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处处寻》云中雨路

2、新年

　　大哥领着我俩走进花厅，正见婶婶准备吩咐青黛些什么。大哥上前一步，说：“娘，孩儿给娘请安，半年未见，娘亲身体可还好？”
　　“我万事都安好，就是时时担心你，你呢？我看你都瘦了。”婶婶拉着大哥的手问。
　　大哥轻扶着婶婶坐下回答说：“儿子一切都好，此次去陉阳也诊治了颇多病人，与我也是进益，爹呢？怎么没看到他。”
　　白青笑着说：“这还用问？爹爹这个时候不是在药庐，就是在书苑呗，大哥大哥，你回来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啊？”
　　“这个小皮猴儿，礼物当然少不了你的，我自己先快马赶回来，南星驾着马车，东西都在后面的马车里，最迟傍晚也就到了。娘，那我去找下爹。”
　　“好，你去吧。”
　　大哥转身出了露华厅，我和二哥也准备偷偷溜出去。
　　“白青，合香”
　　“嘿嘿，娘/婶婶”
　　“你们俩准备去哪呀，今天的功课学完了吗？药典看了没？一天就知道玩，快去看书，等下我去检查，快去”
　　“哦，知道了”
　　离花厅不远处的书苑内，叔父正拿一张古方仔细端详着：三打灵药1钱、 金丹1钱、 银翠3钱、 石青1钱，可治阴疽恶毒，痰核瘰疬…
　　大哥轻叩房门说：“父亲，我回来了。”
　　“回来了，此行可顺利？”叔父站起身来看向大哥问
　　大哥走进桌前拿起那张古方并答到：“一切顺利，陉阳城中医馆的账目已经一一核对清楚，医方也和诸位师兄一起查检了并无错漏，父亲放心。此方是？”
　　“这是前几日翻阅古籍偶然所得，但是此方似有不全，上述几味药材都是金石之药，三大灵药中水银一味乃有剧毒，药方尾处亦有污损，若能复原此方，同时化解此药毒性，诸多疑难杂症亦可治愈”
　　大哥难掩眼中激动，行一揖礼说：“儿子愿协助父亲共研此方，此方若成，那么身受沉疴困扰的人，就有康健的希望了！”。
　　“好！吾儿心怀天下，与医道有仁心，我药王谷有后续之才，为父我心中甚慰。但此事是急不得的，需得小心钻研，免生错漏。今日你刚刚回谷，先去下去歇息吧。”
　　“是，孩儿遵命”
　　日渐西沉，却也不见叔父的几名弟子和大哥的小厮南星回来。
　　我拉着大哥的衣摆问：“大哥，你不是说南星傍晚就回来了吗，这现在天都快黑了，怎么还没见他呀”
　　大哥看向大门方向说：“他们可能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过会儿应该就到了。走，去前厅吃饭。”
　　“嗯，大哥半年都没回来了，婶婶一定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咱们快去吧。”
　　用完晚膳，我便同二哥在山庄中闲逛消食，两人玩笑打闹，走着走着就到了酻月亭中，二哥看着池中倒映的圆月问我说：“香儿，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大哥那样替父亲分忧，能够出谷行医救人呢？”
　　我笑着说：“你呀，还行医救人呢，少惹叔父生气是正理。”
　　“你少取笑我，我是认真的。我也想自己有一天能和大哥一样，不，是和父亲一样杏林春暖，着手成春。”
　　我看着这个平时古灵精怪的二哥，收起笑脸，对他讲：“会的，因为你是苏白青，是我们这药王谷的二公子，是当代药王苏子砚的儿子，是我二哥！虎父焉有犬子？二哥，小妹等着你名满天下的一日。”
　　“真的吗？”
　　“是！”这声是伴着掌声从假山后传来，“到处找不到你俩，原来跑这儿来了。”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晚膳后陪着父亲母亲聊了会天，出来看你们不在问了玉竹才知道你们俩往这边来了，本是来叫你们回去，确不想让我听到二弟有如此志向。小妹说的不错，白青，我也看好你。”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摸了摸二哥的头
　　我看着他俩，笑到：“嘿嘿，二哥，你脸怎么红了呀，别是被月亮“晒”到了吧。”
　　二哥猛的从大哥手中挣脱出来，跑到亭外，小声说：“你们两个！不和你们讲了。”说完就跑的没影了
　　大哥拉起我的手对我说：“别再这儿呆着了，腊月间本就冷，夜晚亭中更是风凉，快回房吧，别冻着了。”
　　我缩了缩脖子，好像是起风了，便跟大哥回去了，出了亭子，我回头望向亭前匾额“酻月亭”，“大哥，这个亭子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
　　大哥拉着我边走边说：“听父亲说，这亭子原本是没有名字的，酻月二字是祖父的一位朋友题的。”
　　“酻月？有什么说法么？”
