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修仙公路文》夕宴

2、第二章

　　南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想法也很简单，因为她不记得自己有见过眼前这位少年剑客，那他为什么会出言替自己辩驳？

　　听到问话的少年剑客终于回过神来，但他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回答：“这位道友，对摇光剑君还请不要直呼其名。”

　　南笺一怔，这小子对自己倒还挺尊敬。

　　南笺顺着他的话改了口：“你认识摇光剑君？”

　　少年人眼眸间闪烁着憧憬，摇了摇头：“修行剑道之人都想见剑君一面，我哪有那样的荣幸谈得上‘认识’剑君。”

　　“那你为何刚才要替她说话？”

　　南笺从小就在宗门清修，除了出任务极少出门，对尘世间的人情世故一概不知，就像方才酒楼里关于南笺桃色传闻，南笺本人听到了，觉得匪夷所思的荒谬感都比她的怒意多得多，毕竟他们的话听起来，自己像一棵人形自走桃花树，身上开满了朵朵桃花。

　　无缘无故，无恩无情，眼前的这个小剑修为什么要替一个无交集的摇光剑君出言辩驳呢？

　　南笺不理解，南笺好奇。

　　少年剑客也也意识到了这话的真正含义，他抿了抿唇，皱紧了眉头：“我知道这些话对摇光剑君不会有什么影响，我只是觉得他们一点都不了解摇光剑君却随意猜测议论，这样的行为很不好。”

　　南笺笑了，收回了拦路的剑：“那你的意思是你很了解南笺喽？”看到少年剑客不满的眼神末了又补充几个字，“剑君，摇光剑君。”

　　自己喊自己摇光剑君，这种体验还真是新奇。

　　提到这个少年剑客的眼神顿时明亮，像黑夜中闪烁着的星子：“摇光剑君师承朝天宫，在剑道上天赋卓绝，学剑十年就能独自击败百年狼妖，是朝天宫有史以来最早结丹的天才剑客，一百年前魔界来袭，剑君孤身一人镇守阵线，斩杀无数魔兵，重创魔界大将，就连魔尊也得避让剑君三分。”

　　少年剑客语气中充满了对摇光剑君的崇拜与向往，听的南笺一阵愣神，随着他的话，南笺从记忆中翻出来许多已经变得模糊的画面，他说的不假，自己曾经的确做过这些事，只不过当初自己修行无情剑道，这些事她早就记不清了。

　　因为无情，所以不在乎，不在乎也就不会记得。

　　“五十年前混沌结界破损，也是剑君身先士卒，挽救苍生。”少年剑客继续热烈的吹捧，“摇光剑君是正道之光，吾辈楷模。”

　　放在以前，面对这样的直白的赞扬，南笺从来不会听进耳朵放在心上，但现在面对眼前这个少年剑客真诚热烈的夸赞，南笺有些茫然。

　　少年剑客的话语还在继续，他对自己曾经的战绩了若指掌，许多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事他也能说出一二，看得出来这个人是真心实意崇拜着自己。

　　“可你说了这么多，”南笺出声打断了少年剑客的话，“都是摇光剑君的战绩，你从未见过她，又怎么知道她真实的为人呢？”

　　真的会有一个人对一个素未谋面之人表现出那般热烈的情绪吗？

　　听到拦路人对南笺剑君的质疑，少年剑客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剑不会说谎！”

　　“摇光剑君修行无情剑道，我见过她残留的剑意，锐利强大，气势磅礴，剑意之下众生皆为刍狗，拥有这样剑意的人怎么可能沉溺于儿女情长！”

　　“就算是男女情爱，”少年剑客的接下来的话一句比一句让南笺心惊，“像摇光剑君那样的人，是天上明月云中彩霞，就算世间男儿皆倾慕于她，在我看来也是应当的！”

　　“她值得世间所有目光聚集！”

　　南笺对少年剑客的话大为震撼，脚趾不由自主抓地动了动，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快逃此地不宜久留”的感受。

　　不能再说下去了。

　　冒出这个念头的南笺立刻头也不回的转身走掉了，只留下少年剑客站在原地一脸迷茫摸不着头脑：这个人好奇怪，关于南笺剑君他还有好多话想说呢。

　　不过他也没有过多纠结，他还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潜龙镇郊野的蛟龙渊确认他此次的任务，不久之前清衍剑宗接到了一个委托，说在潜龙镇附近的蛟龙渊突然出现了一条巨蟒，意图伤人，希望清衍剑宗能派人来看看。

　　清衍剑宗不过世间一小宗门，没有占据灵矿灵脉，再加上门下弟子皆是修行剑道，花费颇大，门内的资金虽算不上捉襟见肘，但也确实不富裕，所以清衍剑宗特意开辟出一个赚钱法子，太厉害的他们对付不了，但一些小妖小精怪闹出来的问题还是不在话下，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顺便还能锻炼门下弟子，一举两得。

　　很快少年剑客的身影便没入人群消失不见。

　　潜龙镇，世间千千万万平凡小镇中的一个，唯一有些传奇的就是附近的蛟龙渊，听闻千年前有一条蛟在此处沿江入海腾云化龙，于是那蛟曾经栖息过的深渊因此得名“蛟龙渊”。

　　不过这些传闻跟南笺没什么关系，她本来就是路过潜龙镇，要不是对说书人讲的故事产生了兴趣，她早就离开这里了，眼见着天色已晚，南笺不欲在潜龙镇多呆，在酒坊里打满了好酒，南笺抱着剑随意靠在坐骑哞哞宽厚的背上，看着满天繁星温柔月色发呆。

