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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祸患起萧蔷(1) ...


  •   另一边,禾轻洲偏头看热闹看的正起劲,就看见有人正朝台上走来。

      莫名有种被抓包的感觉。但还是强装镇定的问了一句:“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想借用一下你的话筒。”

      原来只是借个话筒,禾轻洲长舒一口气。

       一般碰到这种情况,兰姐都会暂时借给他们……更何况这个人身份不一般。

      得到禾轻洲的许可,梁奉生站到了圆台上去。

      由于话筒位置略低,于是弯着身子,手扶话筒道:“抱歉让各位受惊了,为了补偿大家,今晚大家的消费我来买单!”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迫不及待的想去捡这个大便宜,但肯定也会有人迟疑:“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跑单了,我们上哪去喊冤去!”

      “我梁奉生要是跑了,你们就上我梁府上喊去,没人拦你们。”他刻意强调自己的姓氏,就为此时此刻在场的人都能记住他,要让他们往后逢人便大肆宣传:那梁家新来的继承人,不好惹的。

      上海财大气粗的比比皆是人,但梁姓的……

      禾轻洲猛地抬起头,就看见他已经来到了自己跟前。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白色衬衫下是被洗的有些发白的长裤,脚上踩的布鞋,也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但那衬衫扣子被解开两颗,袖子随意的被挽起,能看见他手臂上微微突起的青筋。

      好似是在刻意等自己看个够,才开口说道:“麻烦了。”梁奉生深深看了她一眼。

      禾轻洲摇了摇头,避免和他对视。

      果不其然,原先闹得厉害的,现如今全被梁奉生用钱堵住了嘴。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禾轻洲不禁感慨道。

      “难得见曹公子来一趟百乐门,今个怎么有空到这儿来?”少年的嗓门大,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去。

      自己的“同伙”该出场了。

      禾轻洲一边吟唱一边专注的观察着局势走向,借着水晶灯之间的缝隙,还能看见刚刚上台的那人。

      他此刻正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袖,好像眼前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将成为一位合格的旁观者——置若罔闻。

      曹江易莫名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卯足气势质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一笔买卖想和你谈谈。”少年

      闻言,曹江易放松警惕,不屑的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道:“什么买卖?”

      “你说什么买卖?!”少年迅速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往曹江易心口刺去。“要你命的买卖——!”

      曹江易几乎是毫无防备。

      眼睁睁见着刀光逼近,却丝毫来不及躲闪,霎时间,独属死亡的恐惧感席卷全身。

      “当心!”

      一声喊叫中,话筒精准无误的砸在了少年的持刀的那只手上。

      “啊!”少年吃痛的低嚎了一声,随即重重倒在了地上。

      曹江易还没缓过神,整个人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

      “诶呦,曹公子小心摔着。”方士存扶了曹江易一把。

      在场的围观群众出奇一致的退到两米开外,只敢悄声议论。

      好不容易缓过来,曹江易推开方士存的手,掏出手木仓指着地上的少年:“说!谁派你来的!”

      少年仰天长笑:“你该死,你该死!”说完他又拼命去够匕首。

      枪声震耳,那些混在人群里唏嘘小伙子得罪错人的人们,顿时鸦雀无声。

      禾轻洲眼睁睁看他倒在血泊中,倒在百乐门光滑的瓷砖上,倒在她面前……少年视死如归。

      “疯子!”曹江易恼羞成怒,狠狠给尸体来了几脚。“给我把尸体给我拖出去!”

      章自立不敢不顺从曹江易,忙喊了两个人把尸体拖了出去。

      地上的话筒被少年的尸体带了一截,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曹江易注意到了,又喘了两口气问:“刚刚是谁扔的话筒?”

      禾轻洲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朝曹江易走去。

      “是我扔的。”她坦然面对曹江易,眼中绝无献媚之意。

      “你……”曹江易犹犹豫豫要问些什么。

      “你的手受伤了。”梁奉生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了地上的话筒,低头看着与支架衔接处的一抹铁锈红。

      “嘶——”这不说还好,这一提,禾轻洲的五指下意识蜷缩,关节弯曲扯开了伤口,渗出鲜血。

      “我没事。”禾轻洲强忍疼痛,借机把话题往曹江易身上扯。“曹先生没有受伤吧?”她关切的看向曹江易。

      曹江易短暂一愣:“没有。”

      “伤口碰到生锈的地方容易感染,回家还是处理一下吧。”梁奉生把话筒递到禾轻洲面前。

      “梁奉生。”曹江易嘴角不悦的抽了抽,“你对她挺关心的啊。”

       怕这两人再起冲突,浦庆抢先一步说到:“明早有个会要开,处长早些回去吧。”

      梁奉生配合打了个哈欠:“你这一说,还真是有点困了。”

      曹江易眼神怨怼,阴着脸往外走去。

      “走,我们也回去。”梁奉生眼尾暼了一眼低着头不言不语的禾轻洲,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了门外,梁奉生拉住急着上车的浦庆:“你能不能帮我查查那个歌女的住址,明早送过来。”

      浦庆疑惑: “哪个?”随即又很快反应过来, “你不会看上她了吧。”浦庆有点惊讶,这梁奉生才来第一天……然后转而一想,点点头说:“这个年纪,是该谈恋爱了。”

      听完浦庆一个人自言自语,梁奉生没有作解释,径直上了车。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那个屋子里的气味,声音,还有人群全是乱哄哄的,现在只想找个地方休息。

      他艰难的探出身子,正预备关上车门。

      也不知道浦庆想到了什么,眼见四下无人,把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等等,你要人地址干嘛。”

