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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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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挚连着好多天都没有去学校,把自己关在家里,只在傍晚的时候,到楼下的小亭子里坐着发一会儿呆。李拾月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打扰他。
有天李拾月放学回来,看到夏挚的舅舅老陆正站在1401的门外。
老陆没有认出李拾月曾是补习班里的学生,问她:“你好,这户之前住了一个学生,他现在还住这吗?”
李拾月从夏挚的只言片语中,猜出是老陆把夏挚要参加艺考这件告诉夏挚父亲,心里对老陆是怨怼的。
因此看着对方面上焦灼的表情,李拾月摇了摇头,“不清楚。”
李拾月进门后,外边敲门的声音又持续了十来分钟,才安静下来。
又过了几天,夏挚才回了学校,生活看似又回到从前的轨道。
只有李拾月知道,夏挚变得越来越沉默。
夏挚没再去兼职,晚上的时间和李拾月一块写作业。好几次,李拾月写到一半抬头时,发现夏挚正望着她发呆。
榕城一中高三放假很晚,期末考之后上课到直到除夕前两天才开始放假。
最后半天用来分发成绩单和寒假作业,班主任走进门时发现她专用的小蜜蜂扩音器落在办公室,让李拾月帮忙取。
年段办公室里几个老师正在聊天,“老赵啊,你们班夏挚这回不仅是全科第一,这总分放在全省排名都稳稳在前五吧,等名校录取了,你这奖金肯定少不了。”
“成绩是好啊,可他这段时间来,连话都不怎么说了……唉,我有时候面对他,心里都有些发怵。”
“这是压力太大了?你得开导开导啊。”
“压根儿没法开导。说起来你都不相信,他之前课余时间打工赚钱给自己参加美术集训,没日没夜地努力。”
“嚯,这要是我儿子,我都得给祖宗烧高香。。”
“这换我家,我也和你一个想法。但他家里人非觉得走艺术生不成事,临了老陆把这事儿告诉给他爸,结果……”
老赵的视线往门外一扫,摆了摆手:“唉,不说了不说了。”
其中一个老师很快换了其他话题,李拾月拿上小蜜蜂往外走,老陆路过她走进了办公室。
李拾月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还是忍不住埋怨老陆,走出去一段路,嫌弃地瘪了瘪嘴。
不过,放假总是件开心的事。按照榕城的习俗,除夕夜是不吃饺子的,每家每户自己做红团子。
豆沙馅的红豆糯米团,裹上擀好的红色面皮,用木头模具印出花纹后,放在剪成圆形的柚子叶上,最后上锅蒸熟。
这步骤李拾月都清楚,但是实际操作起来破有些难度。
李拾月跟着陈宜兰一块包,期间被陈宜兰以碍手碍脚为由,驱赶了好几次,最后只分得一个用模具印花纹放柚子叶的工序。
陈宜兰熟练地擀着面皮,随口问道:“小夏今年上哪吃年夜饭呀?”
说到这个,李拾月重重地按了按模具里的团子,“他爸那儿。”
“你撅着个嘴不高兴什么?你以为小夏像你啊,人家再怎么不高兴,礼数都周全着呢。”
李拾月瘪了瘪嘴,没说是因为夏正柏今年把身体不好的老爷子接来榕城过年,于是不得不把夏挚也接回去。
陈宜兰转头看她捣鼓,语气不掩嫌弃:“用模具也能按歪了,你看看你弄的,和你一样冒傻气。”
李拾月嘟囔着,才没有呢。
又过了会儿,陈宜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突然说道:“你爸每年除夕回乡下祭祖,明明一早上就能办完,非要在别人家打牌,到这会儿也没人影。你打个电话问问,这团圆饭他要不别吃了,和别人过去。”
这样的话,几乎每年除夕都要出现。李拾月没敢说什么,溜去一旁打电话,生怕陈宜兰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李爸在饭前姗姗来迟,陈宜兰嘴上挂着“大过年的不和你吵”,也算是和美地吃完了这顿年夜饭。
李家没有一定要守夜的规矩,新年是从第二天一早算起,于是过了十点陈宜兰和李爸都回屋睡觉了,只剩下李拾月一人待在客厅里。
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充当着背景音,李拾月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朋友圈里全是亲戚朋友们发的节日祝福。点开夏挚的朋友圈,仍是空空荡荡。
夏挚的对话窗口也静悄悄的,李拾月犹豫着要不要发消息。
越靠近十二点,远处烟花越盛,几乎盖过电视的声音。李拾月起身去关窗户,却在满天烟花鞭炮声里,听到门外极易被忽略的动静。
她脚步一顿,转身跑向大门,通过猫眼果然看见夏挚站在楼梯间里。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长羽绒服,李拾月穿起来有可能拖地的长度,不过只到他的小腿。穿在他的身上,丝毫不显笨重,反倒将他整个人的比例显得更加优越。
李拾月开门叫住了他,“夏挚!除夕快乐!”
