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生存日记》金色仲夏夜

32、猫眼里的女人

　　头发如流沙快速缠绕张小沫裸露的脚踝，她吓得手中的小夜灯哐啷砸在头发堆里。

　　乌泱泱的长发见到光芒像尾蛇缩回退散，小夜灯竟然救了张小沫的命。
　　张小沫钻回阴冷潮湿的被子里，裹着头全身瑟瑟发抖，她大睁着眼睛死死盯着门外等待天明。

　　门外没有再传来声响，张小沫缩进被窝里一夜未眠。

　　光线从窗帘外投射进来，艰难的一夜后终于天光大亮。

　　张小沫眼睛酸涩，挂着两个大眼袋开门出去。
　　她试探着在客厅叫，“妈妈你在家吗？”

　　整个房子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看来张母是出去了。
　　张小沫在双开门冰箱上看到留言的便利贴。

　　【小沫，我去医院照顾你爸了，厨房里有给你准备的饭菜，肚子饿了就热热。】
　　【千万不要出门！千万不要出门！千万不要出门！！！门外很不安全，出去你会死的！】

　　张母留下的便利贴强调了三次不能出门，门外难道有怪物？
　　规则怪谈里也说了家门外不安全，尤其医院里很危险，爸爸会杀了自己。

　　张小沫穿着毛绒拖鞋啪啪啪往客厅外的窗户看，铁栏杆外面烟火气十足，摊贩和顾客讨价还价、路人汽车来回的画面在她眼前徐徐铺开。
　　联想到昨天张母强迫她吃血大肠变异，她觉得张母的便利贴不一定是真实的。

　　张小沫去开家门，发现打不开，门外有一道铁锁链连接。
　　张母早上出门竟然反锁门，就是怕张小沫离开家门。

　　家里像是个密不透风的铁笼，让张小沫插翅逃难。
　　张小沫返身回客厅，垃圾桶里换上了新的垃圾袋，看来梨花的尸体已经被张母处理掉了。

　　张小沫心情沉重哀叹一声，恰巧肚子咕噜噜折腾响起来，昨天晚饭都没吃几口。
　　她往厨房里去，电饭煲运转保温亮起橘黄色的灯，闻起来特别香，让她的肠胃蠕动的厉害。

　　好饿，好想吃。

　　打开电饭煲，锅里煨煮一锅黑糊糊软烂烂，一堆不知道什么玩意的肉。
　　看形状有点像昨晚剩下的猪大肠，张小沫觉得不会是，因为昨晚她拒绝吃猪大肠，张母当着她的面狼吞虎咽吃下，咀嚼都没有咀嚼，吞吃入腹。

　　张小沫嫌恶离开厨房，准备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可吃的。
　　冰箱上下两层摆放满了红艳艳鲜活的大块肉类，不知道是猪肉还是牛肉，看起来新鲜异常，像是人刚刚从菜市场精心挑选回家的。

　　张母一早上去菜市场买的？
　　张小沫内心隐隐猜测，但是她确实不敢碰。

　　冰箱里还有过期的牛奶吐司面包，生产日期2023.6.19，看来是她还没去工厂打工前买的。
　　张小沫也不顾吃了过期面包会不会拉肚子，往面包片上涂抹草莓果酱，连带着过期的牛奶一起放进微波炉里。

　　张小沫啃着香软的面包，打开客厅的电视打算看看早间新闻，这边的新闻频道是不是和之前的一样，以防误入另一个鬼魅世界。

　　早间新闻七点半开场，主持人表情沉重主持。

　　【近日连海新城又发生凶杀案，受害者死状凄惨，和先前被害者受害特征相似，被剜大腿两侧和肚皮上的肉，警方初步断定是同一位刽子手所为，这是一起恶性连环凶杀案。】
　　【请各位居民，尤其是莲花镇附近的居民，外出注意防护，尤其遇到身后悄悄尾随的陌生人，请提高你的警惕！！！】

　　新闻画面里给死者打了马赛克，但是还是能模糊看到受害者尸体的惨烈。
　　死者肚皮肉剔除，腹腔里的五脏六腑隐约可见，大腿两侧血肉模糊一片，隐隐可见白骨裸露。

　　这些部位是动物身上最嫩肉质鲜美的部位，同样也是人身体上最肥嫩的部位。
　　新闻联播很快播报下一条新闻。

　　张小沫手里的牛奶打翻，掉落在茶桌上。
　　她打了个寒颤，莲花镇就是她家住的镇子，这么说手段残忍的凶手就在她的附近。所以规则上的不要出家门，家门外很危险是正确的？
　　夜晚杀人凶手就在镇子上游荡，寻找下一个羔羊猎物。

　　所以张母提醒她不要外出是真的？张小沫内心犹豫不决，吃完了过期面包在客厅踱步。
　　她连带着对冰箱里大量的动物肉产生了怀疑，那些肉会不会是凶手带回来的,凶手会不会是异化的假母亲。

　　白天的时间加速流逝，张小沫愣神的功夫，窗外的摆菜卖菜小摊贩离开。
　　客厅的摆钟快速转圈，不知不觉时间已到五点半，房门外咔哒一声铁链甩动的声音，随后是砰砰砰篮球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张小沫以为是张母回家，结果等了一会，并没有开门，看来是别的不速之客。
　　她眼睛凑近猫眼，看看是谁在门外捣鬼，猫眼外没有人的身影，还是传来砰砰砰的奇怪声音。