      禾轻洲刚收拾好东西,从百乐门里出来。
      虽然百乐门今晚照常对外迎客,但的的确确是曹江易花钱包的场子,所以曹江易一走,百乐门就歇业了。

      大厅里播放的音乐还没有被关上,只是调小了音量,在听了不下千遍的陈旧似有磨损的乐声中,她隐约听见在他们的谈话中提到了‘地址’两个字。

       梁奉生难以支撑这个怪异的姿势太久,重重的坐回车座上,车门大敞,两人的相视是以警惕为前提的。

       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自己。禾轻洲想起前不久这个男人肆无忌惮在百乐门公然开枪,还把人堵在厅里不让人走的一系列“强盗”行径。

      说是“强盗”,也是个讲理的强盗,拿钱办事,天经地义。如今世道,如此强盗竟成了奢侈。

      单凭这点,无法判断这个男人的好与坏,她还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想起这男人和曹江易针锋相对的场面,禾轻洲知道,这人也不简单。

      她索性不看他了,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像是在“百老汇”上两个人生轨迹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无意对视了一眼,不留恋,下一秒就忘记,匆匆离去,去往各自要去的地方。
      离开时的步伐加快,差点跑起来,意识到这样动静太大。她无奈,又压慢了脚步。

      有人明知故问:“她不会……听见了吧?”

      闻言,梁奉生目光沉沉的看了浦庆一眼,视线转移。

      她光速逃离现场的背影,像是身后有张牙舞爪的洪水猛兽,可他这样哪儿像个猛兽呢?他顶多是只看似温顺实则乖谬的黄鼠狼。

      一脚跨进房门,禾轻洲悬着的心得以如释重负。

      洗完澡换下贴身的旗袍,换上了宽松的睡裙,材质是棉麻的,穿在身上还算舒服。

      卸了妆,禾轻洲呆愣的看着镜中素净的脸好一会儿,脑海里却全是少年倒在地面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酒瓶子落地声,感冒时的鼻音,天公不作美的滚累,通通不似,无法言喻。

      窗外的月亮依旧安静,它的安静必定不是在为少年默哀,而是它本是如此安静。少年的死没有为这座城带来任何别样的情绪。

      “梁奉生……”她是从曹江易的口中听见他的名字的。禾轻洲想起他今晚的所作所为,冷静?好像又很吃不得亏,她实在是看不懂这个人。

      如果硬要说一个理由出来,那就只能是为了气曹江易故意而为之。

      这个理由太牵强。

      禾轻洲躺着床上深思了好一会儿,直至月上山岗,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禾轻洲热了隔夜的包子当作早餐吃,热腾腾的包子入口,瞌睡醒了大半。

      精神气儿回来了,脑子自然也灵光了。脑海中闪过昨晚在百乐门门口不小心听见的“地址”二字。

      禾轻洲心惊肉跳,来了草木皆兵的感觉,挪到门口,小心翼翼的趴在门上检查门外有没有动静。

      没有动静。

      她忽然想到什么,将信将疑,她出门
      打开了那个三年没开过的邮箱。里边覆着极牢固的一层灰,雾蒙蒙的灰尘上有一封信等待开启。

      禾轻洲左右环顾,没见到有人,便拿着信封回到屋内,嘴里塞着包子,腾出手来拆开信封——里面有一叠钱和一张信纸:

      亲爱的禾小姐:
      赔偿话筒的价钱过于昂贵,请你收下这笔钱,以补偿百乐门的经济损失。
      梁奉生
      一九三一年七月

      她粗略数了数这一叠钞票,别说赔一个话筒,赔十个话筒都绰绰有余了。

      先绝口不提写信人的字迹,她无意瞥见左上角的开头三个字……还有昨晚……

      !?他不会是想拿钱包养我吧! 想到这,盛夏天,禾轻洲硬是打了个寒颤。

      这种事儿在百乐门实在是太常见了,有些大人物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连妾的身份都不愿意给。

      迫使她两三口把包子塞完,拿起包就出了门。

      此时,梁府内。

      “你赔话筒钱哪用得着这么多?”浦庆用手肘戳了戳梁奉生:“你不是真看上那个歌女了吧?”

      “再话多代笔的钱就别想要了。”梁奉生举起手里的钞票。

      “诶,别,我不说行了吧。”浦庆眼疾手快一把抓过钱,全揣进了自己兜里。

      浦庆属于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越说越起劲儿: “不喜欢人姑娘,还给人这么多钱,谁信啊。”

       奈何梁奉生没空搭理他。素未谋面的妹妹这么黏人,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少爷,门外有人找你。”

      梁奉生这个角度背过去看向窗外,刚好能看见门前那片空地处,站着一位姑娘。

      “我出去一下。”他不放心,回头郑重叮嘱:“你别跟过来。”

      禾轻洲撑着伞站在梁府大门前,手里的钱就像烧红的煤块似得,她担心手上的汗沾湿了信封,于是想把信封暂时放回包里去。

      “禾小姐……”他一过来,就看见她在把钱往包里装。

      禾轻洲一脸窘迫的解释道:“我是想把钱还给你的,见你半天没出来,就想把它先放包里。”

      梁奉生眯着眼,看着伞下的人,眼睫轻颤,歪着脑袋想把伞稳住,伸手帮她把伞举了起来。

      有了那封信作铺垫,这一举动就显得不太清白,甚至有点暧昧。叫禾轻洲再次想起自己看似不靠谱的猜想,忙把钱从包里取出来,双手递给了梁奉生。“话筒是我砸坏的,不需要你来承担。”

      梁奉生看她的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我给你这笔钱,除了赔付话筒,还是因为想同禾小姐交个朋友。”

      禾轻洲被梁奉生的话噎住了。和她交朋友?原本准备好拒绝梁奉生的说辞,全都被这一句不着边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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