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野》迟迟栖

84、第 84 章

　　2019年6月7日，Z省高考开考。

　　2019年6月8日，为期两天的Z省高考结束。

　　宿海实验一中八百名高三学子，到今天，正式毕业。

　　高考考完的这天，悬挂在高三教学楼外的所有红色横幅都被摘下，在高三学子手中迎风舞动。漫天雪花似的书页从高楼散落，像是一场盛大晚会上喷薄的礼花。

　　哭声、笑声、尖叫声、无意义的哀嚎声交织，响彻在宿海实验一中的各个角落。

　　因为Z省特殊的高考制度，最后的六月高考其实只考语数英三门，所以第二天上午考完英语就彻底结束了。

　　于是下午的时候，各个班级都已经开始组织班级聚餐了。

　　因为陈与眠和江枫转到（2）班的时候已经扔掉了不少科目，所以在教室里上课的时间其实不多，甚至可以说更多的时间都在学校安排的自习室自习，因此跟（2）班的同学，并不是特别熟络。

　　俩人权衡再三，还是选择加入了高三（1）班的饭局。

　　卫清抱着陈与眠的胳膊不肯撒手，哭得稀里哗啦的：“眠哥......啊......眠哥！考完了......考完了......真的考完了......”

　　江枫坐在另一边，从饭桌上抽了一叠纸巾，顺手糊在了卫清脸上：“眼泪收一收......别弄到眠眠衣服上。”

　　“啊......眠眠！”卫清接过纸巾对着涕泗横流的脸一通乱抹，“眠眠......眠眠啊......终于考完了......”

　　饭桌上坐着的以武欢为首的女孩子纷纷红了眼圈，眼瞅着就要掉眼泪。

　　陈与眠费劲地从卫清手里抽出胳膊：“别哭了，再哭跟你对答案。”

　　“......”卫清挂在眼角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抬起胳膊夸张地捂住耳朵连连摇头，“别说！啊！别说！考完了！我不听！”

　　包间里的氛围瞬间好了不少。

　　吴越：“什么时候出成绩啊？”

　　蒋洲说：“好像二十几天吧，很快的......而且过几天学校应该会让我们回去，估计要估分的。”

　　“对，”武欢点点头，“应该马上就要对答案，估分，之后填志愿才不会手忙脚乱的。”

　　“欢姐，你想去哪儿啊？”吴越问道，“你想好报什么学校什么专业了吗？”

　　“没有......”武欢摇摇头，“我妈想让我念华师，念师范专业，汉语言文学之类的......我好像也不是很喜欢......但也没有很讨厌。”

　　“噢那也还行，那你以后说不定就回宿海实验一中当老师了，”吴越点点头。

　　“你呢？”

　　吴越也摇头：“不知道，没想过......随便我妈好了......”

　　他转而看向蒋洲：“班长，你念什么？”
　　蒋洲笑了笑，语气全然不似他们二人的犹疑，有些自豪地坚定道：“念法学。”

　　说完他又补充道：“我很喜欢的。”

　　“真不错啊，”武欢羡慕道，“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真的很好。”

　　蒋洲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将话题抛给陈与眠和江枫：“怎么样？二位大神，你俩填什么？”

　　“......”陈与眠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等着江枫先说。

　　江枫笑道：“不确定还。”

　　蒋洲说：“你俩估摸着不是清华就是北大，模拟考你们两个就没从第一和第二的位置上下来过！”

　　“我枫哥！”卫清得意洋洋地竖起大拇指，“我眠哥！那是一般人吗！”

　　吴越哈哈大笑，故作神秘地冲卫清招招手，压低声音作出一副机密的样子，实际上却是整个包厢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我教你！你到时候，清华北大去你眠哥和枫哥家里抢人，你就拦在他们家门口，你就说——要带走他们俩，必须把你也打包一块儿收了！”

　　“——哎不拆卖！哈哈哈哈！”
　　包厢里笑得前仰后合。

　　卫清搂住吴越的肩膀：“这主意好！怎么样？要不讲讲价，把你一块儿捎进去！”
　　吴越煞有介事：“那敢情好啊！买二送二，把我俩一块儿捎进去！怎么样？我选清华，你选北大！”

　　“好嘞！”
　　“哈哈哈哈哈哈——”

　　一顿饭连吃带喝，一伙人走出包间已经是晚上了。

　　好在是骄阳似火的六月里，树木葱郁，太阳也落得晚，六点钟的太阳依然半落未落地挂在渺远的天际。

　　于是一伙人又商量着一块儿去唱歌。

　　就这么一直闹到了晚上十点多，包厢里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片，还有一个七荤八素的卫清抓着话筒引吭高歌，不堪入耳。

