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香记》野猪不在圈

4、流浪

　　“他还是没松口，那些百合花还是动不了，茉莉和桂花都说拔就拔了，为什么这百合就是不行！”丽贵妃气得直接将桌子上的琉璃盏推到地上。
　　“娘娘，这已经是您打碎的第七个琉璃盏了，内务府那边已经找过我两次了。”
　　“都是你让我装得人模人样的，现在连个杯子碗的事内务府也敢管我了！”
　　“娘娘消气，这都是为了咱们的大计。”
　　丽贵妃踢了一脚地上的东西，“永寿宫的事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应该是下了禁令，她们嘴都很严，而且之前的宫人都不到年龄放出宫去了，现在全都是新人，只有那个高嬷嬷没走，她应该是知道最多的人。”
　　“那个养小百合精的嬷嬷？呵！果然能在宫里偷偷养个小妖精的人不一般啊。去把她给我叫来！还有，记得叫她换身新衣裳，不要一身百合味。”

　　“娘娘，您叫奴婢来有什么事？”
　　丽贵妃轻嗅了一下，还算满意的挑了下眉毛，“叫你来是问问那些百合的事，长的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好的情况？”
　　“谢谢娘娘关心，百合都长得非常好，已经根据品种的不同在暖房和室外都安排好了种植，直到八月都能让各位贵人欣赏到百合。”
　　丽贵妃盯着她，“你知道，这不是我想听的，实话说吧，我想永寿宫，甚至整个皇宫都看不见百合。”
　　高嬷嬷闻言立刻跪下磕头，“贵妃，奴婢不敢，也做不到。”
　　“有什么做不到的！花鸟鱼虫，有些灾病不是很正常！”
　　高嬷嬷被她盯得有些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回话：“娘娘，一朵、一片、一整个永寿宫的百合都可以得病，但是不会一直得病。永寿宫可以不种百合，但皇宫不能不种百合。奴婢不知道您是否了解百合对皇宫，不，是对皇上的重要性。如果了解了，就知道奴婢是办不到您说的事情的。”她越说情绪越激动，越说越高昂起头来。
　　丽妃气的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平时看你谨小慎微，怎么对着我倒不卑不亢起来了。”
　　高嬷嬷似乎突然想通什么似的松了口气，不似那般高昂着头，但这种平和却显得更加无畏，“我这一生都有所牵绊，不得不谨小慎微。但小拾现在已经出宫了，造化如何奴婢都无能为力，横竖看我也只有死在宫中这一种结局，定然是不愧于心活着最舒坦。况且我说的也都是实话，您不会不知道的。”
　　说完她轻笑一下，显得还有些期待，“您现在赏我一死，我若能化成鬼魂，还能早些去小拾身边守着。”
　　“想得美，继续照顾你的花花草草吧，我也真是天真觉得你能解决我心头大患。对了，可别说没什么牵绊，我可不是像你一样不能将手伸出宫外的贱婢，你的小拾还有你的家人可都在外边呢。”丽妃说完竟变出一半狸奴原型。
　　高嬷嬷一下子被吓晕过去。
　　“小苗快看看她，她不是养了小精怪么，怎么还能被我吓到？”
　　小苗一探鼻息“娘娘，她没事，就是吓到了，到是您怎么显原型了，有龙气压制，您这样很伤元气的。”
　　“我知道，这不是看她太威风了嘛，我出出气。好了好了，你看着她我去休息了。”

