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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戏院惊魂 ...

  •   不知不觉,殷玄走了已有半月,这一年的夏天也迎来了尾声。

      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仿佛要在仅剩的日子里尽情释放热情、燃烧生命。

      接连下了三日雨,水势渐涨,不时有周边浮桥被水淹没的传闻,就连京城的护城河都达到了十年来从未有过的高度。

      这一日终于放晴,卢筠清一大早就收到盛念纯遣人送来的信,邀她去戏院看戏。

      原本也叫了裴云舒,可惜她临时被皇后叫到宫里聊天,便只剩卢筠清和盛念纯一同前往。

      临出门时,小白忽然咬住她裤脚,不住摇尾,似是哀求带上它。卢筠清心有不忍,想到盛念纯也是喜欢狗的,就抱它上了车。

      街道两边的树叶被连日来的雨水冲刷得无比干净,油亮可爱,树下是湿漉漉的草丛,草丛中点缀着蓝紫色的牵牛花、粉色的樱草、黄色的月见草……

      车子在悬挂着“镜花阁”匾额的阁楼外停下,两人下了车,便有两个穿着黄色衣衫、梳着一样发髻的侍女引入阁楼,同时有戏院的小厮牵马去吃草。

      怀抱小白步入阁楼时,卢筠清抬头看「镜花阁」三个字,暗赞这名字取得好。

      古代戏曲和现代电影一样,皆为人们提供一段幻想故事,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不正是水中月、镜中花?

      来了才知道,今日盛念纯包了场,偌大观众席上除了她们俩,再无旁人。

      台上正在讲一出苦命鸳鸯的故事。

      男女主角两家世代交好,自小情意相通,男方一朝家道中落,被未来老丈人厌弃。为将女儿嫁入高门,做父亲的不惜假借人手毒害了男方,将一张如玉面孔毁了容。

      因此,男主演到三分之一处就戴上了面具,颇有几分琼瑶鬼丈夫的味道。

      谁知女方并不在意,仍旧坚持要嫁给男方,老父亲没办法,便只能以征兵为由,将男主弄去战场,诈称死亡,骗女嫁人。

      演到男方要去战场时,演员在台上动情道:“你我之间的情思,就像那奔腾不息的流水,遇到巨石,被迫分开。可总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见,再次融为一体…… ”

      男演员的声音颇有磁性,好听到几乎能媲美现代声优,女方则胜在资容秀美,掩面而泣时颇显楚楚可怜。

      恋人已死,女方无奈嫁人。谁知出嫁当日,胡人攻城,新郎官抛下她逃命,此时,一戴面具的男子现身相救,一人对打一群胡人。

      那五六名胡人演员上台时,是从侧墙破窗而入的,哐啷一声巨响,碎窗棂撒了一地,把卢筠清和盛念纯吓了一跳,小白也跟着叫了两声。

      卢筠清立刻拿手捂住小白的嘴,这才才反应过来,方才是舞台效果。

      戏院老板当真舍得下血本。

      配角上台时,男主也悄然换了人,若仔细看就能看出,虽然身高差不多,但这场打斗戏中的男主更健壮结实些。

      卢筠清明白了,这是武替。

      故事演到此处,盛念纯不住拿帕子擦拭脸颊,抱怨天气太热了。

      毕竟是夏末,古代没有空调、风扇,又兼戏院环境封闭,卢筠清也觉背上一层薄汗。

      两人商量之后,决定让各自的侍女结伴去买凉豆糕和玫瑰酪。

      大概是演出太长了,小白开始坐不住,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卢筠清开始后悔,不该心软带它出来。

      小白忽然一蹬腿,跳到地上,沿过道一溜烟向前跑去。

      “小白,回来,哎!”

      卢筠清急得直跺脚,跟盛念纯说了一声,转身就去追小白。

      舞台左侧堆着厚重帷幕,帷幕后露出一条窄小通道,小白的身影闪入其中,不见了。

      卢筠清着急地跟上,掀起帷幕一角追上去。

      一进去,光线立刻暗下来,过了足有半分钟,才慢慢看清周围。

      这是一条小过道,过道右侧是高高的舞台基座,是大木块搭乘的架子,略显简陋,过道左侧堆放着灯笼、旗帜、木头雕刻的马等杂物,想来是存放道具的地方。

      舞台上的脚步声放大数倍传来,隆隆似雷响。

      她小声轻唤,“小白,小白,乖,快过来。”

