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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求神安息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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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清风顺着敞开的阳台落地窗涌进602宿舍,风里带着些许草木的阵阵清香与鸟啁啾。
三台闹钟混乱警报声拉长起来,只有绵长呼吸的寝室里如倒入了一锅沸水,吵得人耳朵发堵。
张小沫的头深深陷入柔软的枕头里,枕头旁边胡乱堆叠泡面袋子,其中一包泡面拆开散乱了一地碎屑。
张小沫张开嘴巴如鱼嘴翕动,嘴里还留着亮晶晶的口水,嘴巴里含糊不清喊着,“炸菜粿…炸菜粿……香香的……”
这是张母惯常拿手菜,以前家中清贫时过年才能吃到,菜粿是将碾压成浆的白萝卜和陈年米混合成一定比例,放入特制器皿蒸煮,用金黄沸腾的油炸菜粿,香气能飘到街头。
炸菜粿是闽南一带的特色小吃,过年时家家户户都会做,出锅烫嘴时最好吃,外表金黄酥脆,内里软白如豆腐滑嫩入口。
张小沫昨夜对严莓莓哼唱闽南小调很不解,她就是闽南沿海人。新娘头罩黑纱长及腰部,头上顶斗笠是那边的传统风俗,但是鬼新娘和天黑出远门恕她没有听过,哪里有新娘子不吉利的时辰出门。结婚禁忌农历三月、七月,鬼节鬼门大开,一众游魂鬼物群鬼乱舞,更别提阴气最重的夜里。
不过张小沫只当严莓莓恶趣味刷小视频,一些视频会故意搞令人大跌眼镜的噱头,为了流量变现甚至拍灵异连续网剧。
她昨夜实在太困,熬不住先睡了,没有和严莓莓多聊闽南民风民俗习惯问题。
闹钟声打破了张小沫的美梦,她薄被里伸出手指摸索被窝下的手机,啪的一下,世界静寂了。
苗初翠脸上打圈圈按摩脸部,洗面奶在脸上搓揉出白色的泡沫,用昨夜事先打好脸盆里的水洗脸,往脸上扑冰凉的清水。
接着苗初翠快速刷牙,往脸盆里吐剩余漱口水。
“小沫,快起床!再不起就迟到了!”苗初翠擦干净唇上漱口水留下的白沫,迫促喊睡得如大肥猪般哼唧的张小沫。
张小沫温暖的被窝被掀开,身上睡衣睡裤没有盖住的地方和冰冷的空气接触,冷得她哆嗦惊醒。
张小沫看离上班时间还剩二十分钟,七点半前要打卡机指纹签到,迟到了全勤奖100就飞了。
张小沫快速冲向宿舍外面走道,带起的风吹得严莓莓的棕色波浪卷发盖到了脸上。
严莓莓惊叫一声,“张小沫!你给老娘回来!我好不容易画完的妆容!!”
这可是严莓莓难得起大早理顺的假发,掩盖了她狗啃短发的尴尬。
乱舞的假发片让严莓莓涂固体红管口红的手一顿,深色哑光烈焰幻魅唇膏划出一道红红的痕迹,让抹得匀称粉白的妆容有了裂痕。
张小沫只听到严莓莓破音喊她名字,匆忙去走道尽头上厕所,厕所里空空荡荡,看来人都已经洗漱完成。
厕所里昨夜血纸衣诡尸留下的血迹碎肉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另一个世界是梦境里的恐怖血腥。
可张小沫知道昨夜一切都是真实发生,异世界和现实平静的生活紧密联系在一起,人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进入那个世界,被妖魔鬼怪追杀迫害。
只不过异世界的破坏毁灭的东西不会投射到现实世界,就像双层镜子,内里镜子碎裂,却不会投射到外镜。
现实世界就像春日碧波平静的湖水,湖水底下跌宕起伏,血尸恶鬼虎视眈眈透过湖面,渴望着外界人类的新鲜血肉。
水龙头哗啦啦倾泻冰水,水池里水花四溅,张小沫用冰水扑脸,强制自己不要去想异世界的可怖,好好过现实世界生活,毕竟她只是一条摆烂咸鱼,根本改变不了一切。
世界崩塌,她也会龟缩在被窝里,捂住耳朵等死,根本不想去做拯救世界的女英雄。
张小沫踩着点回宿舍,严莓莓和苗初翠已经整装待发,严莓莓化妆技术不错,看来是学到了魅魔换换头术的精髓。
厚厚夹死苍蝇的假睫毛和夸张翘起的眼线,黑亮大直径美瞳让严莓莓拥有了一双芭比大眼睛,脸型还是那张脸型,五官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张小沫忍不住看了严莓莓好几眼,苗初翠监督张小沫,“张小沫你快换衣服,离七点半还剩十五分钟,足够我们赶去食堂吃早饭。”
严莓莓还在旁边左照右照镜子臭美,整理光滑如海浪的棕色波浪卷发,得意对张小沫炫耀,“好看吧!”
