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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见青山 ...

  •   认识谢青山的时候,是在我十二岁的生日宴上。

      那时候的谢青山二十岁,却已经是征战沙场的常胜将军。

      “你就是苏伯的小儿子?”男人背着手,上下打量着我,调侃道,“怎么瘦的和只猫似的,苏伯不给你喂好点?”

      我躲在母亲身后,睁着漆黑滚圆的眼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

      男人长得高大,我的脖子都仰的酸了。

      谢青山一身戎装,腰间配着一把黑漆漆的手枪,胸前的徽章闪闪发亮。

      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似乎是发现了我在偷看,男人蹲下身,近距离地贴近:“你躲什么?怕我啊?”

      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弹药味。

      我从没有闻过这种味道,新奇的同时又有点害怕,于是将脑袋全然掩在了大人身后。

      男人低低地笑,起身:“还是只胆小的猫。”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谢青山。

      也是这一面而已,我便彻底“怵”上了谢青山。

      后来我常在报纸上见到他,男人神态英武,军装板正。

      报上的标语总是:谢少将再领战功,谢少将或将提干,谢少将收复失地......

      我看着报上的人,不见初见那天的一点戏谑之色。

      我的身体向来孱弱,父亲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何况是在这样的世道里。

      于是,在我十七岁时,将我送进了军队里,好好锻练筋骨。

      母亲哭了好久,叮嘱我要好生照顾自己,等长假后就把我接回来去读书。

      在家的清闲日子过久了,我倒还是挺想去军队里玩的,所以并没有什么不情愿,高高兴兴地跟着父亲上了车。

      直到父亲将我送到谢青山的手里,我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父亲同男人打着招呼:“小儿就麻烦谢少将了。”

      “小事情,苏伯放心。”谢青山礼貌地点头,垂眸看我,没有再出声,那双剑眉往上轻挑。

      我能解读这个眼神里的不怀好意,抓着父亲的马褂想临阵脱逃:“爹爹.......”

      父亲向来没有母亲好说话,当然不会心软,严肃地叮嘱我:“好好跟着谢将军练,不许躲懒。”

      “放心吧,苏伯,我会好好照顾小公子的。”男人笑着,唇中的一对虎牙明晃晃。

      父亲就这样放心的离开了,独留我一个人还有一箱行李。

      我都不敢抬头看谢青山,提着箱子支支吾吾:“我...我......”

      “小猫长那么大了。”

      我低着脑袋,只见穿着军靴的长腿朝我而来。

      抓着行李箱的皮把手,我鼓足勇气开口:“我不是小猫。”

      男人低低地笑,微微俯身,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伸过来,提走了我的皮箱子:“还是只有脾气的小猫。”

      我只觉手上一轻,后知后觉的望着已经被提走的箱子:“我可以......自己来。”

      “跟着我走,小猫。”男人不理会我的言论,提着箱子大步流星的往营帐外走。

      我被安排在新兵营里,和几十个人一起同吃同住。

      军营的条件艰苦,菜汤里,常常都伴着黄沙。

      每日清晨,军队就会开始晨练演习。

      我不擅舞刀弄枪,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过。

      第一次举起大刀的时候,手臂止不住的颤抖。

      倒不是因为害怕,纯属是因为手臂没有力气。

      负责带我们新兵的老士兵对我及其不满意,又因为我算不得是真的新兵,所以常常讥讽:“少爷就好好在家当少爷,别出来让我们陪着玩。”

      不蒸馒头争口气,我偏不想叫人看瘪。

      于是总在夜深人静时,在军营后方的一片芦苇荡里举着大刀练习。

      “小猫,大刀不是这么甩的。”

      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声音,吓得我手一滑,大刀摔在泥地上。

      躺在芦苇荡深处的谢青山,起身,朝我缓步而来。

      “你偷看!”我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只觉脸都丢光了。

      “明明是你在这扰我清梦。”谢青山将那把无辜的大刀从地上捡起,“刀只能落在敌人的头上,不能落在地上。”

      大刀在他的手里,轻的好像只是个空壳。

      男人随手一挥,便扬起一阵清风。

      漫天的芦苇也随之摇曳。

      “我教你刀法和打枪,你教我读书写字,如何?”他将刀把随意的往泥地上一杵。

      我看着,只觉泥地似乎要被戳出一个口子。

      “你不认识字?”