      往常她只要一唤,小白就会立刻跑到她身边,今日却一反常态,她等了足有两分钟,小白也没过来。

      前方传来窸窸窣窣身影,接着,一抹白色身影闪过,卢筠清只好向前走。

      前方,小白身影消失的地方还有一个房间,里面胡乱堆着更多杂物,似是很久没用过了,房间一侧的高处开了一扇小窗,有光线从窗户射进来,反而比外面亮一些。

      借着亮光,她看见这里有油漆剥落的断腿桌子,有只剩一半的之字形屏风,还有丢在地上的拨浪鼓和虎头鞋,所有的东西上都有一层浮尘。

      终于在屏风后面捉住了小白。

      卢筠清把它抱起来,正想教训几句,忽听外面传来动静。

      不是寻常的脚步声,而是杂乱又急切的声音,有人怒喝几声,是她听不懂的话,然后便响起打斗声。

      声音越来越近。

      她下意识蹲下,捂住小白的嘴,透过破旧屏风上的窟窿向外望去。

      五六个男子正围住一个男子,发动包围式攻击。

      处在中间的男子一对多,却丝毫没有落了下风。敌人一剑砍来,他侧头灵活避过,紧接着挥动拳头打在对方天灵盖上,那人闷哼一声瘫在地上。

      又有一人发动攻击,手里拿着弯刀模样的武器,像收割稻穗一样来勾男子的脖子,谁知男子动作更快,一手捏住对方的手腕,使其不能动弹,另一手捏住对方的脖子,轻轻一转,那人的头就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男子扔掉这个人,就像扔掉一团破布。

      这两个人是死了吧。

      堂堂「镜花阁」,舞台上演出还在继续,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杀人事件?

      卢筠清一动也不敢动,屏气凝神,生怕自己一点细微响动被对方察觉。

      又有两人同时发难,只见那男子腾空而起,飞起两脚踹向两人心窝,与此同时,一道光线打在他脸上,照出鲜艳油彩,卢筠清这才看清,他戴着面具。

      一瞬间全身血液几乎冻住。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舞台上的男主替身。

      男子手中寒光一闪,短刀划过对手咽喉,一道鲜血飞溅在她面前的屏风上,血迹如小蛇,缓慢向下爬,鼻端嗅到淡淡血腥味。

      她强抑住想吐的感觉,一边收敛呼吸,一边捂紧小白的嘴。

      一分一秒长似一个世纪,终于,等到男子对战最后一人。

      最后的时刻来领前,两人有几句简短对话,但卢筠清完全听不懂。

      她已大概明白,这些人多半是异族,只是不知是西边的奚族,还是东边的迟国。

      空气中响起骨头断裂的声音,接着,一切重回寂静,只有男子规整有力的脚步声,移向门口。

      快出去,快出去。

      卢筠清暗自祈祷着,大概是太紧张了,捏疼了小白,小白哼唧了一声。

      这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男子的身形在门口停住,转身走过来。

      屏风上映出他高大身影,越来越近。

      他终于停住,屏风上映出宽阔肩膀轮廓,屏风下能看见黑色的鞋头。

      卢筠清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

      今日怕不是要死在这里……

      为什么还没人发现这里的动静?念纯怎么也不来找她?桃叶买吃的回来了吗?

      屏风被轻易推到一边,面前再无遮挡,她不敢抬头,抱着小白下意识向后靠,背抵住冷硬墙壁。

      男人似是愣了片刻,接着,在她面前缓缓蹲下。

      眼中残留的杀意,在看清她面孔的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和无限欢喜。

      肩膀和胸口因激动而微微起伏。

      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拉她起来,却见她整个人因害怕而发抖,眼神移向地面,并不看他。

      是了,他刚在她面前手刃数人,她焉能不怕?

      她浅蔷薇色的丰润唇瓣微张,贝壳般上齿咬住下唇,整个人如一条绷紧的弦。

      他的手停在半空。

      “别怕,我不会伤你。”

      嗓音低沉柔和,与刚刚杀神一样的行为判若两人。

      得了承诺,卢筠清缓缓移过视线,终于敢看向他。

      他仍戴着油彩面具,看不清面孔和表情,一双锐利的眸子却极为澄澈,眼底是一片柔软。

      大约是吓傻了,她对着这双眼睛竟生出似曾相识之感。

      “我并非弑杀之人,方才为人所逼,不得已而反击。”

      这话听起来像在解释。

      可他为何向她解释?

      她不解地看向对方,对方凝视着她,眼中竟浮现一丝笑意。

      外面忽然传来嘈杂响声,越来越响,大约是有人过来了。

      他深深看她一眼,直起身子,向门外走去。

      小白忽然挣脱她的手,跳到地上,追到那男子脚边,边摇尾边打转。

      第一次见到小白对自己以外的人这般撒娇,卢筠清纳罕又尴尬。

      男子弯下腰,拍了拍小白的头顶。

      “它的腿恢复得不错。”

      这句话,显然是对她说的。

      那人转过头,目光越过一地杂物和死尸,落到她身上。

      “今日能遇见你,我很开心。”

      “卢小姐,再见。”

      卢筠清的心砰砰地跳起来,男子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此后,她再未在京城中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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