　　张小沫揉揉眼睛，继续看去。
　　猫眼里此时伸出了一只血手，手上的指甲盖被一片片拔掉，露出粉白的肉指。

　　手趴在门上，整个人一点点往上爬，露出那张张小沫熟悉的脸。

　　“文姨？”
　　张小沫因惊讶嗓子微微失声，文姨是她隔壁对门的邻居，比她妈的年纪小一点，对她很是照顾。

　　邻居文姨表情惊恐，瞳孔涣散，想来是要求救，难道是遇到新闻播报上的连环杀人犯了？

　　张小沫手按在门把上，想要开门的手顿住了。
　　她看到文姨双手屈行，两条腿在灰色的地面上拖出血痕，文姨的肚皮上鲜血淋漓，失去了一大块肉。

　　这作案手法就是那名连环杀人凶手！
　　张小沫圆睁着一双眼睛，手指按上乌黑长发上的蝴蝶发夹，梦蝶自从归家后毫无动静，像是一件华美的装饰品静静插在发间。

　　文姨喉头发出嗬嗬嗬的惊恐叫声，没有指甲盖的血手指指向陈旧的楼道间，楼道里发出尖刀碰撞铁栏杆的声响，叮铃当啷混合着鞋子踩在水泥楼梯上的声音，一步步像是踩在张小沫的心扉上。

　　凶手上来了！

　　凶手全身包裹在黑色的斗篷里，脸上带着银质面具辨不出真容，手上是明晃晃的尖刀刺向地上像条美女蛇的文姨。
　　张小沫遮住猫眼大喘气，不敢看猫眼里残酷血腥的画面。

　　门外传来嗬嗬嗬的求救挣扎声，还有尖刀刺进皮肉里钝钝的闷重响声，如刀捅破装满血的塑料袋，黏稠的血浆喷薄出来。
　　张小沫捂住口鼻，不敢喘息，要是被门外的凶手发现，同样她也会死。

　　过了不知多久，门外毫无动静。
　　张小沫耳尖却听到门外锁门的铁链晃动起来，凶手发现她了？

　　张小沫躲进客厅沙发底下，看着房门缓缓的打开，一只带着泥沼的鞋子首先跨入干净整洁的客厅。

　　张母挎着菜篮子，扶着腰大口大口喝起凉茶起来，她的脸颊和卷曲的头发上被汗水汗湿。
　　她的黑色裙摆上有星星点点的彼岸花盛开，像一场华美盛大的杀人宴会。所杀一个人，就会在裙摆上笼罩上艳丽的光辉色彩。

　　张母裂开嘴角，轻声喊道：“小沫，你在哪里？”
　　她四处张望，最后视线定格在张小沫藏身的沙发。

　　张小沫再也忍受不了，冲出沙发，往大门的方向跌跌撞撞跑去。
　　张母黑色裙摆上的是鲜血，只怕杀害文姨的凶手就是冒名顶替的母亲。

　　张小沫在进行一场豪赌，门内的张母是个定时炸弾，随时可能杀死她。规则里门外的世界危险重重，前有狼后有虎，张小沫还是选择拿生命赌一把，出门不会遭遇危险。

　　幸而她赌对了，她没有死亡。

　　大门轻而易举被打开了，门外黑黢黢的楼梯走道因奔跑声，感应灯嗤嗤不停闪烁，像是旧社会舞厅里歌女唱歌，舞台上的布景灯旋转摇晃，晃出一片绚丽的灯光秀。

　　张小沫几乎是跳着跑下楼梯台阶，楼外停着一辆红色的老头乐代步车。
　　父亲的加油摩托车出事故后，被拖到修车厂维修二次投入使用。

　　张小沫没多想钻进老头乐，发动驾驶舱，楼里的怪物谁知道会不会速度极快追上她，还是使用代步车的速度比较快逃离。
　　红色老头乐全速往外驾驶去，街道上此时天色黑暗，只有几个行人裹紧了围巾风衣快步行走着，最近这片区人心惶惶，传言虐杀凶手神出鬼没在莲花镇，落单可是会变成待宰的羔羊。

　　张母从楼道里下来，看着她卖菜用的老头乐嘎吱嘎吱摇晃着驶向黑暗深处，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猎物进网了。
　　这辆老头乐是她故意停在楼下的，就是为了逼迫猎物驾驶她，老头乐会带她的乖女儿去见想见的人。

　　张小沫驾驶着老头乐，窗户外起了冰花般的雾气，她通红的手指擦去窗上凝结的霜雪，窗外没有一个行人，店铺都关门了。
　　老头乐就像沉没入大洋深海，玻璃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深蓝海水，没有生灵的气息缠绕。

　　方向盘自动开始驾驶起来，不听张小沫双手使唤，她猛踩刹车也没用。
　　老头乐突破了最高码数，疯狂地像头疯牛扭动起来，张小沫在车里头晕目眩，胃里翻腾不已。

　　张小沫抓住安全带，勉强分出意识看向窗外，这片区熟悉的街景。
　　疯狂的老头乐带着她往医院飞快行驶去，她记得规则怪谈上不能去医院，医院里爸爸会杀了她。

　　现在的车速，跳车必死无疑。
　　而医院的标志性建筑已经近在咫尺了，莲花镇上最高的建筑物，一栋仿造天主教堂的尖顶设计出现在眼前，尖顶上的十字架还有乌鸦盘旋飞过，阴云密布，乌鸦哀鸣凄厉叫着，这幅画面像是被神诅咒的油画邪恶。

　　莲花镇当时经济落后，医院是镇长筹集镇上的大户人家建造，镇长深信沉迷基督教，这镇子便成了一言堂。
　　镇长要把医院设计成教堂样式，没有人敢置喙，毕竟反对镇长言论的人以后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圣十字医院便由此落成，镇子上的居民看病都会去那里看，莲花镇再没有别的医院，小诊所都不允许建立。
　　医院里护士医生的装扮奇特，像是欧洲上个世纪的教堂打扮，张小沫印象里觉得他们是一群很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