      “认识,写的不大好。”

      后来我才知道,谢青山十五岁便和哥哥一起入了军营,没有再上过学堂。

      我本不想答应,却又实在觉得自己这样练下去,总归是没什么章法,事倍功半。

      只好答应下来。

      我怕谢青山,从小就怕。

      我也不知道怕他什么,只记得幼时,这个比我大上许多的家伙,总是爱逗我。

      见他过几面,他便躲在门后吓过我几次,还总是爱“小猫”“小猫”的叫我。

      我明明叫苏九安!

      他长得又好大一只,像是一拳就能把我锤瘪,少时,每每看他,我都觉得脖子要仰断了。

      可他又总是在年节或是我的生辰,给我送难寻的图册,新奇的洋玩意。

      但并不妨碍我还是怕他。

      直到,我开始教他认字,学诗。

      犹如鬼煞般的谢将军,生疏的举着钢笔,歪歪斜斜地在纸上抄着我写下的诗句:“啧,这诗,怎么就唯有泪千行了,他流眼泪能流一千行啊。”

      “这是夸张,一种修辞手法。”我无奈的解释着。

      “是挺夸张的。”

      “......”

      不过,无奈这样的事情,也是相互的。

      在我第一次使枪被后坐力崩的摔在他身上的时候,谢青山想必和我一样无语又无奈。

      他笑我不会使枪,我笑他只会用蛮。

      也算是相抵了。

      渐渐地,他也能对着我吟出几首诗来。

      我也不会在被后坐力崩的枪口乱歪。

      渐渐地,我好像,也没有那么怵他。

      快要从军营离开的前两天,边关告急,在城内驻守不过两月的军队开始重整出征。

      那天夜里,谢青山帮我收拾好行李,预备着送我回城。

      我们一起,躺在芦苇荡下看星空。

      身边是蝉明与蛙声。

      如果不是不远处有马蹄和演习的枪声,我会忘了,明天这支军队就要赴战场。

      侧过脸,只见叼着芦苇梗的谢青山,那张年轻的面庞,配着一双英气的瑞凤眼里,却覆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我记得,他比我大快八岁。

      左不过也才二十五岁。

      忽然很想问他:“要是没有战争,你会想做什么?”

      “想当作家,用笔杆子救国。”谢青山芦苇梗抓在手里把玩,眼里的阴霾似乎在谈到这个话题时候,散去了一些,“然后和小猫你一样,出口成章。”

      “我不叫小猫!我叫苏九安!”我憋红了脸,再一次强调。

      “我知道,‘忆长安,九月时,登高望见昆池’。”男人晃着手中的芦苇,颇有强调的念出了这句诗。

      我很意外,他这个一首诗要读二十多回才能背下的笨蛋能记住我偶然提过一次的诗。

      “九安,久安,好意头的,好意头......”男人敛下眸,说不清的意味。

      凉风一吹,语间似乎也变得感慨。

      “听苏伯说,要送你去学医?”

      “嗯,爹爹说,乱世当道,学医救人,是正道。”

      男人玩笑着开口,举起双手看:“我杀人,你救人,还挺配。”

      “胡言乱语的。”不知为何,我直觉耳根有些发烫。

      随后,是长久的缄默。

      我看他长久的举着双手不放下来,有些不解:“你在看什么?”

      “明明才洗过,我却觉得上头都是血。”他仍旧举着手,指尖微颤,“好像怎么也洗不干净。”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谢青山。

      心口竟然觉得有些发麻。

      “哪有血,才没有。”我将他举在半空中的截下,抓在手心。

      不知道是在风里摊开吹了太久,还是什么原因,他的手好冷,从手心冷到指尖。

      我用力的裹住,想把它捂热。

      谢青山将眼神投过来,落在我的脸心上。

      眼神滚烫,烧的我脸疼。

      “谢青山。”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大名。

      “诶,你怎么没大没小的。”

      “你是不是也会怕。”我不理他,自顾自地问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见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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