噼里啪啦的声音将楼梯间的声控灯唤起,夏挚回身看着面前依然穿得毛茸茸的女孩。
他清早就去了夏正柏那,阿姨和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并不多待见他,倒是老爷子问了他几句学习上的事。
年夜饭预订了一家私厨,听说主厨曾是做过国宴的大师,只是席间夏挚与夏正柏装父慈子孝,实在让他心力交瘁,满桌的菜肴也无心去看。
这一整天似乎都靠着眼下这一刻而捱过来——
他毫不怀疑李拾月一定会亲口对他说除夕快乐。
夏挚把手伸进羽绒服宽大的口袋里,指尖触到一个长条形的硬盒子。他正欲开口,李拾月丢下一句“你回去等我一下”,转身风风火火地往房间里跑。
手里的盒子无声地落回口袋里,夏挚看着她的身影笑了笑,进屋把空调打开暖风模式,也随便调了个电视台播放春节联欢晚会。
大约两三分钟的光景,李拾月进门时,手里端了一个陶瓷的盘子。夏挚认得里边儿盛着的东西,以往在舅舅家过年时也能见到。
只是眼前的团子似乎与印象中有些不同,形状并不大规整,红色面皮上的字也只能勉强辨认。
陈宜兰手巧,面点吃食都做得精美,盘里的东西出自谁手不需要猜。但他还是问道:“你做的吗?”
李拾月的视线飘忽,颇有些心虚地说不是。
“我妈做的,我刚才随便拿了两个放微波炉里叮了一下。”
她不那么擅长撒谎,有时候故作自然,实际上却小动作不断。可能是心里强调着“随便”这两个字,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
夏挚没有点破,道谢后伸手接过。
室内暖和,他穿着一件宽松的、质地柔软的米白色毛衣,锁骨在圆领下若隐若现,整个人显得居家随意。他将手里的长条形丝绒盒子放在桌上,推向李拾月的面前。
李拾月怔怔的,“给…给我的吗?”
夏挚点头,“回来刚好路过这家店。”他并未多说,将盒子又往前推了推,“打开看看。”
李拾月今天另有期待,这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丝绒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条银色手链。
很久以后李拾月才知道,这条手链来自哪个品牌,而专柜也不是夏挚口中的“刚好路过”。李拾月生日时,他手上不得已太过拮据,只普普通通的送了个玩偶,于是用年末发放的所有奖学金给她买新年礼物。
她欣喜之余,注意看了下时间,催促着夏挚:“你快吃,要不然一会儿冷了。”
李拾月看着他拿起一块团子,目光中下意识地流露出期待。
吃到第二块时,夏挚的牙齿忽然在柔软的红豆糯米中磕到一块硬物。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团子里夹着个一元硬币,此前还从未听说过榕城竟有这个习俗。
李拾月穿得很多,毛绒家居服外披着个杏色的羽绒服,此刻在空调暖风里脸颊红扑扑的,屏息注视着主持人们数着倒计时。
3、2、1——
最后一秒,她回过头来看着他,同主持人标准的播音腔一起,给他最大的祝福:
“夏挚,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一定会特别特别幸运,继续健康快乐地发光发亮!”
小区里点燃的烟花,一朵朵接连不断地在近处绽开,冷焰火五彩缤纷的光,透过落地窗户照在两人脸上,却远远不如那双亮晶晶的眼眸。
她的笑靥近在咫尺,夏挚的心跳有片刻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