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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难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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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课生活正式开启,每天早上八点上课,中午十二点放学,一天就上四节课,语数英三门必修课轮流上阵。
秘香是习惯了,但对门邻居显然没经历过。
第一天补课就没来,班主任点到他名字无人应答,问曾卓奇:“知道陈沫怎么回事吗?”
曾卓奇摇头,“我今早给他发信息也没回我。”
可能是睡过了吧。秘香想。
曾卓奇说:“你问秘香,他俩邻居。”
猝不及防被点名,老何求解的眼神看过来,秘香淡定回应:“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老何应了声,点完名开始正式上课。
秘香给陈沫发了个消息问他怎么没来?
一直到放学才收到他的回复:【我请假了。】
正午没什么太阳,反而像是要下大雨的样子。
苏可可馋公交车站对面的拌粉,拉着秘香进门熟练地喊:“老板,两碗小份拌粉,加辣不加葱。”
老板应着,秘香又接了一句:“老板,再来一份大碗不加蒜的汤粉打包,等我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你再做吧。”
“好的,先坐哈。”
苏可可拆了筷子递她:“给谁带的啊?”
“陈沫。”秘香说:“他跟我说请假了。无亲无故,他能请假大概只有感冒了。”
拌粉端上来,苏可可搅着粉,说:“感觉你变得有人情味了。”
粉有点辣,秘香惊讶:“我平时很无情吗?”
“不是,我是说你对陈沫,终于有人情味了。”苏可可边吃边说:“你以前对他吧,总有种别来沾边的感觉,但现在更像是朋友之间的关心。”她顿了顿,又问:“你俩啥时候成朋友了?”
秘香也莫名其妙:“我啥时候跟他成朋友了?”
苏可可:“……”
苏可可套话技术一流,但秘香的防守也是滴水不漏。
两人吃了粉就要走,莫子琪却突然迎上来,笑着和秘香说话。
“秘香,我听曾卓奇说陈沫感冒了,我想去看看他,你方便带我去吗?”
秘香默了默,点头。
莫子琪笑着挽她的手:“谢谢你啊。其实我还挺担心的。”
苏可可笑了声却没说话,只是后来给秘香发消息说:【莫子琪也是厉害,陈沫都那么晾着她了,她还能上赶着过去,真的佩服。】
莫子琪喜欢陈沫几乎是公开的秘密,那个停电的晚自习,微弱黯淡的手机显示屏上,她曾见过陈沫拒绝了莫子琪的告白。
那时候她以为,每个告白被拒绝的人往后都会在陈沫的世界里安静消失,现在才发现,莫子琪跟其他告白者不一样。
她比所有人都要勇敢。
几个人搭公交,莫子琪跟秘香在九井湾下车,穿过小路就到遥临巷。
莫子琪左右看了看,说:“还挺近的啊。你们住哪一栋啊?”
秘香提着汤粉,下巴往前点:“很近,就前边五楼。”
这里是老小区,每栋楼七层,没有电梯。
陈沫刚从诊所吊了水回来就看到秘香和莫子琪站在他门前。
“怎么了?”
他突然出声吓了秘香一跳,打包的汤粉往后藏了藏,僵硬开口:“莫子琪听说你感冒了,过来看看你。”
他看向莫子琪,后者笑着说:“对……”
莫子琪翻了翻书包,掏出一袋药说:“我给你买了点感冒药送过来。”
陈沫没接,他手里还拎着诊所开的药。
莫子琪硬给他,“我买都买了,你就当有备无患吧。”
陈沫只好接过,说待会转账过来。
莫子琪笑说不用,陈沫开门,挺疲惫的:“我有点累,就不请你们进来坐了。再见。”
门一关,莫子琪看向秘香,这应该是陈沫第一次这么不给面子的拒绝。
秘香不好意思地说:“我爸妈没在家,屋里没收拾,下次再请你进来坐,拜拜。”
莫子琪还是保持着微笑:“没事,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
秘香进屋站了会,确定莫子琪走了之后才去敲陈沫的门。
陈沫刚洗过脸,热水滚过皮肤,让他病态的脸色变得红润,他眼睫毛很长,水渍未干,衬得他双眸湿漉漉的,有种脆弱的美感。
秘香不受控地想,他如果用这个表情在我面前哭一次,我一定会心软得一塌糊涂,什么好东西都想给他的。
秘香收回眼神,说:“老师发了试卷,我给你带回来了。”
陈沫侧身让她进来,秘香把汤粉放在他客厅的茶几上,然后从书包里翻出卷子给他。
他的脸色很疲惫,左手背上还贴着医用胶带。
秘香问:“感冒好些了吗?”
