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生存日记》金色仲夏夜

2、天道事务所

　　男人侧脸鼻梁挺拔，淡色的薄唇紧抿，最令人瞩目的是耳骨上有三道红色耳钉，给他整个人平添了几分妖异的气质。

　　男人手拿着大铁锅，铁锅里是苗初翠点的蛋炒饭，他右手颠勺，粒粒金黄喷香的蛋炒饭混合着红辣的切片火腿，切碎的嫩绿葱花段高高抛弃，又随着男人的动作，跌入大火烹调的铁锅里。
　　烈火舔舐加热铁锅，使得蛋炒饭勾人的香气从窗口传出，播撒到饥肠辘辘的工人中间。

　　张小沫耸动小巧的鼻子，“真香呐！”
　　不过她的注意力还是放在男人身上，他的白皙纤瘦的胳膊是如何舞动大铁勺炒饭。

　　在热油里烹蛋液，搅拌后加入冷饭，随即在酱油盐等各色调味料里游走，游刃有余掌控火候。

　　男人挽起的袖口露出截白生生的胳膊，刺得张小沫眼睛疼。
　　透亮的汗珠顺着白嫩的胳膊流，淌到纤细有劲的手腕骨下。

　　男人手一颠勺，那颗硕大的汗珠就顺着抖动，张小沫的心尖都跟着抖动。
　　终于男人把蛋炒饭顺着锅底刮干净至白瓷盘中，那颗汗珠滚动至地面，消散无弥。

　　张小沫提心吊胆的心这才落下地，美人炒饭连他的汗珠都感觉清香扑鼻。

　　热乎乎色彩浓郁的蛋炒饭放置窗口，苗初翠羞涩道：“司漠。”
　　司漠冷淡道：“什么事？”
　　苗初翠恍然初醒，把身后的张小沫推至前来。

　　张小沫直直撞入一双含星霜雪的眼睛，清冷疏离的眼神压住了他妖孽的面庞，显得男人冷傲孤高，生人勿近。
　　苗初翠在张小沫后腰疯狂戳她的腰，男神都皱眉了。

　　张小沫口吃道：“我要点…点鸭。”不过她的手指直直指向司漠的脸。
　　后面排队的工友忍不住竖起了耳朵，鸭是扁嘴矮脚动物还是KTV里陪酒的少爷呢。
　　张小沫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没想到玩起来挺花的。

　　苗初翠捏着张小沫腰后的拜拜肉逐渐使力起来。

　　气氛尴尬异常，司漠冷漠的眼眸微眯，看着张小沫眼神意味深长。
　　张小沫点着菜单大图上的油汪汪鸭皮肥嫩的大鸭腿，“我就要蜜汁鸭腿饭。”

　　司漠从一叠号码牌抽出张给张小沫，“请您稍坐，我等会给您送来。”
　　他对食客一向很客气，毕竟开饭堂就仰仗着食客的好评，才能吸引回头客。

　　张小沫翘着二郎腿坐在苗初翠对面，手指头勾着号码牌的圈环，好笑看对面的反应。
　　苗初翠看华贵首饰般陶醉在桌上摆的蛋炒饭，迟迟不下口。

　　张小沫用手指头敲敲铁桌，“别看了能瞧出朵花儿来啊，饭再不吃就冷了，我跟你说趁热食物才能发挥出它们的香气，你不吃那就给我吃一口。”
　　张小沫起身欲势要吃，苗初翠护住餐盘，大口吃起来，真香。

　　“您的鸭腿饭。”司漠大长腿放下盘子就走。

　　张小沫用手拿着鸭腿根啃了一大口，不对味，鸭腿是冷冻柜里解冻的，没那么新鲜。
　　卤鸭腿的人手法也不对，像是技艺不娴熟，鸭腿外的表皮浸透了汤汁，可蜜汁味道根本没有进入肉里。