可惜张小沫没空理严莓莓,张小沫匆忙套大耳狗卡通短袖,一条粉色裤口带花边的裤子,穿搭不像职场精英,更像校园里的学生稚气未脱。
张母对张小沫的穿衣风格评价:小学生穿搭。
张小沫却不在乎外界评价,这些衣服便宜实惠,毕业在家摸鱼又没有存款。张母早早断了生活费,美其名曰独立生存。能有衣服穿很不错了,她的消费重心在吃的上面。
在苗初翠监工的鞭打下,张小沫不到一分钟穿完衣服鞋子,甚至两只白袜子不是一个图案。
三个人到一楼前台,宿管阿姨拉伸腰腿晨运,笑得像朵太阳花,笑眯眯向三人打招呼。
“丫头们,早上好啊!”
谁都没有理睬宿管阿姨,宿管深夜异化敲门让女生宿舍吓个半死,早上并没有心情和宿管闲聊。
宿管阿姨自得其乐老式手机播放夕阳红歌曲,轻轻哼唱上个年代的老歌,心情很不错,并没有因为张小沫她们不理睬而阴沉着脸色。
张小沫经过时特意看了一眼宿管阿姨的保温桶,桶里是清水,没有上次膻味很重需要药材掩盖的老鸡汤。
看来披着人类皮的怪物恢复正常,暂时不会对人类出手。怪物扮演日常生活角色,遵循人类社会规定。
所幸工厂食堂就在工厂隔壁,走几步路就能报备打卡。
三人在金黄初升的光芒里一路小跑到食堂,食堂里没有人,只有几个窗口散发诱人勾魂的香气。
三个窗口只有到晚上才卖快餐炒菜之类,早上改卖早餐,让张小沫感叹他们真会做生意。
一号窗口是水饺汤面,二号窗口改卖包子馒头、热粥油条,三号窗口依旧是无人问津的小吃生意。
苗初翠选择一号窗口,还拉上了张小沫。
张小沫不由想起魅魔直播间里名为丹凤的男人和掌勺的司漠长得可真像,不易于双胞胎兄弟。
张小沫只觉司漠大抵长得好看些,做饭手艺一言难尽,窗口付费的姑娘们大抵是冲着他一米九的身高和高冷的脸蛋去的。
她胡乱想着被苗初翠拉到窗口前。
张小沫豪气道:“一碗鸡蛋汤面。”
苗初翠痴迷盯着司漠帅气的脸,迟迟不报菜名,这位姐亏得还是大学霸,恋爱脑加颜狗的双Buff没救了,张小沫内心叹气。
司漠腰间白围裙两根细细的薄带勒住曲线凹陷的腰身,连带着把白衬衫下摆也捆绑进去,无端有几分禁欲的意味,想让人狠狠蹂|躏。
厨房里乳白蒸腾的热气把司漠脸模糊在一片烟霭里,只有漆黑灼灼的眼睛、耳骨上三道红色在淡薄的白烟里显出浓重色彩。
张小沫感觉那双不含感情色彩的眼眸在注视她的灵魂,灵魂在颤抖,让她整个人如洋葱被一层层剥开透视。
她为了转移注意力,小声提醒身畔苗初翠,“初翠,快迟到了!”
苗初翠如梦初醒,尴尬笑道:“就和小沫一样的。”
两人用支付码付了钱,坐在餐桌上能看到司漠厨房忙碌的身影。
司漠抓了把雪白鸡蛋面放铁漏勺里,压进雾气滚滚煮沸的铁锅。
面条滚五六分钟捞进白瓷汤碗,碗底蓝釉白面放着切碎的蒜末葱花,酱油生抽打底。面条落入白瓷碗,浇入一勺热腾腾熬制骨汤,闷了一分钟的小青菜榨菜点缀鸡蛋面上。
司漠清冷声调的声音从窗口飘来,“要加香菜吗?”
