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浮萍沉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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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像吃人，这种情况师韫之倒还是第一次见，不过飞升前听师父讲过。
“石塑制人，久之吸食日月精华成魔，自认与人无异，仿人习性，以食灵魄为生……”
午后空气微燥，令人心生困意，红衣少年单手支头酣睡。眉心一点朱砂，如瀑般的黑发高高束起。小嘴动个不停，不知在嘀咕什么。
师韫之见师父拈着须走近了，用腿踢了踢他。可他只皱了皱眉，换只手撑着头继续睡。
师父已经走到了他们桌边。
……你自求多福吧小师兄，作为师弟，我会为你默默祈祷少挨戒尺，少扫几天山门的。
师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他打了个机灵，猛地睁眼弹起，总算大梦初醒。
“糖人，呸！师父，怎……怎么了。”他嗑嗑巴巴道。
师父和善地笑着，道：“花明驿，梦到糖人呀。你说说，我刚才讲了什么？”
“呃呃……那个，石像也要吃饭，不，是吃人……”花明驿的头低了下去，不敢直视师父可怖的眼神。
周围的师兄早已习惯此场面，波澜不惊，唯有刚来的最小的师韫之在极力憋笑，满脸通红如熟透的柿子，快憋出内伤了。
“呵呵。”师父冷笑两声，“后面呢，不知道了呀，那就罚你扫一个月的山门。”
“不要啊师父！”花明驿哀叫道。
师父扫了一眼师韫之，见他面色异常，慌忙问道：“小七怎么了？”
“没事，太热了憋的。”
“哦，没事的话你来答一下如何阻止石像吸食灵魄，答错了帮你六师兄一起扫半个月山门。”
师韫之：？
他偷偷动用灵力操控身边的小块破布，避着善缘教众人的视线飞到石像头上，粘住了它的嘴。
探出一抹神识，那些被石化的人们渐渐好转，暗灰色从身上褪去。
没错，就是如此简单。
石像吃人其实是在吸收人的精气灵魄，灵魄被吸收干净就会被同化，与石为伍。
它们吸收灵魄的唯一入口只有嘴，人要吃饭，它们也要吃“饭”。只要堵上它的嘴，阻止其吸收灵魄便无碍了。
成魔的石像体内会衍化出拳头大小的石核，类似于人心，是最重要但脆弱的地方。
等潜伏进去得尽早处理了石核，免得它又衍化碍事。
教领见无人石化，气呼呼地甩了一鞭子，脖子上青筋突起，宛如细蛇蜿蜒。仿佛是因为杀戮没有如愿而变得狂躁。
他极不情愿地扯了扯嘴角：“算你们好运，一帮手无寸铁之力的小羊羔竟然扛过了主神的洗礼。”
“都给老子起来！不要以为过了第一关就万事大吉，好戏现在才开场！”教领嚇嚇笑着，狂野的笑声在堂内回荡，“只有在我这根鞭下活着，才算过关。往年挺下来的人屈指可数，你们也逃不过，哈哈哈！”
“点谁好呢？就你了！”他眼中欲望流露，迫不及待地大跨步往人群后走去。
人们俱怕地避开他，自动让出一条道。全都低下头，存在感降到最低，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唯恐自己成了泄愤的工具。
他们都清楚，越在前面抽得越狠，更何况那教领此时正在气头上。
大堂内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寂静无声，只有石像似笑非笑，玩弄地旁观着谁会成为这场戏的“主角”。
“就你了！”教领戏谑大笑。
教领随机拽起一个瘦小男人，粗鲁地摔到地上。男人惊恐得睁大双眼，跪地求饶，哆哆嗦嗦道：“大人！大人手下留……留情！求……求求您了！求求您了！”他每说一字便磕一个头，不久额头便渗出鲜血。
他想起了生平所听的好话，对教领阿谀奉承了一遍又一遍，教领没搭理他，陈旧的柳鞭高高扬起——
啪！啪啪！
“啊！救……救救我……你们救救我！啊！求求了！救救我啊！”
鞭策声、喊叫声、求饶声在大堂环绕，在每个人的耳边徘徊，深深烙印在他们的内心。
啪啪！啪！柳鞭挥舞于空中，带起丝丝风声。
他托着浑身血鞭的身体匍匐到他们的脚下，他们只是同四壁雕画的神佛一样，冷眼旁观。