　　张小沫的味蕾嗅觉发达，张母是村里掌红白喜事的乡厨，张小沫是母亲烧流水席的好帮手。
　　小时候张小沫天天有“九大碗”吃，乡下八仙桌每桌摆出九个斗碗，碗里分别盛着猪肉炖粉条、咸烧白、浆汁蹄髈等硬菜，工序复杂，每道步骤都要油炸煎炒，浇上麻辣酸甜的汤汁，色香味俱全的硬菜才能上桌。
　　张母因慢性疾病糖尿病退休在家，每次都要感慨张小沫学的不是厨师专业，平白无故浪费了她这一身好天赋，祖传手艺无人继承。

　　苗初翠看张小沫久久没有吞咽下鸭腿肉，“小沫你怎么不吃啊？司漠做的挺好吃的呀。”
　　张小沫把餐盘推向苗初翠，“你尝尝，这鸭腿速冻时间很久，口感软绵绵的。”
　　她还算客气的，没有说她们吃的和猪食差别不大，进厂吃猪糠。

　　苗初翠用筷子扒拉下几缕肉丝，“工厂里干活都吃这个，能吃饱就行。”
　　张小沫不仅爱躺平咸鱼，还嘴馋，“我想试试2号窗口的炒菜。”

　　苗初翠瞪大眼睛，脸上表情一言难尽，“你不攒钱啊，进工厂不就是为了攒钱暴富嘛。”
　　张小沫：“及时行乐，吃好喝好。”她扭头向2号窗口走去。

　　张小沫是家中独女，刚毕业还未受到社会的毒打，觉得人生在世，失去了美食快乐的意义何在？
　　这在一些喜欢说教的长辈社会人士看来，就是好吃懒做，只知道干饭不出去找工作，不理解当下就业大环境有多难。

　　张小沫看了眼手机里的余额，临走前张母给了她两千现金，她都存在手机里。
　　手机余额扣除交通费和吃饭费用，还有1888元。

　　十几个铁盆里只剩残羹冷菜，现在这个点都是卖剩下的快餐。
　　张小沫打眼瞧去，辣子鸡丁稀稀疏疏只有焦黑的鸡皮躺在红辣椒干里，西红柿炒鸡蛋大块的鸡蛋都被捞走了，只剩西红柿孤零零的躺在菜盆里。
　　更别提她最爱的红烧肉，虎皮鸽子蛋红烧肉块，红烧肉都是肥肉皮，没有精瘦的猪肉。

　　张小沫朝着戴着厨师帽腰围围裙的厨师笑笑，“老板，这里还有炒菜吗？”
　　郑六放下手中纳凉的大蒲扇，拍围裙围起的大肚腩笑呵呵道：“妹子，包在叔身上。不知你要吃什么菜？”

　　张小沫随意报了两道菜名，“红烧萝卜，青椒回锅肉。”
　　郑六应道：“好勒，客人您慢坐。”

　　张小沫并没有找个位置坐下，而是站在窗口好奇看郑六做菜。
　　郑六从地上菜篓子里拿出根白白胖胖的萝卜，萝卜头上三瓣葱绿的叶子像个小辫子，白萝卜底下的根须特别粗长。
　　张小沫心想厨房里能进货到手臂长度的白胖萝卜，老板有渠道啊。
　　白萝卜看起来青青脆脆，怕不是转基因合成的蔬菜。

　　郑六一把抓起了白萝卜的辫子，白萝卜在他手里发出细细的哭闹声，“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张小沫惊疑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她仔细朝着白萝卜看去。

　　白萝卜沾着泥土的外皮上有一张白脸儿，小小的五官皱成一团在哭泣。
　　白萝卜难不成成精了？不是民国后不允许动植物成精，张小沫不敢置信揉了揉自己眼睛。

　　白萝卜精扭动圆滚滚的腰身，郑六手上的海藻绿辫子断了，萝卜精飞跃在地，用长长的萝卜根须快速在厨房扑腾，跳跃到厨房锅碗瓢盆里，噼里啪啦一阵闹腾，奈何郑六的身手抓不住灵活的胖萝卜。

　　张小沫睁大眼睛，看着胖萝卜精跌跌撞撞跑向她，撞在她的板鞋上，恢复成了一根平平无奇的白萝卜。，
　　张小沫回头四周看看，2号窗口附近没有人路过，这个点大家都吃完回宿舍洗漱休息了。
　　大概只有她看见这个成精的胖萝卜了。

