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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临月来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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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衣柜里没有几件衣服,妇人还是里外翻找了好几遍,那药膏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她不可能放到别的地方。
江祁想找口水喝。
望了一圈,这屋子可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他抬眼望向趴在床上的穆幼青,顺着她的眸光,又扫向顾己肆。
如果顾己肆眼睛没坏,现在两人该被误会为浓蜜对望。
江祁自觉背过身,那妇人正巧关了衣柜,扭捏着愧疚道:“对不住啊,这我明明放在衣柜里的,怎么会找不到了呢......”
“啊......”江祁为难的揉着后颈,他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顾己肆,见顾己肆眼覆白布,正偏头朝向这边,到现在依然没习惯,顾己肆看不见这件事。
江祁虽然不知道顾己肆和床上女子是何关系,但前几日经穆幼青在齐王府门前一闹,那句“薄情郎”早已传开,江祁自认为还算了解顾己肆,他不会负任何女人,尤其是如今的他,哪里还装得下什么情爱。
至于顾己肆为何将穆幼青带在身边,江祁不理解,他知道顾己肆自有打算。
“没办法了,我回沉水县找大夫,你——留下来照顾美人。”江祁朝着顾己肆顽皮一笑。
顾己肆头转了回去。
江祁冲妇人道谢,一口明朗肆意的邻家少年语气:“谢谢姐姐,我这妹子和......这位哥哥,就先寄放在这,麻烦姐姐稍作照看。”
“不碍事不碍事,哎呦,你说现在小娃不仅长得又嫩又俊,嘴巴还都跟蜜罐似的甜。”妇人面上笑开了花,还泛起红,“你且放心去吧,就是这马上天黑了,路不好走,你要当心些,最近附近啊不太平。”
江祁开了门,朝身后挥了挥手。
穆幼青脸色还有些白,身体动弹不得,她这么盯着顾己肆,是在想,怎么才能在读一次他的记忆,上次记忆里的场面,后来在她梦里还多次出现。
她想弄清楚原由,也想要揭开他的真面目。
“请问这附近,有多少人家?”
顾己肆少有的说话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妇人收拾着衣柜,将衣服叠的歪七八扭,“这附近啊,原本是五十多户,但现在少了一半,都——”妇人像是说错了什么,立马抬头看了眼顾己肆,更正道:“这里穷乡僻壤的,啥也没有,大多都去外乡投亲戚去了。”
顾己肆并未想打探此处民生,只说了句,“我出去看看。”
穆幼青闻言,用力撑起身子。
他该不会要出去干什么坏事吧?
她想起在长街时,大家见了他就跑的样子,她瞬间脑洞大开,做了个很有逻辑的猜想——难道他和那少年说书人是一伙的,前后出去,是为了引人耳目?这里有他的秘密地下组织?人口拐卖?黑暗交易?噶腰子?
穆幼青突然后怕,她甚至在想,她背上挨的这一剑,不会是为取什么体内零件做准备的吧?
于是穆幼青脱口而出,“你去哪?去见谁?”
顾己肆动作突然停下来,他不明其意的回首,看不见眼睛,猜不出情绪,只看到他嘴唇张了又闭,而后道:“去借药。”
妇人立马站起来,盯着顾己肆,毫不顾忌,“不是,你这眼睛看得见吗?你现在能找着门在哪吗?”
鸦雀无声。
“我陪你去吧。”穆幼青不想浪费机会,行动总比坐以待毙强。
“不——”顾己肆没来得及拒绝,穆幼青就下了床,他看不见穆幼青吃痛的闭起眼,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的模样,只感觉到一只手扯过自己的袖子,“门在这边。”
她不听妇人的劝阻,拉着人出了门。
一股湿冷的疾风差点将她扫翻,她用力抓了把顾己肆的胳膊。冷气裹覆着全身,穆幼青捏起拳,将手缩回衣袖里。
顾己肆正面朝右侧半低着头,脖颈处的黑纹淡了一些,他轻咳了几声。
穆幼青也看过去,那旁的草垛子猛烈一晃,从里面跑出一只受伤的野猫,野猫大叫一声,灵敏窜上屋顶,朝另一边跳下去。
“走吧。”
穆幼青朝草垛子又看了一眼,视线被顾己肆挡住了。
天色渐暗,整个村子骤雨初歇,湿乎乎的沉在夜色里,每间屋子都漆黑一团,这更像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废墟。
穆幼青寻找着江祁的身影。
他们俩到底约在哪会面?
“这边。”顾己肆像是用耳力在寻找方向,他将穆幼青带到一户人家门前,穆幼青见几只雏鸡死在墙角,几乎和泥土融在一起。
顾己肆敲了门,等了一会儿,那门才悠悠开了条缝,还未看清里面的人,那门又立马关上了,这更加证实了穆幼青的猜想,
顾己肆绝不是什么好人。
之后接连又敲了几户人家,结果都一样。
穆幼青正想着,难道他也不记得他们的老巢在哪间屋子了?