张小沫回道:“多加点香菜,我要中辣!”她恨不得这个世界种满香菜,理解不了不吃香菜的人。
苗初翠声音柔美,“不吃香菜,不要辣。”
张小沫看不到的地方,司漠挑眉。
给张小沫的碗里抓了一大把绿油油的香菜,还有一大勺辣味冲鼻的油辣子。
严莓莓从2号窗口过来,餐盘里端着碗热气腾腾皮蛋瘦弱粥,一根油条,一杯五谷豆浆。
“2号窗口大叔人太实在,给我的粥里盛得都是皮蛋和肉沫。”严莓莓用塑料勺子搅拌肉粥,里面的配料都搅拌上来。
严莓莓咬着豆浆杯吸管,吸吮两口奶白豆浆,追问张小沫,“小沫,你是不是和食堂大叔认识,他一直向我打听你呢。”
张小沫讪讪笑道:“不认识,大概是昨夜我吃了一顿霸王餐,没付钱。”
她想起了郑六在她面前尖嘴利牙的鳞蛇,说不出恭维夸赞郑六的话,浑身不自在。
严莓莓目瞪口呆竖起大拇指,咂舌头,“你是我的姐,2号老板从没让手底下客人逃过单,你是勇者!”
张小沫想要提醒严莓莓,远离郑六这个家伙,说不定会牵扯进异世界。
苗初翠猜到了张小沫的想法,用桌底下的脚碰了张小沫的腿,“他是冲你来的!”
昨天苗初翠看到张小沫消失,便猜到张小沫可能遇到异世界非人类,最后她蹲在角落看到张小沫和郑六同时出现,张小沫还后退了一步,明显害怕郑六。
严莓莓没头没脑看着两人打哑谜,油条用长筷捣进皮蛋瘦肉粥,啃了浸满汤汁的油条,“你们在搞什么飞机!?”
张小沫胡乱扯了个借口,“我上次看到他炒白萝卜的油颜色不对劲,像是回收的地沟油。”
“地沟油!?”严莓莓咬着炸得酥脆的油条掉进热粥里,“不会吧,老板胖胖得看起来很老实。”
张小沫艰难吞咽唾沫撒谎,“越是看起来老实的男人内里越奸诈,你以后还是不要去他的窗口买东西了。”
张小沫为了严莓莓以后少靠近郑六拼了,郑六不知道是何方妖怪?
严莓莓若有所思点点头,勉强用勺子拨弄没有用油的皮蛋瘦肉粥,豆浆吸管都给咬折了。
司漠仪态端正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鸡蛋面,如模特走红毯,浑身气度仪态万方。
他淡淡道:“两碗鸡蛋汤面。”
飘香的鸡蛋汤面里还卧着两枚金黄的荷包蛋,碧绿的几根青菜漂浮在高汤上,忍不住让人食指大动。
张小沫那碗汤上辣油红火,她用长筷搅拌,汤面很快变得红通通热辣。
荷包蛋里的流心蛋黄被长筷轻轻触碰,娇嫩的蛋黄四溢开来。
张小沫吸了一口劲道滑润的面,辣的吐舌头,疑惑道:“我们没要荷包蛋啊!”
司漠端着餐盘弯腰放苗初翠的鸡蛋面,抬起眼皮轻撩,缓缓道:“送的,两位客人请慢用,吃得口味不对尽管提。”
张小沫心虚得缩起脖子,像个小鹌鹑低头,难不成上次吐槽司漠做饭难吃,被他听到了。
其实也不怪司漠手艺,鸭腿饭里的鸭腿是速冻食品,就是会做不出食物的原汁原味,尝不出肉类新鲜感,这和水果不新鲜一个道理。
草莓放久了有股腐烂酸味,放置精美包装礼盒,也不是那个味。
苗初翠笑得一口白牙,恨不得把司漠用彩虹屁连夸,“没有意见,鸡汤面贼好吃!”
司漠轻轻‘恩’一声,直起腰白衬衫衣摆角触碰到张小沫的脸,吃得面赤耳热的脸颊乍然接触到冰凉柔滑的布料,张小沫挑面的动作愣住了。
一股淡淡焚香的味道充斥围绕在张小沫周身,张小沫轻嗅,感觉香气很熟悉,好似在某处地方闻过。
“你身上用得熏香很好闻,是什么牌子闻味道的?”
“没用香。”
司漠简短的回答猝不及防。
司漠整个人神情冷漠,低垂下的长睫在眼底投射出淡淡阴影,嘴角微微下垂,像是想起了些不可描述的痛苦回忆。
司漠没做什么明显的表情,但张小沫能明显感觉司漠有股难过的意味,情绪低落。
张小沫咸鱼摆烂性格,却很能敏锐察觉情绪变化。
司漠旋即转身回窗口,背影如孤鹤在雪中透出点形单影只的孤寂落寞。
张小沫张了张口,还是没有出声,毕竟两人只是泛泛之交,只是卖家和顾客的关系。
张小沫的身上还残留着那股若有似无的沉沉异香,让她头脑发昏。
她想起来了,这香味很像是寺庙常年礼佛供香燃烧的线香,她在寺庙礼佛求神曾烧过这种安息香。
难不成司漠也是信奉鬼神之人,才会在这恶鬼妖魔横行的世界为求安心,焚香礼佛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