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十隐

2、第2章 谢玉

　　骆东，十三年前……

　　秋风卷下落叶，朝阳中学刺耳的音响系统还没有修好，朔风过境，刮起一阵刺耳的呜啦啦声，响彻整个校园。

　　“嘶，这破广播一年了，没人管是吧。”

　　三个月假期之后，朝阳四处都是破旧，尘灰落了一层又一层。“阿嚏～”蒋思洲重度洁癖的原因也在于对灰尘过敏。他手里捏着一张A4纸，攥的很紧。

　　刚得知谢玉今天要迟到半小时，听办公室老师讲可能是醉酒，宿醉未醒，联系了很久才把人联系到。蒋思洲窃笑：“奇了，他这种人还会喝酒？”看样子还喝了不少。

　　楼梯间冲上来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皮肤有种被阳光晒的很均匀健康的小麦黑，急匆匆上来，敲了敲蒋思洲的肩膀：“喂，谢玉的课好逃吗？”女孩弓身问道，能看的出她的校裤被改的很紧。

　　蒋思洲紧闭双眼，对谢玉做出评价：“一个古板严肃，总是黑着脸的老古板，占课成瘾的恶魔。你觉着呢？冯小姐。”他揉了揉手里的纸，团成一团，抛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谢玉的课，活着已是万幸。

　　他和谢玉做了整整一年的对，因为谢玉占课太多，他实在忍无可忍。

　　他在一次原本是属于他们的体育课改成数学课后终于爆发，站起来对着谢玉高喊：“谢玉，课表是学校安排的，体育是国家重视的，你没有资格去占用我们的课程！”

　　谢玉当时什么反应都没给到自己，他没有恼羞成怒，只是很冷淡的，轻飘飘来了一句：“那你就去上体育课。”

　　原本这件事就该止于此，蒋思洲坐下，谢玉当一切没发生。可蒋思洲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径直走出教室。嘴里念叨：“上就上。”走向操场。

　　自这次之后，蒋思洲和谢玉就算是结了仇……也可能只是他蒋思洲单方面认为是如此。

　　“啧，还以为谢玉绝对不会要我。”蒋思洲靠在七班走廊的栏杆，皱眉不爽道。他跟冯楚沁讲：“谢玉是TM的有病，吃饱了没事干，名单里看到我是眼瞎吧，这都不往出踢。”

　　冯楚沁感觉背后有人影覆盖上来，蒋思洲背对着冯楚沁谩骂，丝毫不觉危险到了。冯楚沁僵硬的点头，正看到谢玉。

　　“呃……”冯楚沁启唇又咬牙艰难又小心的提醒着蒋思洲：“那个……蒋……”唯唯诺诺。

　　“你怎么……”回事？蒋思洲刚想说挺爽快一人，怎么现在支支吾吾的。

　　他转过身抬起的手还没来的及收回去，谢玉的身形生生撞进眼睛。“呃……谢……”他其实内心是对谢玉是有点发怵的，又是自己先说别人坏话在先，心里发虚。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凭什么要怵谢玉。他话说了一半，狠戾的眼神望向谢玉：“怎么，我说错了吗？”撞了谢玉肩膀一下走开了。

　　“蒋思洲，今天所有要发的新书你来搬。”谢玉向来冷静自持，他的声音不大却十分有穿透力，对蒋思洲的惩罚就这样落在蒋思洲和所有学生的耳朵里。

　　谢玉斜眼看了下冯楚沁，冷声说道：“这位同学，没穿校服，你陪着她搬。”冯楚沁很不幸的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谢玉这个人，为难人的时候是一点不带手软，蒋思洲烦他烦的要死。

　　蒋思洲走到一半就听见谢玉为难人家小姑娘，脚步顿了几秒，转身。

　　“谢玉，你有完没完，你要罚我就罚，拉别人下水什么意思。”蒋思洲一个箭步，几乎是飞也似的出现在谢玉面前，攒紧拳头。

　　谢玉根本没带搭理蒋思洲，他开了教室的锁，让所有人进去。蒋思洲低着头始终不肯给，把自己隔绝在全班之外。

　　“思洲，走啦。”冯楚沁挽着蒋思洲的胳膊，小声劝他。“搬几本书而已，正好我还不想上课呢，进去了。”冯楚沁并不想因为自己而让蒋思洲和班主任作对。

　　劝慰到了这个地步，蒋思洲迈着龟速一般的步子还是让自己移进教室。他坐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冯楚沁挨着他坐了下来。

　　蒋思洲看到谢玉在讲台上站的笔直，印象中谢玉的背好像一直很挺，从来没有驼下来过。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叫谢玉。”谢玉悄悄在桌沿处把新开的粉笔磨尖，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横竖点撇都是书法起落，笔锋凌厉。

　　等谢玉转过身，抬起头来的那刻。蒋思洲就看到谢玉的那张脸，蒋思洲想：如果硬要在自己讨厌的人身上找优点，谢玉似乎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起码这张脸很可取。

　　脸型流畅自然，一双上扬的桃花眼不做表情时自带含情脉脉之感，眉毛带着古韵弯折，高挺的鼻梁，性感的M唇型，很温柔……啊呸，再温柔的面相都改不了谢玉魔鬼的气质。

　　蒋思洲实在想不明白，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到底是怎么被谢玉用的像是会杀人的两把尖刀。

　　“其实谢老师长的挺好看的是吧。”冯楚沁悄悄的和他讲话。

　　蒋思洲嗤笑一声，慢条斯理的说道：“现在好看，以后就不会了。”

