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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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程度和今天的程度……”
不破揉揉头发，抬起手臂时肩部的轻微酸胀提示他过去的数分钟内一动未动，不由得“哈”了一声，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迷惑还是感叹。
不由得想起“一日千里”，却又觉得荒谬得不太可能。
明明昨天还抓不住放箭的时机；今天却这么……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忍不住干咽一下。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射法，并非说笑。
……只是他没想到还会比之前更加震撼人心。
侧过头望向一边，“二阶堂？”
——说是弓道部的实际指导者也不为过。毕竟学校安排来的监督是从未摸过弓、比起和弓更熟悉钓鱼竿的普通教职员。
尽管部活外的交集不多，不破多少也知道二阶堂叔父的事。
据说是职业弓手，同时也是从小教导他的师父。
拥有正统师承的二阶堂比起部内的任何人都知道更多有关弓道的事。
不破叫他也是想听听他的想法，不过后者慢了半拍，才缓缓移开盯着靶前射手的视线，“啊。”
并非经过思考的回答，而是面对有人对自己说了什么的下意识答复。
虽然他身体半转过来，但仔细看视线停在虚空，往日里脸上浮于表面的笑容也不见踪影。
不破：“……唉。”
他叹口气转过身。
不远处造成此事的罪魁祸首正试图蛊惑水野在入部申请和团体赛申请上——谁知道她从哪里拿来的——签上名字。后者看上去精神恍惚，很难断定她是在完全清醒状态签下这些东西的。
不破：“……”
比起他的欲言又止，显然有人更加直接。
“昨天到今天，为什么一下能射中了？”
樋口慢吞吞道。明明是三年级的前辈，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小得多，说是国中生也不意外。
……特点是，从不看气氛，简称ky。
响眼疾手快从水野手下抽出那两张签好的申请，塌下肩膀松了口气。
她看向樋口……她射不中难道是她不想吗……。
对方一下被人从后方揪起领子。
“别给我乱说话，樋口，”部长荒垣侧对着她，“不用理他。”
被提起领子的樋口慢吞吞道，“只是有点好奇，状态差距可以那么大吗？”
她昨天射得真有那么差吗……亏她还觉得表现不错呢。
不过站在靶前毕竟看不见自己，一个人闷头猛练到底有所局限。
如果是上一次人生现在的时间点，听见这样的话搞不好又会大受打击，不过现在响也只是一边折好申请表一边耸耸肩：“哎呀，我学艺不精嘛。”
身后缓过神的水野忍不住作出反应：“……哈？”
水野昨天不在，没有看到她那支脱靶的箭。
只是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被另一句声音挡了过去。
“恭喜恭喜～”
二阶堂一掀兜帽，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微笑，环顾四周视线又停回响的脸上。
“你的早气治好了？”
他语调明快地问道。
心如同搅起泥沙的溪流，连他自己都不完全清楚为什么要这样问。
措手不及听到意料之外的短语，响下意识一顿，继而对上他的视线。
于是二阶堂明白，他说对了。
「早气」。舌尖上词汇的发音似乎还没褪去，来自叔叔茂幸短讯上的内容。
——但这不妨碍他状似熟稔地脱口而出。
带有「早」的词在弓道上永远不会带有正面含义。
尽管以前并未了解，结合响昨日的表现也不难猜出来，无非是有关过早放箭一类的射病。
无论是能注意到放箭时机不对而隐约感觉“遗憾”的不破，还是更关注中靶而认为“状态差距很大”的樋口，都未能触及她身上问题的核心。
……连同本人也敷衍过去。
他本来也只是感到好奇，于是向叔叔询问，并没有挑明的理由。
但他不该看见那风掣雷行一箭。
一般的学生射手只是维持好标准射型都很难得——毕竟比赛是射数比赛而不是射准比赛，无论是靶心还是边缘都算“中的”——因此不算严重的射型变形，也不会被特别重视。
