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慌！我水里有人》锦小一

3、浴缸里的手

　　3.
　　岳青山刚送走他们，手机便响了起来。他看到上面显示的是师父，连忙接通：“喂，师父？”

　　“你怎么现在才接我电话？”电话里传来了师父不耐烦的声音。

　　岳青山为难地挠了挠下巴：“刚才雇主在我房间里，说了一下这里的情况。”

　　白檀的声音有些冷漠：“你看这个事情怎么样，我听过一点，说是水里死了人，八成就是水鬼闹的吧？”

　　“听他说起来好像是这样，”岳青山点了点头，语气恭顺，“只不过……“

　　“只不过？”

　　岳青山沉吟道：“只不过有水鬼的地方，水里的阴气会很重，但是这里……”

　　“这里怎么样？”

　　“这里的水里和岸上一样……”岳青山走到落地窗边看向外面已经被黑暗笼罩的漓津渡。

　　这里的河滩一些危险的地方都装了木制的围栏，围栏上挂着漂亮的LED星星灯，映照着粼粼河水，环境十分闲适。在这样的夏夜里，连岳青山都想去坐在河滩边，喝着啤酒吹吹风。

　　只不过再远一点的地方却是一片沉寂。与城市不一样，没有了阳光的城外，黑暗真正主宰了这个世界。黑暗中，河水静静流淌，在平静的水面下，不知道什么东西已经窃取了两条鲜活的生命，而它的目的肯定不仅仅是这两条人命。

　　“你能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白檀真人的暴脾气，“你说这里的水和岸上一样，一样什么？”

　　岳青山苦笑了一下，忽然伸出手按在玻璃上，在黑暗的河水中，有什么东西在河面上轻轻晃动了一下，随即沉入了水中。

　　“水里和岸上一样阴气重。”岳青山盯着平静的水面道，“这里的人应该能感觉到一些，所以才会请我们这些人来吧。”

　　“是吗？”白檀的声音变得轻松起来，“那大概是一些不太好的因果吧。”

　　凡事都是有因，才会有果。白檀推断的很有道理，所谓的因果，并非只是今日因，他日果。只是某一日看似很小的因，最终得到却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祸或是一场泼天大的富贵。

　　可能是很久前的一些小事，造成过了现在的局面，想要破局，就要找到这个细微的因果。

　　“我再看看吧，”岳青山侧身拉上了落地窗的窗帘，室内里开着灯，没有了那条在他看来阴森的河流，整个房间让人觉得舒适了不少，“说不定就是简单的水鬼找替身呢，之前有个叫清风道长的人就这么说过。”

　　“什么清风道长，我就认识一个清风道长，现在跟我打麻将呢……哎，东风，碰！”

　　接着电话里就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大概是一些“怎么又赢了”以及“给钱给钱”的声音。

　　岳青山适时将手机往外挪了挪，并且加了一句：“那个，师父，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再给你打电话。”说着他就要挂掉电话。

　　“哎，等一下！”白檀真人忽然开口道，“青山，你的家乡是在这里吧？”

　　岳青山怔了一下，点点头：“是的。”

　　“哦，既然回来了，有空可以去小时候的地方看看。”白檀真人说了这句话便率先挂掉了电话。

　　手机里传来有规律的盲音，岳青山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厚厚的白色窗帘已经盖住了落地窗，可是他的视线却像是越过这窗帘窗户，甚至是外面的漓津渡，去了更远的地方。

　　他呼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难得回来一趟，等事情完了就回去走走吧。”虽然那里已经没有亲人在了。

　　岳青山伸了个懒腰，准备先洗个澡。

　　走进浴室，岳青山不由惊叹一声，果然是豪华民宿，浴室竟然这么……漂亮。奶白色的浴室里用上了柔和的光线，巨大的落地镜子让整个浴室从视觉上感觉更大。

　　他打开浴缸的热水，然后去拿了浴衣与浴巾。

　　进入水中的那一刻，他舒服地喟叹出来。浴室里回响着柔和的音乐，他的手里轻轻晃着一杯葡萄酒，轻轻啜饮一口，心里想着这日子还真是过的腐败啊。

　　之前他和师父接受一些委托的时候，去的一些地方都十分偏僻，或者生活条件不太好的地方，而委托人都是一些很普通的人，所以并没有给他们这样享受的机会。

　　他轻轻放下红酒杯，趴在浴缸边缘，头枕在手臂上，心里想着，如果师父知道这里提供这么好的条件，会不会马上杀过来。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向上翘了一下。

　　按摩浴缸太舒服了，岳青山微微眯起眼睛，连意识都变得迷迷糊糊起来。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是他太放松警惕了！

　　身体变得软绵绵，仅仅是一缸浴缸的水，却让岳青山产生一种如陷江河之中，江水奔腾向东的大势而产生的无力对抗之感，根本没办法挣扎起身。他的手指紧紧扒住浴缸的边缘，试图固定住自己。

