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禁》千花星

59、婚事

　　他到了小湖亭，公主府里的景都做的很大，小湖亭立在湖面上，四面很是辽阔。

　　他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那边像是起了什么冲突，公主将手里头的缸子扔到了一旁，婢女们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灵犀站在公主身旁，俯身身子小声的说着什么，微风拂起她浅蓝色的衣裙，将她乌黑的发髻都吹的杂乱。

　　公主黑着脸，一小会儿的功夫，便叫了仆妇上来，将一个婢女拖下去，就在亭子旁边，大了十几大板。

　　孟山安不忍再看，依在假山石上，等着灵犀她们过来。

　　许是败了兴致，公主没坐一会儿就过来了，孟山安急忙低着头，在地上跪着。

　　公主问了句他是谁，知晓他是来见灵犀的，便留下灵犀，一行人走远了。

　　灵犀的眼睛红红的，孟山安见到了却没多说，只是低头道：“姑姑，小人想跟您核一下修园子的款项。”

　　灵犀勉强的冲他笑了笑：“你等会儿我吧。”

　　挨打的婢女还在小湖亭那边躺着，灵犀过去扶起了她，她一个人的力气有些小，孟山安快步走过去，帮她扶着那婢女。

　　婢女低着头，眼泪将脸糊的湿湿的。

　　公主府有自己的医馆，将人送过去，灵犀就带着孟山安去了账房那里。

　　账目很快就妥当了，送孟山安出了账房，灵犀突然道：“你陪我走走吧。”

　　孟山安本想推辞，可见着灵犀一脸的失意，还是答应了她。

　　公主府地方很大，灵犀有常去的地，那里很清净，没有见到有人。

　　孟山安觉得有些不妥，想要跟灵犀告辞，灵犀却对他道：“你来公主府多久了？”

　　“几个月了。”

　　“这个工程一做完就要走？”

　　“有下家还在等着呢。”孟山安道。

　　“我们相处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的家世，家里可娶亲了？”

　　“未曾娶亲。”

　　灵犀顿了顿，也到了她常处的地方了，一处平静的所在，开着一树海棠，灵犀在树下坐下，仰着一张素净的脸看着孟山安。

　　“为何还未娶亲？是没有喜欢的女子吗？”

　　灵犀生得好，白净，她不爱笑，便携着一身的冷意。现在瞧着他，脸上微微的带了笑，便明艳可人了。

　　孟山安低下头，憨然一笑：“小人有未婚妻了，不过她在宫里，要等二十五岁才能放出来。”

　　灵犀哦了一声，脸上的笑容黯淡下去，带着一丝失落道：“我也是从宫里出来的，你的未婚妻是谁？我可曾听说过？”

　　孟山安道：“她叫梧桐，在外面叫这个名，进去了也是这个名。姑姑可曾见过她？”

　　提到梧桐，孟山安的脸上便带上了甜蜜，还有几丝羞涩。与他相处的这么久，从未见他这样青涩的模样，好像整个人都年轻了。

　　灵犀拂了拂自己有些散乱的发髻，垂下头道：“未曾。”

　　“那可就不巧了，姑姑还有什么事吩咐吗？若没有小人就先走了，园子里人多，还等着小人的信呢。”孟山安道。

　　灵犀点了点头，孟山安脚步匆促的离去，似乎在躲避她。

　　灵犀自嘲的笑着，海棠花带着香气，她的笑容慢慢就消失了。

　　公主府这样的地方，实在是不想再待下去了。

　　无论多少的金银珠宝，都比不过亲眼见到友人的悲惨。

　　孟山安是个好人，可是他不愿意娶他。他心里头有了人，她随着南太后去寿康宫的时候曾经见过。

　　梧桐是个好姑娘，很适合他。

　　灵犀站起身，腿却软的厉害，在这种态势下，总觉得生命如花般凋谢，没有滋养，也无处滋养。

　　八月的花开的盛极了，尹潇楚所住的闺房的院子里有一颗很粗的桂花树，数干粗壮，已经有好多年了。它的年代越老，守着它的人就越不忍心把它砍掉，连根拔起来，从世间消失。

　　正是这个季节，满树的桂花都开了，白色的花，繁盛的挂在整个院子的头顶上，一阵大风刮过来，绿色琉璃瓦上落了整片的雪白。

　　整个屋子里都飘满了香味。

　　尹母开始张罗起尹潇楚的婚事了。

　　话说出口容易，真要收起来可真难。尹潇楚年纪大了，长京的贵公子们到她这个年纪早已经结亲，想要嫁同年岁的，那嫁过去了就只能做妾。让自己家的宝贝女儿做妾，尹母哪想过这件事呢？