　　小拾抱着毛围脖和包袱蹲在城墙边上，她思绪有些乱，是不是那个人偷了银两、他在哪、这些银两够活多久等等。
　　逐渐频繁的钟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小拾知道这是宵禁的钟声，她必须找个屋子待过今晚。
　　日头完全过去了，只剩月亮微弱的光均匀的散在街上，城中较繁华的地方还会有人家在门口点两只灯笼照明，但大多人家还是关着黑压压的门。小拾状着胆子向城边缘走去……
　　走着走着小拾发现前面有三个阿嬷，她们似乎是腿脚不便，走起路来身形晃晃悠悠。小拾在她们身后同行了一会儿就看她们就都拐进了一个土屋里。她想了想决定去问问对方能不能收留自己一晚，刚走近就听见谈话声。
　　“你今天有几份？”
　　“还是那几个人。我这腿太疼了再多了也受不住。”
　　“我今天多两个人，这十文给你，快拿去找人看看你的咳嗽。”
　　“不用了，我知道自个儿毛病，别浪费这个银两了，都留给天赐读书吧。他都去新都求学了，肯定更需要银两了。”
　　一阵小风吹的小拾打了个喷嚏。
　　“谁啊？谁在外头啊？”一个阿嬷小心地打开了门。
　　小拾探头过去，“夫人您好，我路过这里，请问能收留我一晚吗？”
　　门口的人还在打量小拾，屋里的人却先开口了，“咳咳，这是哪来的小女娃娃啊，先进来吧。”
　　小拾进了屋借着月光能看清不大的屋里左右分别有一大一小两个床榻，两个阿嬷坐在大的上，开门的阿嬷则去屋子更深处点亮了油灯，小拾这才看清窗户边还有一块用帘子隔起来的地方。开门的阿嬷走到小床榻旁的桌边倒了一杯水叫小拾坐下。
　　“过来坐，叫我梅姨就行，你叫？”
　　“梅姨，我叫小拾，大小的小，拾取的拾。”
　　炕上一个阿嬷开口，“小拾你怎么大晚上的不回家？”
　　“我，我没有家。”
　　三人听了没什么反应，那阿嬷继续问，“那家人也没有吗？”
　　“算是有，但是我们不能再见面了。”
　　炕上另一个婶子开口了，“懂了，和俺爹俺娘一样，死了。你叫我王婶吧，我家那口子姓王，大家都这么叫我。”
　　“你别提你家那口子了，死了那么多年，赶紧忘了吧。”梅姨很不耐烦。
　　小拾被梅姨和王婶一口一个死字吓到了，愣在凳子上不敢插话。
　　变得安静的还有王婶，她摇摇头不回梅姨，自顾自地开始脱起了衣服，小拾不好意思看只能低着头看水里的自己。
　　看着最面善的阿嬷开口，“小拾，我叫沈清萍，你叫我萍姨就行，今晚你就睡旁边那个小榻吧，上面都有被褥，你自己铺好，明天想几点走都行。”
　　“谢谢您！”她笑着抬头道谢，但被眼前看见的一幕惊到了，光着身子的王婶胳膊上和胸口上都是青青紫紫的淤痕。萍姨察觉到小拾的表情立刻把衣服披在王婶身上。
　　坐小拾对面的梅姨没察觉到这些，听见萍姨的话突然发火了，“不是，你这不是撵孩子吗？她这么小，也不能一下子找到地方待啊！”小拾听出来是为自己说话。
　　“梅子，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她吞吞吐吐说不出来。
　　小拾不想她们因为自己为难，“我住一晚就好，谢谢姨姨和婶婶，明天我有地方去！”
　　萍姨揪起袖角捂住嘴咳了几声后问到，“你要去哪？”
　　“我今天听说有一家要准备大婚，在招丫鬟，我明天去那问问，肯定行。”小拾咧嘴笑了一下给她们看，其实今天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她们，要不是看着她们这笑都挤不出来。
　　梅姨皱眉，“笑不出来就别笑，跟哭似的。快点睡吧，明天不行你就回来。行了行了，都休息吧。”
　　小拾觉得这透风的屋子一下子就暖暖的，铺好床铺躺在上面不一会就睡着了。昏昏沉沉的时候听见有人说话。
　　“我不是赶她走，梅子你想没想过她要是被人看见和咱们仨一起会被多少人指指点点啊！”
　　梅姨沉默了，这是她没考虑到的。
　　“这才多大的孩子，谁敢乱说！萍儿，你要是担心银子不够俺就再多接俩客。”
　　“宋三女，我告诉你不许做傻事！那俩人手黑的很，你这一身伤忘了？”
　　“那俺不是怕有了这孩子，天赐银两不够花嘛。”
　　“咳咳，行了，小拾不能留下来，银两的话我心里有数。”
　　梅姨翻了翻东西，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你们看这是什么？”
　　“海错饼！哪弄来的？”王婶咽了咽口水。
　　“摊子老板给我拿的，你俩都扯一块吃。来来来。”
　　“梅子……俺看他对你挺好的，有这个机会，你要不从良吧！”
　　“放什么屁，他今天还拿着这个饼让我便宜他五文银两，老娘才不上这个当呢！”
　　“他咋这么不要脸？”王婶嚼着饼嫌弃地脸都皱成了一团。
　　“我说不想和他过日子，他就恼了，让我这次便宜点，当是把这几次饼钱给他，做梦，只有老娘做他生意的份，挣我钱没门！”梅姨狠狠的咬了一口饼。“行了，赶紧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