　　“可恶……怎么回事……”岳青山咬紧牙关，扣住浴缸边缘的指节已经发白，法器和符箓都没有带进浴室，真是失策。

　　这时候脚踝上被缠上了什么东西，冰冷刺骨，接着他意识到，抓住他脚踝的东西可能是一只手……那只手的力气出奇地大，猛地拽了一下，岳青山整个人被拉入了浴缸中。

　　并不是特别大的浴缸，但是岳青山被拉进水里，却没有溅出一丝水滴，浴室里还播放着悦耳的音乐。浴室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岳先生，客房服务！”，门被敲了一会，接着门就被打开了，餐车推动的声音传进浴室，接着有人自言自语：“咦，没有人在吗，难道出去了……？”

　　耳边听到这些模模糊糊的声音，岳青山只觉得那些声音越来越远，整个人的身体也越来越沉，周围冰冷刺骨，仿佛被拉入了无尽的深海中。

　　好在从身体被拉进水里之前，他猛吸了一口空气，下坠的速度极快，他堪堪屏住了气。他低头看去，想看看是什么东西拉住了自己的脚。

　　浴缸里的水明明很干净，但是这里的水质却异常浑浊，岳青山看下去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正抓着他的脚踝。他四周看了一圈，发现周围水里鬼影幢幢，并且都在向他这个方向靠近。

　　岳青山暗道糟糕，洗澡的时候身上脱的光光，眼下什么东西都没有！想到这里，心神涣散，口中不由得吐出一串泡泡。

　　眼下的情况容不得岳青山犹豫，他伸出双指，在自己额头上点了一下，随着手指离开额头，他的眉心处出现了一条金色的细线。金线极细，甚至不如头发丝粗。

　　水中阻力极大，岳青山的手用力挥下，那缕金色的细线在黑暗的水中一掠而过，刺穿了脚下的黑影。

　　岳青山的脚下一松，他挥动手臂拼命想要向上游去，肺里已经没有一点空气了，简直就像要炸开了一样。

　　只是他刚往上游了几秒钟的时间，又有一股力量抓住了他。这次不但抓住了他的两只脚，甚至还抓住了他的手臂。

　　水中依然看不清楚，只是模模糊糊的黑色人影。岳青山挣扎了几下，却被这些黑影拉向更深的水里。

　　已经到极限了……岳青山再也没办法屏气，鼻子和口中涌入咸腥的水，口中的气泡是最后的氧气，它们随着他挣扎的动作而快速上升。

　　正当岳青山陷入绝望的时候，身体忽然一松，禁锢着自己的那些冰冷力量竟然全部都消失了。

　　他困惑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然在水中，但是周围的水并不像刚才那样散发着咸腥的味道，而是变得清澈与温暖了许多。他怔了怔，发现自己竟然能正常呼吸了。

　　我这该不会是出现死前的幻觉了吧……岳青山试着蹬了下腿，晃了晃手，之前那种凝滞般的阻力也不见了，自己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

　　他苦笑了一下，原来灵魂的状态是这样的啊……他该不会也变成水鬼了吧？

　　“伤脑筋，你怎么来这里了。”一个低沉温柔的声音在下方传来。

　　不知道为什么，水中竟然有莹莹微光，正好可以看到下方站了一名宽袍大袖的古人装扮的男子。

　　那个男人有一头如月色般的长发，即使在水中也柔顺地垂落在他的肩头，后散落在他的周围，如人间皎皎月光撒于水波间。他的容貌极其俊美，眉目修长，轻微上挑，眉骨高耸，眸色极暗，隔着水波看向自己。宽袍大袖在水中随着水波漾动，气质儒雅，竟有些像是古代指点江山的儒将。

　　这个人的容貌，在童年的记忆中一闪而过。

　　他是……

　　“回去吧。”那个男人温声道，只见他并非有什么动作，岳青山周围的水流却翻腾一般涌动起来，推着他向上。

　　浴缸里平静的水里忽然涌动起来，一个人从水里狼狈地探出头来，正是岳青山苍白的脸。

　　浴缸太小，根本经不起他这样的挣扎，他的手脚很快就撞上而来浴缸壁。

　　岳青山的脑子这才清醒一点，倒在浴缸里大口喘气，这次感觉到氧气竟然如此的珍惜。平时虽然知道氧气对人类的重要性，但是这一次真实感受到，这才觉得能自由呼吸有多珍贵！

　　他看着天花板上隐隐浮现的黑色影子，心里冒出一股怒火。这一把怒火瞬间就烧遍了全身，想到自己被拖到水里的无力对抗感，甚至还在那个人面前□□地出了丑，怒气更是不可抑制。

　　他猛地站起来，拿起白色的浴袍床上，走到自己的背包里，一把拽出好几张黄色符箓，抄起旁边看起来很快要腐朽的桃木剑，猛地推开房门，大踏步向民宿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