　　她下山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在她初下山时，多少人疯狂打探她的行踪，想要知道她为何下山，是不是世间又出现了什么大危机，毕竟天下谁都知道天下第一的摇光剑君非大事不下山，只是没人知道，此次下山，出现危机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南笺自己。

　　谁能想到修行无情剑道多年，甚至修为武力达到世间无敌手的南笺剑君从一开始就不适合修行无情剑道呢。

　　南笺抬手抚过心口，而在法衣布料之下那里正有一道伤疤，那是蛊虫被拔除后留下的无法消除的痕迹。

　　师尊说当初捡到自己的时候，身体里就有一只神秘的蛊虫，师尊看不出蛊虫是何来历再加上凭借他当时的修为没有办法在不伤及自己的情况下把蛊虫拔除，不过这蛊虫很是奇怪，似乎对宿主的身体没有多大伤害，师尊也只好一边先观察着一边寻找拔除蛊虫的办法。

　　在这期间，南笺修行了无情剑道，修为一日千里，成为了朝天宫最惊艳才绝的天才剑客，而师尊却不知为何再也没有说过拔除蛊虫的话，日子长了，就连南笺本人都渐渐忘记了自己身体里还有一只蛊虫这件事，直到师尊的大限将至。

　　真相冰冷且残忍，自己身体里那一只蛊虫的真实作用是吞噬宿主的情感，所以自己在无情剑道上的修行如鱼得水，师尊早就查出了蛊虫的真相，但朝天宫很久没有出现过像南笺一样能够修行无情剑道的修士了，剑道众多，唯有无情剑道最为厉害，朝天宫立足需要这样的人。

　　尽管知道这只蛊虫在宿主所有的情感吞噬完毕之后就要以宿主的寿命为食，但出于私心，师尊连同朝天宫长老一同将真相隐瞒了下来，直到自己大限将近，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师尊最终扛着朝天宫的压力还是将真相告诉了南笺，还拼尽最后一口气将蛊虫拔除。

　　南笺不理解师尊离开前脸上流露出的表情，她甚至不能理解师尊口中所谓的“愧疚”“担忧”和“嫉妒”，她就那样波澜不惊地看着师尊仙逝，没有一丝一毫动容。

　　蛊虫在她身体里呆的太久，她已经没有办法理解世间“情”之一字了。

　　但随着蛊虫被拔除，一直被吞噬的情感逐渐开始出现，南笺开始有了情绪，虽然无法理解复杂的情绪但有一件事却不得不面对：情感复苏意味着道心破碎，她的无情剑道无法再继续修炼下去了。

　　按理说道心破碎的人修为会大跌，因此死去也很常见，但南笺除了无法再无情剑道上更进一步之外，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连武艺修为都没有退步，这样的事情让朝天宫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无法继续修行无情剑道，那就下山去寻找适合自己的道。

　　这就是南笺下山的真正原因。

　　可是寻道的一事那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好的，“问道”就是修行的难点，她下山这么久了，连一点门道都没有找到。

　　不能修行无情剑道，那也许可以试试多情剑道？

　　南笺的思维从一个极端轻易转到了另一个极端：那要不然去合欢宗看看？她们在“多情”一词上似乎很有研究。

　　南笺正打算闭目养神，运行清气周天，但在她闭眼的一瞬间，稚童的尖叫求救声与浓重的血腥味一齐涌来。

　　哞哞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南笺睁开双眼，眸光如炬。

　　有杀气！

　　南笺望去，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正抓着一个小女孩朝着这边飞来，南笺看着小女孩，隐约还觉得有些眼熟，瞬息之后，忽的想起来为什么觉得看她眼熟了。

　　昨日中午，她路过一片稻田，正是烈日当空，不着急赶路的南笺便在一棵大树下休息，正当她休憩时，这个小女孩拿着一个野菜饭团子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以南笺的修为早已过了需要食物果腹的阶段，她本想拒绝，小女孩声音清脆：“大姐姐，我看你好久啦，你什么都没吃也没喝水，现在是吃午饭的时间，你吃点这个垫垫肚子吧。”

　　一个很普通的野菜团子，没什么特别，唯有善意。

　　南笺最后还是接下了这个野菜团子。

　　树林间有风啸然而过，南笺手中剑影摇曳如同分花拂柳，神情从容不迫，但剑气凛然招招凌厉，不过几个来回，隐藏在黑暗中杀气来源不敌南笺，将手中的小女孩扔给南笺，然后趁机逃之夭夭。

　　南笺下意识接住了小女孩，本打算继续追击，那未显出身形的家伙给她的感觉很不好，不能放任他作乱，只是在接到小女孩后，南笺不得不放弃继续追杀的打算。

　　南笺从芥子囊里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上品止血丸，想了想，又将止血丸分成几份小丸，这小孩太小，一看就知道还未修行只是一个普通人家，但这上品止血丸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清气充足，这小孩要是一口气吃了怕不是要被充沛的清气撑死。

　　好在这小女孩虽然受了伤，但她还是能分辨好恶，乖乖将小份止血丸吃了，然后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南笺，似乎是吓傻了。

　　南笺：……

　　小女孩：……

　　两人大眼对小眼，一阵相对无言。

　　小女孩忽的挣脱了她的怀抱，她看出来了，这个漂亮姐姐绝不是普通人，“噗通”一声，小女孩毫不犹豫地就跪下了，看的南笺一愣。

　　“求求仙人姐姐，救救仙人哥哥吧！”

　　小女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朝着南笺连连磕头：“那个妖怪就是一个大坏蛋！仙人哥哥打不过他，仙人哥哥是好人，我不想他死。”

　　仙人哥哥？

　　南笺垂眸看着哭的跟花猫似的小女孩，脑海中倏地出现了那少年剑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