这次顾己肆敲了门,听见开门动静,他退了一步,移到穆幼青身后,穆幼青正紧张,目光追寻着顾己肆的动作,警惕地盯着他,难道就是这里?里面是他的共犯?是谁,那个说书人?
门“吱啦”发出响声,穆幼青心跳加速,她倏然回首,就见那半开的门缝里,露出一张用头发半遮的脸,唯一能看见的一只眼睛,布满血丝。
穆幼青不受控的向后一退,大叫出声。
顾己肆听见动静,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轻揽住穆幼青的肩,抬手挡在她眼前。穆幼青本能闭上眼,重重的喘息着。
开门的女子一看把人吓着了,立马拉开门,抬着手中的半截烛火,冲穆幼青用力摇手,像是在道歉。
穆幼青扶着顾己肆悬空的手,半眯着一只眼,她看见的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那女子头发凌乱,衣着残破,和她当初那身乞丐装撞衫,一双小手正抓着女子腰部,小脑袋慢慢探了出来。
穆幼青推开了顾己肆的手。
这间屋子十分局促,就连像样的桌椅都没有,穆幼青坐在“干草椅”上,看得出它被精心修整过,也是家中唯一的“椅子”。
女子跪坐在地,摆弄着架在柴火堆上的小锅,锅里冒着热气,她盛了一杯给穆幼青,穆幼青闻见浓稠的米香,她对女子道了谢,米汤入腹,整个身子暖了起来。
女子笑了笑,又盛一杯,起身拍了拍顾己肆,倚门而靠的顾己肆微扭过头,摆了摆手,“我不用,多谢。”
女子才又跪坐回穆幼青身侧,抚着一旁熟睡的小女童。
穆幼青环视简陋的屋子,如果塑个神像往中间一方,这就是一间破败的庙宇,这母女俩连温饱都成问题,她怎么好意思开口借药。
只是她悬着的心放下了,这里起码是安全的。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穆幼青问。
女子微笑着点点头。
“那你......”穆幼青看了看小女童,“孩子她爹呢?”
女子一愣,收了笑,她用手比了一连串的动作,穆幼青没看懂,但她反应过来,这女子不会说话。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门外忽地一阵响动,被惊醒的小女童像兔子般跳进女子怀里,女子紧张的抱紧女童。
看两人的样子像是在警觉着什么,可屋里分明连大米都没有几粒,若是盗贼又能偷什么,莫非......穆幼青正想着,就见顾己肆开了门,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
穆幼青下意识朝女子那边挪了挪,背部的疼痛还未消退,此刻暖下来,伤口越发的疼了。
女子察觉穆幼青的异样,扭头一看,惊讶地指着穆幼青的背。
穆幼青正想说没关系,却见女子轻放下怀中女童,起身从那张木板床下拖出一只旧箱子,箱盖已经裂开了个大口子,女子还是小心翼翼翻开盖子。
里面装满了银针,纱布和漂亮的药瓶。
夜风携着寂寥扫过潮湿地面,白靴踩在那片枯叶上,发出一声脆响,顾己肆低着头,凭耳力搜寻动静。
他已走到了村外的林子中。
每一步都很谨慎。
他能听出硬底靴踏在树枝上的声响,那人在他四周打转躲藏,没有杀意,也没有要现身的意思。
顾己肆不轻不重的笑了下,“齐王殿下跟了这么久,不累吗?”
凉风袭人,月光透过零星枝丫,落在顾己肆身后,那人从树上跃下,沐在那束白色里。
“你早就知道了?”
顾己肆转过身,“从进临月村开始,殿下就一直跟着,是跟着我,还是......跟着别人?”
陆宴那身玄色金雀服在月光下流光粼粼,束发的白玉金莲世间无二,腰间锦带上是用天蚕丝绣的一百三十朵盛莲,论谁看,这都不像是正惨遭流放之人。
他与顾己肆一般高,却始终目无下尘,那股俾倪万物的傲气像是刻在骨子里的。
“你知道这是哪,”陆宴像是抓到了猎物的枪手,哼笑一声,“你果然有其他目的,顾二,你从不在身边带女人。”
这颗试探的棋子抛到“猎物”怀里,“猎物”手抵嘴唇咳了起来。陆宴等他平复,听他说了句意料之外的话,
“她不一样,她是故人。”
陆宴没言语,顾己肆接着道:“皇上要殿下回京?”
陆宴面上掠过一丝惊异,京城来的急件的确是要他返京,但那封信在半路就被他派人掉包了,实际到达沉水县的,是另一封无关紧要的,“你如何得知?”
“猎物”素衣飒飒,嘴角微扬,不作正面回答,他运筹帷幄的落了子:“这京城您得回,还得悄悄回,但临月村的东西您放不下,却又寻不到,您不甘心,却正好遇见了在下的马车,那马车是齐王府的,您清楚。”
陆宴饶有兴趣的盯着顾己肆,“这么说,你出现在这临月村,目的和我是一样的?”
顾己肆想了一会儿:“我要那东西做什么,只不过......我似乎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