　　儿女的婚姻不好，当娘的莫辞其咎，尹母责难自己，说了多了，就骂起了孙望衔。

　　这事是因为孙望衔起的，骂他是轻的。可是骂完了他，也不会突然掉下来一个美夫婿，让尹潇楚的婚姻顺遂。

　　日子一天天的过，眼见着就要到中秋，尹母却突然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让她瞬间开怀，念叨家里的老祖宗睁眼，果真保佑了儿孙。

　　按理说伯爵府公子的婚事可是金饽饽，世家贵女们想嫁的多了去了，根本轮不到尹潇楚。可是巧了，这伯爵府家的公子前些年去了边关重镇，在那里呆了几年，回来的时候就错过了婚期。

　　年纪大了一点，再加上又不是长子，爵位落不到他的头上，前程还得靠自己争取，所以其他人的心思就淡了一些。正好尹家有意，双方合了八字，媒人说了，这是难得一见的上乘姻缘。

　　伯爵府这也就有了意。

　　八月十四的晚上，晚膳的时候尹母心头畅快，多喝了几杯酒，脸色红红的与尹潇楚说话，嘱咐她嫁过去一定要孝敬公婆，敦睦兄弟，到时候有了娃，一定要带回来让她看看。

　　她酒量小，喝的却有些多，尹父见她无状，让仆妇扶了她，回房歇息去了。

　　尹潇楚将要家人，尹安心头也不舍，可这是人生常态，哪有儿女守在父母身旁一辈子的？只是她嫁了人，由少女变成妇人，作为一个家庭以后的女主人，便要担起养育子女、齐家理事的担子。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尹安想到这里，就开始反省家里教育有哪些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让尹潇楚无法应对嫁人以后的事了。

　　“你去牧府那里学书，学的怎么样了？”尹安开口问道。

　　“四书已经讲了一半了。”尹潇楚回道。

　　“四书意深，就是全听了也不见得能懂得一两分。也怪父亲对你们的学业疏于管教，身为女子，还是要读读内训，方能懂得如何让公婆器重，兄弟敬慕。”尹安道。

　　“女儿懂得了。”尹潇楚点头。

　　尹安也点了点头，尹潇楚冰雪聪明，这点让他放心。说着说着就又绕到政事上了，这些日子朝堂上风向变幻太快，他虽身为老臣，不时也有飘零之感，有些与尹潇楚谈谈，她虽是女儿身，看法却不拘泥，再加上与皇帝有些交情，看待事情有时比他还要透彻。

　　“你还记得前些日子，咱家门口来了很多人，却都被我拦在了门外了吗？”尹安问道。

　　尹潇楚点点头：“是来求见父亲的，是有很多让父亲极为为难之事吧？”

　　“是啊，不只是我，朝中很多大臣那几日都是闭门不见客的。”

　　想是朝中又出了什么事了。尹潇楚的眼睫扑闪，她是要嫁人的了，不宜再关心旁的事，虽然想到了这些，还是问道：“为何？朝中——有什么大事了吗？”

　　“枢密院要被裁撤了。”尹安的声音蓦然沉重。

　　尹潇楚啊了一声：“枢密院，那可是军权所在！”

　　“正是因为如此，朝中除了那些得了重用的，其他的人都缄口结舌，根本不敢多加言语。”尹安道。

　　尹潇楚想了会儿：“若要裁撤枢密院，那军制怕是也要大变了。”

　　尹安赞许的看着她，尹安心头有自己的主意，可是如今的形势下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多说什么话，他是一肚子话没有出路，面对着自己的女儿，倒不用藏着了。

　　“为父以前曾说过，桓国的军制太过分散，一部分掌控在枢密院事手中，一部分又受兵部掌控，再加之前朝遗患，丞相有动用军队的权利。如此三方，战事一起，互相制衡，互相推诿，责任不加于个人，胡作非为之下，兵势已如累卵。”尹安摸着自己的胡子道，他的眼睛里闪着光亮，哪个大好青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手握千军万马，杀敌报国？

　　“如何朝廷改制，裁撤枢密院，改为五军都督府，军权由大都督属理，兵权全归圣上。”尹安向上拱了拱手，止不住的尊崇：“这等制度下，兵力必然大涨。日后与萧国开战，也有得一敌了。”

　　尹潇楚却有些忧虑：“如此裁撤，丞相一党岂会同意？”

　　尹安笑了下：“这就是为何前些日子那些人喧哗的缘故。”见尹潇楚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又道：“不止为父这里，很多大臣的门都是关上的。”

　　重臣都关门谢客，其他的人一盘散沙，闹不起什么风浪，看来这项举措还真的能成了。

　　前些日子牧见机的提议，到了今日还真的实现了。

　　眼前浮现了皇帝安静看书的模样，他正一步步的，实现着自己的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