侧放了三个木凳,再往右全用来堆集装箱,由于并未封盖,能看到上面花花绿绿一众布料、破损的酒瓶等。二层更简单,目之所及全是积灰,只有一处平台略高于地,那大概是床。
贺临现在没心思让宋知也打白工。他开理发店倒也不是非得挣多少,毕竟人在西区,来理发不仅要有闲心还要闲钱,数来数去就那点人,来的时间也很固定,贴张告示就行,开不开店反正没影响。
事实上没影响就是最好的影响,前提是他外甥不要随地乱捡人。
“奉天帮你也知道,要不到钱这个月都得睡我家门口。”宋知也深呼吸,低着头不去看贺临,“我打算把房子抵了,不会麻烦你很久的,只是暂时不能一直在外面。”
说不自责是假的,但他确实没有能力保下房子,甚至不能给自己找一个住处。奉天帮来一次、来两次,来三五个人,他最多也就打回去或者躲着不见。搞不好还追到他打工的店,下场无非是老板怕事导致他被开除,无论哪种都不是长久之计。
换而言之,他需要摆脱备受瞩目的现状,努力恢复正常生活。
贺临看着他,突然叹口气:“你妈当年把你丢给我,我把你扔她房里,从小到大也没照顾到,反倒是你好几次在这免费帮工。”他手举在空中犹豫一圈,最终落在宋知也肩膀上拍了拍,“你舅也不是全没良心,二楼你们随便用,这段时间先躲一躲。”
宋知也正要张口道谢,突然注意到一个关键:“等下,我们?”
“就你和那个谁,”贺临摸摸鼻子,腾出手指向唐其,“你们不是一起住吗?”
宋知也没出声,他现在很难不震撼。
唐其顿时乐了:“还是舅舅会说,会说就多说,能者多劳嘛。”
事情越描越黑,两人脸色精彩得一塌糊涂。唐其实在没憋住,干脆“咚”的一声靠上墙,毫不留情的嘲笑出声,蹭了一后背灰也完全不介意。
“舅舅,”宋知也把他的手拿到一边,“唐其不和我住,她是东区来的得送回去。”
哦,不是自愿的啊。
贺临如蒙大赦,赶紧点头说好,末了才反应过来换上一副惊讶的嘴脸:“活的东区人?”他摸摸鼻子倒吸一口气,“多好的地方啊,咋就想不开呢还跑来西区。”
唐其赖着墙不起,双臂张开成大字状,声音懒懒的拖得老长:“您这么喜欢东区,不如咱俩换换?”她反正不喜欢。
“哎不用不用,多谢好意。”贺临假笑着摆手,“我穷惯了,现在这样就不错,毕竟年纪大了经不起风浪,混一天算一天。”他伸手把宋知也拽远点,一努嘴示意道,“这小子生在西区,往后的人生啊也都注定,说到底,和唐小姐不是一路人。”
此话一出,唐其终于站直身体正视他。
黄昏的余晖透过顶板几处罅隙钻进来,落洒大半张脸,映入眼底扭作一团奇异的光,看得贺临背后发毛,下意识扯着宋知也让开几步。
对面如临大敌,唐其若有所思搓了搓下巴收回目光,只是随意点点头:“有理。”
空气骤然一松,身后的便宜侄子不明所以,贺临一口气还没喘匀,就又听她说:“可是我喜欢强求啊。”
贺临:?
唐其抿出一个乖巧的笑,向二人走近几步:“命里注定的都能代替,不是一路人就掰成一路,”她在几步之外停下,神情格外兴奋,一边说还一边比划,“毕竟能看到各种各样为难的表情,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每次我这样,老家伙就皱起脸一副便秘的样子,像蛤虫莫变成的鬼。”
她背着手,目光绕过贺临直直盯向宋知也,毫不吝啬的夸奖:“这种的才好看。”
贺临皱起眉不再畏缩,沉下眼色挡在前面:“我们现在只是流民,对东区那档子破事没想法,你到底要干什么。”
“就非得干什么吗?”唐其耸耸肩,往后倒回墙上,“先说好我不是来抓人的,你也说了都是破事,早就没人管了。”
“那就回该去的地方,”贺临绷着脸丝毫不放松,“你也玩够了吧,要是天坛出什么差错我这担待不起。”
对于这件事唐其显然兴致缺缺,伸出手指无聊的绕头发:“能有什么差错,那玩意轮不到我操心,不是有你们家——”
她微微侧头,掌风擦肩而过。
贺临一拳打在墙上。
这下轮到宋知也皱起眉,想了想还是没有上前阻止:“舅舅等一下,我搞不清你们什么事,但她是东区人,你不要冲动。”
只见贺临背对他,不知道压低声音说了什么,唐其抬头一秒变脸,满眼不可置信:“就这?就这你要对女性下狠手,甚至还要打脸?”