但响拥有的，已经是在此之外的某种东西。
“势”。
游离于射法八节的动作之外，却又与其密不可分；是独属于她的认知、又被她投影于自身的无形事物……怎么可能，不强迫别人将视线停驻于她的身上。
那使他感到混乱。
没必要诉诸于口的言语也必须吐露，他无法抵御那股浊流般混沌的情绪。
哪怕要刺伤什么，也想吸引其注意。
但他诧异地睁大眼睛。
“……亏你能够发现，”响说。
她嘴唇和肤色都很浅，却偏偏有双浓得发黑的眼睛。在日光下粼粼波动，晃得人头晕目眩。
响好奇道，“我还以为学生里知道的人很少呢。”
不破指了指，“这家伙的叔叔是职业弓手，也算半个弓道通吧？”
二阶堂侧过头，“喂！”
……但怦怦作响的心跳声中，二阶堂听见自己的声音。
“你上次射箭时快了一拍——没法控制，不是么。”
他轻描淡写，不知为何未提及叔叔的事。
没必要做多余的解释而已，他对自己说。
他烦闷间对上响的目光。她的眼睛偶尔令人想起海面，有什么东西淹没其中。
响说了句什么，引得大家都笑起来。他没有笑。响看着他，神情仿佛在思考，又好像只是在盯着不存在的东西发呆。她对他说：
“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
响很难忘掉在桐先度过的第一年。
「早气」在弓龄不长的学生群体中知名度很低，但其实在桐先并非如此。
……以至于给她一种，一定可以被理解的错觉。
本部直升上来的队友们偶尔会谈起原本有希望超越藤原的一号人物。
——鸣宫。
据说是在比赛现场患上早气，症状愈演愈烈，最后一箭未中，赛后就主动递交了退部申请。
在议论中时常以“地狱名场面”出现。
到底是初中时的事情，热度很快消退下去。
再次听说鸣宫的事也没隔多久，他的学校比赛时和桐先对上，据说他还没能痊愈。
藤原不大喜欢有关于他前队友的议论，大家谈起时也都会避开他。
“真的很凄惨喔，小响，”队友向她描述时心有余悸，“我的话心态就直接崩了。希望这辈子都不要患上早气才好，对吧？”
响看过鸣宫那场被称之为地狱绘图的比赛录像。鸣宫本人或许无法注意，但从旁观的角度来讲，过早放箭的倾向很典型。
因为过早放箭，连箭矢都受力不足，甚至无法触及标靶，只得斜斜落入靶前的安土。
因此旁观者才会心生疑惑，[不那么早放箭不就行了吗？]
做不到。因为做不到。
响的早气倾向变得严重是在后背受伤以后，当时还没有那么明显，而是更多反映在扭曲的射型和歪斜的射。
于是就连指导老师，都以为她只是射型不算优美、基础不大扎实，但偶尔会灵光一现的初学者。
哪怕只是出于自尊，她当时也很难承认自己是从小学就开始练习弓道。
桐先再次大范围讨论起早气的事，是在县大赛上。
藤原失手脱靶和万次患上早气让大家万分震撼，与此同时，她听说鸣宫早气痊愈。
气氛阴沉的弓道场中，当时大概只有她由衷地感到高兴。
她以为监督一定会对早气重视起来，自己也终于不用胡乱摸索着为自己寻求解药。
她当时只知道早气是极难痊愈的心因病症，既担心自己真的患上早气，又抱有侥幸，认为状态失常说不定是其他的原因。
社团活动的弓道场即使她期待，又使她恐惧。
桐先弓道场里女生男生练习的两侧分别设有电子屏，轮回滚动更新当天的射数排名——有段时间她一看那张屏幕，就感到胃在痉挛。
然而“万次患上早气”这件事甚至没维持过24小时。
难以描述她当时的震惊——第二天一踏进弓道场，就是听说万次的症状已经基本痊愈。
“早气也没有说得那样难以痊愈啊。”
部员们都纷纷松了口气，互相笑着打趣。
“都怪监督之前说那么严重，还以为是什么呢。结果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好了……搞啥呢……”
那之后她状态每况愈下，直到背部受伤。
如果当时有人能像二阶堂那样点出她的状况，无论是好是坏，也都能带给她些勇气、提前结束那段浑浑噩噩的状态吧。
可惜。
可惜她“心”的才能不足。可惜期望的人并未出现。
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她说除妖师治不好她。其实别人也救不了她。
上一次的那时她只是还尚未明白，能医治好她的，只有她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