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演员有点不正常的副业很正常啦》长忘时

12、她的怨，在膨胀，在浓缩，在腐烂

　　钱家村的范围不大不小，两个都是腿长的人，不需要几分钟就能走到中央广场，但他们都特意放慢了速度，无他，因为村里有无数个很大的威胁在游荡，目前只能暂时避开。

　　周围景色尽是阴冷，残破，腐朽，死寂。

　　天上浓郁的阴云流动，黯淡的月光勉强照亮地上死去多时的钱家村，怨鬼堆已经离开很远，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那种阴湿蠕动的声音也已经听不见一点。

　　但它们曾路过的地方，怨气凝成黑烟，缠绕在废墟间，在两个活人徜徉过它们其间的时候追逐过去，兴奋得像见了血的蚂蟥。

　　岳息烦不胜烦，但他的符箓都失效了，只能像驱赶蚊子一样挥开这些四处乱扑的黑色粒子，老李头就比较惨了，整个头都被覆盖成黑色，他噗噗噗地吹，才吹开一点，嘴巴露出来了，又立马被盖上。

　　虽然短时间这些怨气不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但伏沉溪也不胜其扰，他拉住岳息示意他等一下，然后掏出一截拇指粗的香点燃。

　　这香燃起的烟居然是淡金色的，它也像活过来一般，缓慢地弥漫开笼罩住两人一头，黑雾被驱散后老李头终于得以睁眼喘气，虽然岳息和伏沉溪都不知道他都只剩一个头了还怎么喘气。

　　伏沉溪点燃的香烧得很快，可能也跟这金烟会跟黑烟打架有点关系，淡金色的烟雾会主动纠缠上靠近的黑烟，细密的烟雾一点一点地消磨黑色的粒子，此消彼磨之下，这香没多大一会就燃了四分之一。

　　“这是去祟香，出门急带的不多，只剩两根了。”

　　看岳息好奇的眼神，伏沉溪解释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在岳息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他不自觉地勾了勾唇，但环境昏暗，包括他自己谁都没发现。

　　一截没燃烧过的新去祟香递到了岳息手上，他也没客气，道了谢就揣到了兜里，地面祟气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倒是老李头，如果长时间被祟气侵袭，可能就会失去现在难得残留的意识，被怨鬼堆同化，成为翻涌怨气中的一员。

　　没多大一会，他们就靠近了中央的广场，这里相较于村中其他地方，算是比较“干净”，看来怨鬼堆的活动范围不包括这里。

　　直到这时，岳息才看到了这里原本的样子。

　　中央空地的周围，只有一间土地庙一样的建筑，在周围房屋都只剩残垣断壁的情况下，这个小小的庙宇居然保存得还比较好，除了屋顶风化得比较严重，其他轮廓都很清晰。

　　从庙宇两边延伸出去形成一个圈包围空地的，是几圈长长短短错落的棍状物，有些形状还算完好的能辨认得出是长剑，这些棍子之间有的还互相缠绕串联着绳子和链子，因为都被污垢锈蚀爬满，岳息还是凑近了细看才辨认出来的。

　　伏沉溪似乎是知道岳息不会手贱乱动，也没提醒他，他提防着周围的动静，一手握着把雪白的短刀，另一手掐诀似乎在推算什么。

　　岳息凑近瞧清了地上一圈是什么，就判断这应该是以前留下的阵法，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阵法，但就他勉强辨认出的，这里至少套了三个以上的阵，最里边已经被消磨得最难辨认的，应该是为了“诛”，中间有一个或者两个都是“净”，最外围和庙宇接连一起的，应该是协本主庙之力的“镇”。

　　老李头虽然看不懂，但岳息带他靠近地上长长短短的那些东西之后就变得迟钝，还明显地感到恐惧，他颤抖着磕磕巴巴地问岳息能不能离这里远一点，岳息见他怕成这样，就确定自己对阵法的判断没错，又带着他回到伏沉溪旁边。

　　伏沉溪的推算似乎遇上了什么麻烦，他眉头越皱越紧，岳息见状也不打扰他。

　　过了会，岳息发现老李头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萎靡得快像一颗真正的死人头，他正准备查看一下老李头的情况，余光中突然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蓝白色身影。

　　女尸，也就是王屠夫的妻子，王氏，钱家村之祸的起源之一，曾给岳息编织了套娃鬼打墙，不知是想给他透露讯息还是另有他谋的恶鬼，又一次出现了。

　　王氏出现得突然，再次现身岳息的身边，但伏沉溪动作更快，那把雪白的短刀对准了她的眉心，岳息迅速后退刹不住车，直接撞到了伏沉溪怀里，他这一撞力道可不轻，但伏沉溪稳稳地没动，他扶住岳息的胳膊稳住他的身形，同时制止了女尸故技重施的动作。

　　阴冷的腥气扑面而来，身后属于活人的温度又驱散了近距离接触恶鬼的不适感，岳息的后背紧贴着伏沉溪，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让岳息头皮有些发麻，他听伏沉溪冷冷地警告女尸。