“嗯,退烧了。”
话到这里停住,说起来,他俩确实没有什么话题可聊,如果不主动靠近,陈沫也很少跟她搭话,此刻又因为感冒的原因,显得他整个人更加没精神了。
秘香决定不打扰,就要回家,陈沫又喊住她:“你放桌上的东西没拿。”
秘香回头看他:“给你带的。我妈说感冒的人不能饿肚子。”
她总是这样,说话前会先立好盾牌。
陈沫有时候也看不懂秘香,她好像很开朗可以随意玩笑,可偶尔看他的眼神却总是很冷漠,像在防备着什么一样。
陈沫搅动着碗里的汤粉,心里有块地方被砸出一个窟窿,哗啦啦填充着一团麻线。
下次,有机会的话。
要问问她,可不可以交个朋友?
陈沫的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睡一觉精神就足了。
早上踩点进教室,他的座位上已经堆满了零食和感冒药。曾卓奇对着他吹了声口哨,笑得很坏:“瞧瞧,听说你感冒没把这些小美女急死了。”
陈沫看着桌上的东西问:“都是谁送的?”
那这个范围就大了,上至高三,下至高一,就连班上的女孩子都有人凑热闹。
曾卓奇眼神看向了秘香的方向,陈沫顺着看过去,只看到她低头正好翻过卷子的背面,而她斜后方的莫子琪双手叠在桌上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对他笑。
他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进了课桌,拿出空白的数学测验卷开始从最后一题看起。
只是扫了两眼,一笔都没动。
曾卓奇问:“你咋一个字都没写?老师今天检查的。”
说着要把自己的卷子借他抄抄,结果陈沫说:“没什么好写的,都会了。”
“呵,看把你牛的。”
果不其然,当天老师检查试卷,见他一个字没写,也没说什么,站到讲台上讲了几个基础题,然后开始动不动点陈沫的名字。
“这个题有点难度,让陈沫同学来为我们解一下吧。”
“这个题有不同答案吗?陈沫,答案是多少?”
“陈沫,你有不同的解题思路吗?”
“陈沫……”
一堂课45分钟,半个小时都在喊陈沫。
他从容不迫地报答案,当场解题,毫无疑问没有错。
他每写对一道题,老师就在台下满意地点头,曾卓奇时不时冒一句“牛啊”,就连苏可可都咋舌,说羡慕陈沫的脑子。
只有秘香不以为然:“这么简单都不会?”
嘲讽拉满,中伤无辜。
一节课结束,陈沫坐在位置上看手机,正好刷到了康航的动态,他在澳洲参加冬令营,几个人穿着小西服合照一张。
曾卓奇正好看过来,瞄到了:“这美女谁啊?”
陈沫也没遮掩,大大方方说:“他们都是我以前的同学和朋友。”
曾卓奇笑得玩味,打趣果然在京州有人了,要洁身自好才会拒绝昭陵一切的桃花。
他的声音不算小,几道视线扫过来,陈沫皱了皱眉,摸出桌里的苹果堵他的嘴,“你吵死了。”
“嘿嘿,我开玩笑,开玩笑的。”
这种玩笑有时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秘香翻开词汇本,上面的字连同她的思绪一起漂浮着。
密密麻麻,乱七八糟。
那边仍然传来哄闹的声音。秘香抬眼看过去,他还在和曾卓奇说笑,话题已经换过一轮了。
好像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陈沫慢慢勾起一个笑容,没有什么特别含义,就像是熟人不方便打招呼时的一个礼貌微笑。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点头之交。
他们很像这种关系。
秘香收回视线,合上了单词本,苏可可问她怎么了?
她说:“吵,背不下来。”
陈沫垂下眼,曾卓奇还在他身边大喇喇地说自己买到了什么游戏皮肤,陈沫起身往外走。
曾卓奇喊他:“去哪?”
“小超市。”
终于安静了。
秘香趴在桌上,心里仍旧静不下来。
苏可可撞她肩膀:“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秘香摇头:“好累,第一次觉得学习好累。”
那种疲惫的语气苏可可第一次听到,摸着她趴在桌上的小脑瓜顺了顺头发,无声地安慰着。
良久,秘香问:“苏可可,这世上是不是也有无解的难题?”
“比如呢?”苏可可想不出来。
比如在一无所有的年纪喜欢上一个人,但你们连朋友都不是。
你明知道他只是一个过客,很快就要走,但你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
苏可可察觉到了她的难过却不知缘由,绞尽脑汁给她打比方:“嗯……比如圆周率吧,它不是无解,它只是没有尽头。”
秘香转头看她,苏可可笑:“高山一座座,尽头就在珠峰,难题再难,都会有一个标准答案。你现在碰到难解的题或许只是因为你用错了方法,毕竟解题思路有很多个,换一个或许就通了。”
秘香差点想哭,苏可可一脸惊愕,搂着她笑说:“靠,我这段话也太棒了!”
秘香被她逗笑:“这觉悟,苏老师当年作文只拿25分,真的是令人匪夷所思。”
陈沫就像是一道无解的难题,又或许不是无解,总有人会解开这道难题。她用错了方法,一步错就会步步错。
秘香不知道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但不管是谁,如果以后有缘见到那个胜利者,她一定会心服口服地去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