　　陈与眠也喝了不少，歪在沙发上，半闭着眼睛。

　　江枫坐在他身边，在没人注意的角落，轻握住他的手。

　　醉意朦胧，连带着视线都是模糊的，五光十色、缤纷缭乱的光影中，陈与眠只能看到黑暗中江枫半张脸的剪影。

　　“江枫......”陈与眠眯着眼睛说。

　　“嗯？”江枫凑过来，将耳朵送到他嘴边。

　　“江枫......”陈与眠重复地念白，“要去哪里，江枫？”

　　卫清还在神志不清地鬼哭狼嚎，以至于他的话语被周遭嘈杂的噪音淹没了语气。

　　“嗯？”江枫说，“我哪儿也不去......你要去上厕所吗？”
　　“要去哪里？”陈与眠懒洋洋地歪在沙发上，却忽然抬手，很重地拽住他的衣领向前拉，一字一顿，“想去哪里？”

　　“......眠眠。”

　　俩人保持着这个姿势有好一会儿，就当瞌睡上涌、陈与眠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他听见江枫说：“眠眠，走你想走的路，走你喜欢的路，走你觉得舒服的那条路。”

　　周围太吵了，拿着话筒的那位口齿不清地吼着歌词，一句也没在调上，还有几个没完全喝醉的，在地下胡乱地拍手叫好。

　　光怪陆离的光线落在透明酒杯中看不清颜色的酒液上，微波澜澜，折射七彩的光线。

　　他听见江枫说：“眠眠，你先选，选你觉得喜欢的路，然后我再陪在你身边。”

　　耳垂上，是一个温温热热的、带着酒气的、湿哒哒的吻。

　　约饭，唱K，出去瞎晃悠，回学校瞎晃悠，网吧通宵，夜不归宿......等这帮高三的学生彻底闹腾完，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学校估摸着学生们高考考完的激动劲儿也散得差不多了，便通知下去，让学生们回学校估分。

　　这天早上九点，继高考结束之后，宿海实验一中的高三学子，再次聚集在熟悉的教室中。

　　其实□□早一天就已经发到了各个班的班群里，大部分学生已经对过答案了，对于得分情况，大致心中有数。

　　除开语文和英语的作文不谈，最后的估分情况跟实际得分其实相差并不大。

　　“怎么样，你俩对过答案了吗？”前桌的严锦转过头来问。

　　“......嗯，”陈与眠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估分表。

　　“考得还行不？”严锦问，“我感觉这次数学很难。”

　　“正常......”陈与眠安慰道，“Z省的数学，哪一年不是难上热搜的？每年都很难，没事儿。”

　　“你也觉得难吗？”严锦好奇道。

　　“......还好，”陈与眠诚实道，“数列有点偏，其他还好。”

　　“怎么样？你俩这次清北肯定稳了吧？”

　　“没有......”陈与眠笑了笑，摇摇头，“还要看批卷的情况的。”

　　填完估分表，戚利华粗略地翻了一遍，又发了一些跟填报志愿相关的通知书和文件，然后喊了几个人出去——包括一些估分情况和平时考试情况相差较大的。

　　也包括陈与眠和江枫。

　　戚利华跟前面几位学生谈完，脸上已经显露出浓浓的疲倦之意，看到陈与眠和江枫两人，脸上却带上一点儿笑意，他拿起江枫和陈与眠填的估分表，点点头，再次看向二人：“有把握吗？”

　　“......”陈与眠颔首，委婉道，“要看改卷情况的。”

　　江枫笑了笑，耸耸肩：“如果作文不离题的话，应该......相差不会超过五分。”

　　戚利华闻言立刻皱了皱眉头：“作文？你写的什么题目，这次作文题目应该比较好写的。”

　　他随手翻出一张空白的A4纸，递给江枫，顺手给陈与眠也递了一张：“你也写......你们两个，把你们作文的题目和框架列给我，每段写了什么......写详细一点儿，我拿给语文老师看看。”

　　陈与眠：“......”

　　江枫：“......”

　　俩人哼哧哼哧写完，又回教室领了填报志愿的材料，才各自回了家。

　　在校门口分别的时候，江枫举起手中厚厚的一本高考志愿填报手册，迎风挥动，笑道：“你填你的，我填我的，然后我们再一块儿看。”

　　“好。”陈与眠说。

　　陈与眠回到家中的时候，张婉正在大扫除。

　　高考到现在，张婉整整请了五天的假。

　　高考的那两天，她就在家做好饭，送到校门口。

　　陈与眠高考考完的这几天，她一直在家打扫卫生——房子租约到期了，她也打算搬回自己家了。

　　“妈，我回来了！”

　　陈与眠推开家门，门口的鞋柜也被清空了，鞋子七零八落地歪了一地，一时间都难以下脚。

　　“哎！回来了啊！”张婉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抱着冬天盖的厚被褥，“帮我把那边那个大的行李袋拿过来！”
　　陈与眠答应着，放下手里的书，帮张婉收拾东西。

　　俩人一通忙活，吃上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张婉往陈与眠碗里夹着菜，视线落在了他手边的那本志愿填报手册上，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不经意地问道：“打算填哪里？清华还是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