　　“收起你的小把戏，想让我们帮忙就给我老实点。”

　　刀尖已经快刺中王氏的皮肤了，她应当是怕的，尽管并没有碰到，由刀尖正对的位置却发出了轻微的滋滋声并冒起了一丝黑烟，王氏晃动了一下，似乎想退却，最后还是没有动弹。

　　她可怖的面目依旧富有冲击力，和她近距离对峙真的需要很强大的心理素质，岳息看她不甘地踌躇不前，尽管身后已经和伏沉溪紧密贴在一起了，也不敢妄动。

　　不知过了多久，伏沉溪已经快没耐心了，要不是顾及王氏在这封印之地的作用，他早就动手了。

　　王氏并不是此地最大的威胁，她紧盯岳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如果让王氏再次把岳息拉入鬼打墙，寻找他又要耽搁一番时间。

　　伏沉溪大概能猜到王氏的打算，所以加固阵法封印刻不容缓，如果王氏实在要阻挠，他也只能动手了。

　　就在伏沉溪手中短刀准备往前一刺先逼退王氏的时候，广场中央的多重阵法里传出了动静。

　　岳息察觉到王氏对他虎视眈眈的凝视消失了，面目可怖的女尸也注意到了那阵动静，她偏头对着阵法中央，焦躁起来。

　　伏沉溪和岳息也看过去，是那个脑袋开花的王屠夫，他来到了阵法边缘，也发现了两人和王氏，但他被阵法阻拦无法出来，挥舞着砍刀，似乎想隔空把他们劈碎一般。

　　王氏对着大力挥砍的曾经的丈夫，逐渐出现了失控的迹象，她黑洞一般血肉模糊的两个眼眶，滚滚流下深色浓稠的液体，空洞的口腔深处也出发了满含暴怒的嗬嗬声，她从捉摸不透的飘忽幽魂，变成了怨气冲天的恶魂厉鬼。

　　岳息和伏沉溪在旁边静观不动，预防着女鬼的突然发难，似乎是被王氏的变化吸引，已经不见踪迹的怨鬼堆，也从远处发出万千嚎叫，仿佛应和女鬼一般，快速地蠕动过来。

　　这下真是三面受敌了。

　　迟迟不见踪迹的焦尸恶鬼，也就是王屠夫和王氏的儿子，岳息还在想他会在哪儿，余光就捕捉到他了，他焦黑的身影一半隐藏在阵法边缘的本祖庙里，浑身漆黑的他躲在那么个阴影处，很难让人注意到，要不是他窥视的目光太强，岳息都不一定能发现。

　　远处呼啸而来的怨鬼堆不知是惧怕还是无法靠近这里，它们来到广场边缘时就不再向前，怨魂们翻滚挤压，就是没有一个往前一步，然后岳息就看着这一大堆怨魂往周围分散蔓延，很快就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数不清的怨魂纠缠攀爬，仿佛他们面前有个罩子一样，岳息疑惑了，他并没有发现外围有什么限制，然后他就小声问身后的伏沉溪。

　　岳息：“有结界？”

　　伏沉溪：“没有，它们只是不敢靠近。”

　　怨恨不甘，但又不敢近前，让这怨气冲天的聚合物都畏惧的存在，究竟有多凶恶？

　　如果没有被这空间限制能力，岳息倒是不担心这幅局面，但现在，他就跟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肉差不多，只希望伏沉溪够强吧，他也会尽量不成为累赘的。

　　王屠夫被阵法限制出不来，怨鬼们也不敢靠近，黑影躲藏在黑暗里伺机而动，女鬼王氏，却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了，伏沉溪握着岳息的胳膊，两人默契地悄悄后退，小幅度的动作并没有引起王氏的注意力。

　　但还没拉开多大的距离，他们就见王氏忽的冷静了下来，她猛地转头面对岳息和伏沉溪，两人后退的动作顿住，正警惕她会不会突然发难，结果就见她面对二人，缓缓抬起了手，直直地指着阵法里头狂躁的王屠夫。

　　乌青发黑的手，指尖是锉烂的，血肉模糊的，任旧完好的部分看上去是优美的，应当是养尊处优的，岳息注意到这些细节，王屠夫一家的故事，应该有很多内幕。

　　面目狰狞的女鬼，就这么面对他们指着自己曾经的丈夫，已经看不清眼珠的漆黑眼眶内，却透露出让人头皮发麻宛如实质的怨恨和滔天怒火，岳息隐约猜到了一点她的意思，而伏沉溪对她的询问，直接肯定了答案。

　　“你想进去？”

　　“你想杀了他？”

　　岳息肯定的句式，接上了最后一句。

　　“她想让我们帮她解开阵法的封印，亲自对他动手。”

　　伏沉溪微微歪头，凝视岳息，而岳息也正好回头，两人目光对上。

　　伏沉溪轻轻的，听不出情绪地说。

　　“不是我们，是你。”

　　“她想找了帮忙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