　　“尊酒酹江月，何日赋归欤。”
　　“不太明白。”
　　大哥看着我笑着说：“你还小，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我回头看着亭子，心里想着那两句诗
　　也许吧，长大了就明白了。
　　走到厅前，正遇见大哥的小厮南星和叔父的弟子回到山庄，庄内的众人出来帮助他们把行李卸下马车，大哥走上前去问：“南星，路上可是遇见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南星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答到：“回公子的话，我们出了陉阳城没多久遇见一队官兵封了官道，逐一检查过往行人，说什么要捉拿一个要犯，因此才耽误了行程。”
　　“要犯？没听说近期陉阳城有什么大案子？”
　　“公子，那冯知府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么，指不定又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大年下的，咱们不说他了。你给老爷夫人，还有二少爷小姐带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我给您拿进花厅里啊。”南星说完就拿着东西进了花厅
　　次日清晨，我与两位哥哥一同去正堂给叔叔婶婶请安，请安过后，婶婶让白薇和青黛把大哥带回的布料搬出来
　　“京墨带了许多布料回来，你们都去看看，每人挑一匹，这过几天就除夕了，用着布料给你们一人做件新衣服。”
　　“谢谢，婶婶”
　　二哥走过去拿着一匹藕荷色的布对我说：“香儿，你看这个颜色你穿怎么样？”
　　“哇，好漂亮的颜色，我喜欢。”
　　“嘿嘿，我就知道你得喜欢这个色儿。你也给我选一匹，快点快点。”
　　我看着桌子上的一堆布匹有点犯难，二哥平日里多穿月白色的衣衫，这，再挑匹月白的？正想着突然看到一匹烟紫色的布料，就它了。
　　“二哥，你看这个颜色如何？”
　　二哥一把把那匹布料抱起来说：“娘，我就要这个了。”
　　婶婶笑到：“嗯，香儿挑的这个颜色不错，挺衬你的，快放下吧，抱那么紧没人跟你抢。”
　　“大哥，你准备挑哪匹呢？要不要香儿也给你挑一匹啊。”
　　“香儿，大哥自己挑就行了，我看那个群青的就挺配大哥的。”
　　叔父看看我们三个然后对大哥讲：“我看群青色确实不错，就它吧。墨儿，同我去趟书苑。”
　　“是，父亲。”
　　岁聿云暮，转眼新年
　　谷内一年之中没有哪天比今天更热闹了，辰时刚到，二哥便让天冬拿出昨日向婶婶讨来的厚厚一沓窗花，拉上我还有玉竹，说是要我们一起给庄里每一扇窗户都贴上窗花，忙活了快一个时辰总算贴完了。
　　“香儿啊，咱们山庄里，窗户真多啊，贴的累死我了。”边说边拿起石桌上先前准备好的茶水饮牛一般灌下。
　　天冬忙上去拦，“哎呦，我的小公子，慢点慢点，别呛着。”
　　我也端起茶杯大口喝下说：“是啊，胳膊都酸了，不过，都贴上也是真好看”
　　“你们两个贴完窗花啦，看，还有这个。”
　　大哥走到我们面前从背后拿出一副对联
　　我和二哥异口同声的说：“啊，还贴啊。”
　　“当然要贴了，来你们俩跟我来”
　　“诶，低了低了，再高点”
　　“对对对，就是这样，好嘞”
　　“春砂仁秋射干迎春待发，冬青子夏枯草忍冬将萌。大哥，你这个对联写的真好，但是，横批呢？没有横批么？”
　　“横批么，白青，你来给咱们想想？”
　　“我？妙手回春怎么样……”
　　我看着这幅对联，春砂仁，春末夏初开白色花。射干是要在秋末茎叶枯萎时取用。“迎春”二字一是指迎春花，又指砂仁、射干经过漫长的冬天，在春天抽芽。冬青子，听叔父讲过，冬至那天采摘最佳有。夏枯草，于夏季果穗半枯的时候采收。忍冬，通常春夏发芽，夏季开花，耐寒能力极强即使是在寒冬也不会落叶。
　　“春回大地。”
　　“嗯？香儿你说什么？”
　　“大哥，我刚是说。大哥的这幅对联，冬对春、夏应秋、忍冬和迎春、待发与将萌，短短两句便描绘了四季草木轮回，春回大地。”
　　“春回大地？春回大地。白青，便以此作为这幅对联的横批如何？”
　　“好！就春回大地！”
　　晚间，整个山庄的弟子同叔父婶婶还有我们一起都聚在正厅之上，厨房的孙婶儿和丫鬟小厮忙的不亦乐乎，不一会儿酒菜齐备，举杯同贺岁旦。
　　“白薇”
　　“夫人有何吩咐？”
　　“去让孙婶儿他们别忙了，一同入席，除夕夜，就都别拘着礼了”
　　“诶，奴婢这就去。”
　　一弯新月悄悄爬到枝头，望着屋内景色热闹非凡，一年又过去了……
　　休叹流光去，且看春欲回。
　　椒盘卷红独，柏酒溢金杯。
　　爆竹声声辞旧岁，又是人间烟火氤氲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