　　张小沫弯腰要去捡，一双烹煮鲜香的手抢先握住了白萝卜。
　　张小沫颤抖着声音问：“我看见萝卜成精了，还往我方向跑。”
　　郑六提着萝卜,沾了泥巴的手往围裙上擦，“客人这可是青彭山灵脉供养温泉水养出的仙品萝卜。”他说着用粗糙的手掌狠狠褥去萝卜上的泥土。

　　张小沫看着郑六刀工流利切完了萝卜，快速翻炒起来。
　　萝卜香甜的吸引传至窗口，张小沫只觉这股香味有别于平常的萝卜甜味，勾得她肚子咕噜噜尖叫。

　　“菜来喽！”
　　郑六拖着托盘，放下手中两盘炒菜，笑眯眯道：“客人您吃好，萝卜青椒盛产青彭山山脉南侧，吸收天地精华，日月灵气。”
　　张小沫夹了一筷子菜，莹白如玉的萝卜甜而脆嫩，汁水在口腔味蕾中绽放，滑入胃腹如三月寒冬遇暖泉，四肢百骸经络舒畅起来。

　　“您再试试这道青椒回锅肉，黑猪肉取自魅魔养殖场，吃灵谷长大的，最是难得。”郑六往前推了推菜盘。
　　什么魅魔养殖场，灵谷从未听闻，张小沫只当郑六诓骗营销人的新手段。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滚动在舌尖，不柴不瘦充斥青椒的辛辣味，忍不住让张小沫食欲大开，只想配上三碗大米饭。

　　张小沫连炒菜里的汤汁都裹着米饭吃得一干二净，她喊道：“老板结账。”
　　郑六从围裙口袋里掏出计算机，咔咔计算起来，“灵物雪山白萝卜1999，灵智已开。灵物簇生陪洞磨椒类200，成长期。魔兽肉三元黑猪14680，由魅魔亲自监管品质。客人您看您是支付宝还是微信。”

　　张小沫陷入当机状态，是这老板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她被骗来工厂打工，主管杨众给她安排了装配工的岗位，按计件算工资，装配工手速快一个月也就□□千。
　　工厂怕工人跑路，都是扣押两千薪资。按照她的手速，只怕月底拿到五千块都算多了。

　　食物都已进肚，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张小沫咬着牙问，“老板你做天价菜，难不成工人那点薪资都愿意买，怕不是诓骗与我。”

　　郑六上下打量张小沫，“工人自然都是平常价格，两素一荤菜14元，米饭无限加。只不过今日我看你周身散发金气，还以为是贵客，没想成是穷鬼。”
　　郑六掸身上围裙，一脸藐视看张小沫，仿佛她是什么低贱的生物。

　　张小沫越发觉得郑六魔怔，为了钱不择手段撒谎，还鄙视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张口道；“餐馆价格过高不合理，可是可以投诉当地市场监管部门，勒令你停业休整。情节恶劣者，吊销营业执照，处以罚款。”

　　郑六猛然变色，看向张小沫的神色惊疑起来，如打量怪物般盯视着张小沫。
　　“你是人类？”

　　张小沫翻了个白眼，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郑六：“我是你小妈。”
　　郑六气急反笑，双目隐隐变色，“我母亲可是黑山城蜚祸夫人，企容得你这样放肆。”

　　眼看郑六要向张小沫抓来，张小沫情急之下编了个名号，“我乃青彭山修行之人，不可无礼。”
　　张小沫平时躺在家爱看些漫画小说，看郑六的反应她真的不会遇到了妖怪，吓得她随口乱说起来。

　　郑六双手缩回，做了个张小沫看不懂的手势，“原来是天道事务所，失敬，失敬。”
　　郑六换上了副阿谀奉承的神色，“不知可认识天道事务所的丹凤大人，可否为我引荐一二啊。”

　　郑六长久等不到张小沫的回答，腰身挺起逼近张小沫。
　　张小沫的指尖微微颤抖，手脚冰凉，就连刚刚吃得饭菜也觉得如鲠在喉。

　　张小沫直觉一股危险让她心跳加速，这是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