他想抓住他们的脚，他们急忙避开，生怕下一个羔羊就是自己。
啪啪啪！啪啪！
“呵嗤……呃……救，救命。”他的声音弱了几分，嘴里不断往外吐污血。
他拼尽力气抬头看眼前的紫衣人，最后一次，抱着绝望的心态伸出手。他有预感，只有这个人不躲他，一定能救他！
紫衣人蹲下身，抓住他满是泥土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
“别怕，没事了。”
紫衣人将他拉起护在身后，握住了教领气急败坏抽来的一鞭。
轻轻动用灵力，柳鞭烧成灰烬。
教领见武器已废，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竟敢威胁老子！”一语未了，挥拳砸向紫衣人。
紫衣人不慌不忙侧过身，顺势扭住他的肩膀，没用灵力，轻飘飘一拔，竟生生把他的右手拔了下来！
血溅了一地，与瘦小男人未干的血迹浑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啊！好疼啊！我的手！”教领疼地整张脸皱在一块儿，不顾形象和肮脏就在地上打滚，衣服沾满血污尘土，狼狈不堪。
原本贴壁而站的面具人见状纷纷涌上前，还没接近中心，紫衣人便从悬挂腰间的袋子里掏出块令牌。
他朗声笑道：“呵呵，主教传教士路枳，特来考察！”
“对了，刚刚那个挨打的人是我手下，奉命隐藏在人群中。”他顿了一下，仿佛认真思索，继而琢磨道，“你们应该不会怪我们的吧。”
众面具人：怎么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教领赶忙从地上爬起，连连道歉，也不处理肩上的伤口：“是小人有眼不识珠，冲撞了二位大人，对不住对不住，小人任凭二位大人处置。”
瘦小男人闻言，趁机“狐假虎威”嘟囔道：“任凭处置～说得好听。”
“小人有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罢。”
“哼！”瘦小男人冷哼一声，拍了拍衣摆上的灰，教领立马会意，给距离最近的面具人使眼色。
面具人着急忙慌地跑入石像后的暗道，快速折返归来时手上端了一套黑衣和一罐膏药。
普通样式，估计顾及是主教的人衣服上也没有标志暗纹。
教领夺过盘子，用仅剩的左手捧着，殷勤地开口：“上好的金疮药，不如让小人为大人涂抹治疗？”
“不用了。”路枳被他谄媚的语气恶心到了，一把接过盘子，“剩下的人我都看过，符合标准，可为主神所用。把这些信徒安顿好，不能打骂。”
人群躁动，皆为死里逃生欢喜。
“我们还有事，过几日再来。”路枳说着，领着瘦小男人往回走。
等差不多到出口了，路枳忽然停下来，他猝不及防撞上前面的人。
路枳转过身，眼中依然带着笑意——
“师弟，演得挺好啊！”
没错，那个瘦小男人就是师韫之，那是他易容后的样子。
之前的一切都是演给他们看的，他也挺意外，竟然碰到了六师兄。毕竟这吊儿郎当的气质也是脱俗，很难不让人认出来。
师韫之正好奇师兄此行目的，他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道：“善缘教横行，天君特派我来助你。”
天界的人办事大多是孤狼（因为事多人不够），除非大问题难解决才派多个。
路枳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又掏出一件黑斗篷，递给师韫之：“给，我拉你的时候传输灵力顺带把伤治了。那帮人给的东西咱可不敢用，得毁掉。”
师韫之瞥了一眼他挂在腰间的令牌，好奇地指了指，问道：“你这哪来的？”
“哦，路上碰到了一个传教士，他作恶多端，我废掉他的武功顺带抢……赢了这令牌。怎么样？厉害吧。”
……师兄你确定是赢的不是抢的？
“快把斗篷披上，外面冷，你看看这衣服被抽烂成啥样。”路枳嘱咐道，盯着师韫之披上斗篷。
夕阳西下，天边泛着抹抹酡红，往外晕染。两个人如当年一样并肩走在落日下，赶在暮色降临前看火烧云。
变幻莫测，绚烂至极。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浮萍沉世（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