　　冯楚沁当时没明白蒋思洲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他就理解了。

　　只见谢玉缓缓启唇：“我们就不浪费这么多时间了，你……”谢玉指了指最前排的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讲桌上冒出一张试卷，他递给那个女生道：“你去旁边办公室让陆老师打印55份这张卷子。”

　　女生出去以后，谢玉拿粉笔轻敲桌面，发出恶魔般的低语：“今天上午还有很长时间，我抽几个同学打扫下教室卫生，剩下的同学，今天放学前把这张试卷做完，交给我才准回家。”谢玉拿起班级名单，随机念了几个名字。

　　全班一听开学第一天要做数学试卷！！！叫苦连天。

　　“安静，不想做的出去操场跑十圈。”拿出手机，晃了晃道：“我宽限一点，两分半一圈，25分钟左右跑完，我们就不做这张试卷了。”

　　怎么可能！！！冯楚沁听说过谢玉狠，但没想过谢玉这么变态。

　　谢玉好像还嫌不够似的，继续补充道：“不要胡写乱写，一经发现以后每天放学来我办公室补习，每天一张数学试卷。这次考试是计分制，130以上的同学有奖励，90以上的同学家庭作业会少一些，60以上的不奖不罚，60以下的每天回家多做一份小测，30分以下的……”谢玉停顿了半秒钟。

　　话题偏移了一些，“各位都知道，我们是重点班，我相信你们都为进入这个班级做出过努力，但这不代表你们考进来就会高枕无忧。”

　　谢玉最后为考试30分以下的做了决定：“这次考试30分以下的，在半学期内到不了60分自动淘汰到下面的平行班。”

　　这不是学校的规矩，有哥哥姐姐在这所学校上过的，从来没提起过这件事。这只是谢玉的规矩，也不知道谢玉是怎么说服校方的。

　　整个教室都是窃窃私语之声。

　　“好了，同学们，游戏开始。”这时打印试卷的女生抱着一沓试卷进来。不解的看着全班，怎么感觉每个人人脸上都那么紧张？自己错过了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谢玉一边翻看着试卷有没有错印漏印，一边问刚才抱着试卷进来的女生。

　　女生答：“我叫简浊。”

　　谢玉有些惊讶的看看她，七班窃窃私语的嘈杂声也在此刻止息，视线全落在简浊身上。不怪他们如此，实在是“简浊”两个字在朝阳太过奇迹。

　　朝阳并不是市重点高中，相反，它是一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学校，里面艺术生占比要比其他学校大很多。大部分进入这所高中的学生，纯粹的文化课很难上到一所满意的大学。

　　简浊是个例外，以至于所有人都怀疑简浊中考时是不是少参加了一两门考试。

　　她从入学以来每一场考试都是全年级断层第一，如此倒也罢了。有次学校头铁硬要和市重点用同一套试卷，他们学校考下来成绩简直一塌糊涂，个位数数都数不清，简直没眼看。

　　简浊却又一次断层，关键是她的成绩放在那所市重点都能在全校前五十名。

　　这可是朝阳所有老师的香饽饽，没想到是个如此可爱，小小只的女孩子，竟然还落到他们七班了。

　　谢玉满意的点点头道：“行，以后你就是班长。”简浊应下。

　　焦灼的考试就这样开始了，试卷没有发到蒋思洲和冯楚沁的桌面上。“老师，我和同桌没有试卷。”冯楚沁举手问谢玉要试卷，她看到谢玉手里压着两份试卷了。

　　“你们先去搬书，回来再写。”谢玉非常淡定的说道。

　　冯楚沁问谢玉：“那我们搬回来以后试卷可以回家写吗？”

　　谢玉很直接的拒绝了：“不行。”

　　蒋思洲怒了，他站起来骂道：“谢玉！你有完没完，哪个老师开学第一天给全班做卷子，还那么多垃圾要求，我们是人，不是学习的机器和牲口，搬书还要写完才能走，你看看外面其他班，已经有放学回家的了！！！”说完，蒋思洲当着所有人的面走上讲台，撕了一张试卷，在手上揉碎扔进垃圾桶里。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蒋思洲又一次当着谢玉的面走出教室。冯楚沁也下了座位，走到谢玉跟前道歉：“对不起啊老师，我追他回来道歉。”说完也一溜烟跑出去。

　　徒留教室里的学生们和谢玉面面相觑。谢玉无奈的叹气，“别看了，你们做试卷，还是那句话，做不完不准回家。”谢玉站在讲台上，低下头开始写自己发下去的试卷，似乎完全没有被刚才的事情影响。

　　手机里是陆生发来的消息：[刚才我听见你们班学生有人跟你吵架？]

　　谢玉:[小事，青春期有几个不叛逆的]

　　陆生：[我听声音那小子是蒋思洲是吧，你们俩都闹成那样了，看到名单的时候怎么没把他给别的班]
　　[我看他好像就针对你，对其他老师都还可以]

　　谢玉:[当时哪有时间啊，忙的焦头烂额，又是打官司又是，算了，事情太多了]
　　[蒋思洲在就在吧，最多就是费力一点，多关注关注会好的]

　　陆生：[我说你啊，也别太拼，学生质量本来就不如市重点，老师再努力也赶不上的，你现在快要被全校老师孤立起来了]
　　[都说领导开大会只表扬你，好像他们努力一点看不到，枪打出头鸟啊]

　　谢玉：[我改不了，他们又不笨不蠢，市重点的能行他们凭什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