她笑嘻嘻的随手一推,看起来都没几分力道,然而贺临还真就被推开几步: “我不说,不说成了吧,哎哟真可怕。”
“不错,我跟着他就是别有所图,”没等贺临继续发挥,唐其一伸懒腰,摆摆手痛快承认了,“那又怎样,盯着你好大儿的人还少了?”她扯了扯嘴角,“不如说幸好来的是我。”
贺临沉默几秒,最终打着哈哈换回笑脸,拎着宋知也后领往楼下去,顺带转头招呼唐其自己随意。
宋知也安静的当个挂件被拖下楼,路上刮磕碰撞桌仰凳翻,一直挨到地下室入口。窖门大敞着呼呼灌风,他刚要张嘴就被信仰一推,顺着阶梯乒铃乓啷滚到地下。
宋知也坐起身,面无表情看着贺临给门啪嗒几声落锁,然后一个猛回头,冲过来按住自己的肩膀,满脸欲言又止。
“您说。”宋知也看他。
“小也啊小也,你知不知道你捡的是什么玩意!”这里温度不比地上,贺临打了个哆嗦,“她家那是——”
哦豁。
“她家?”宋知也似笑非笑,“您连唐其家里的事都清楚,比起这个,是不是应该先解释点别的?”
“唉,也没啥大不了。”贺临伸手去抓后脑勺,戳得头皮一痛,差点整块给撸下来,“你爹一家以前不是在东区嘛,后面出了点事儿,就来了。贺兰跟他私奔,你舅我被迫连坐一块倒霉,以前的地方留不住,干脆也过来躲躲。”他松开手,屈起食指刮鼻子,“唐家在东区名气挺大,我就是听过点传言,其他没有了。”
宋知也轻轻点头,这段废话掐头去尾,除了他知道的就只有一句有用。
“什么传言?”想起贺临刚才亡命的速度,他反倒有些好奇,总不会比见鬼还能扯吧。
贺临深吸一口气,一把打开手电筒照亮下巴:“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他上下打量宋知也,面色突然沉痛起来,“舅舅知道你不幸,想不到竟然如此不幸,被唐家的人看上,那可都是要送下去结阴亲的!”
宋知也:“啊?”
说话间,楼上一阵地动山摇。
土豆沾了白粉哐哐乱飞,墙上糊的塑料纸有几张撕拉一下霍出大口,头顶土石松动,通风口周围四五条裂缝,屑块接二连三扑通扑通往下砸。
贺临伸手去扒宋知也,不料先一步被一把扯住眼看就要往外拖,他边大声喊边把人往回拉:“别出去!”
宋知也不可置信:“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贺临拎着他挨了几个土块,两人眼冒金星缩到角落里蹲着,宋知也眉头皱得死紧,但没有坚持出去,他舅在这种时候不会开玩笑。虽然有生之年没见过地震,就这破房躲地下绝对不利于活命。
如果是玩笑那也开太大了!
“等下,”宋知也忽然想起上面还有人,于是掏出良心说话,“唐其认路吗,不行我上去找。”
贺临抱着头:“老子家她认什么路,不用管。”
宋知也点点头,一手捏死良心:“行。”长辈发话,不救不能算他头上,唐其应该也死不了。
下一秒头顶的土——一楼的地就被轰碎了。
宋知也伸手去抓贺临,一转头人都没有,反被砸得满头挂土,一时顾不得其他,胡乱伸手抹把眼往反方向跑。
然后以头撞墙。
来人在身后哈哈笑,他下意识转头,边贴墙边使劲眨眼,就见对方手里抓了一条长舌头,血糊糊湿淋淋。
吊死鬼的身躯半截入土,种在地里扭得像坨蛆,骨骼接二连三发出咯吱声,苍白的头颅骨碌碌滚到脚下,宋知也看它一眼,思考半秒后给踢了回去。
“死不了”的唐其手撕恶鬼,脸上挂着狞笑,抬脚碾在头骨上,咔吱一声踩得对穿,白花花的粘稠血块争先恐后发出尖叫,蠕动着窜出。
她两手轻轻一扯,伴随几声吱哇呕哑的鬼叫,那舌头竟硬生生裂成两半。断口扯出的血筋藕断丝连,被捏着拎到面前,仍在胡乱扭曲挣扎。
一脚一个脑块,唐其扔掉舌头走过来,路过那截身体时看也不看干脆抬手拔掉,吊死鬼碎得比五马分尸还彻底,很快周围就只剩下土屑砸落的声响。
顶上不时落下一小撮土,宋知也一边消化脑容量,同时默默往旁边挪几寸。
唐其站在离他两三步的地方,一身血丝和泥水,像是才看见他一样啊了声:“抱歉,超度都比较血腥,你要不提前适应下?”她笑眯眯的道声歉,自觉退到远处,捡起两段舌头又叠在一起再次扯断。
宋知也:……
适不适应另说,但是真的很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