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披着恶人皮》曳叶舟

31、恶迹昭昭 02

　　最后还是从原组长那里抠来了三个月的工资，智能里的账户余额一下子变得丰满起来。

　　当然，很快又会干瘪下去。筱悔仰倒病床，忽视智能微闪的红光，熟门熟路地输入一串网址，是先前系统提供的暗市“地址”。

　　据记忆来看，伍楚一是寅海新晋警员，奖金什么的目前没她的份儿。
　　实打实的工资大概每月一万五联邦币，加上预支的和伍楚一自个儿积攒的，大概有四十来万，算是一笔很可观的数目了。

　　尽管对暗市成列着的各色异术卡牌来说，仍有些不够看。

　　筱悔抿唇，神色淡下，冷静地审视每一件商品，脑海里高速评定着——

　　“形骸·大力神”可操性低价格高，不划算；

　　“意识·花鸟芬芳”前摇太长，不合适；

　　“元素·神之吻”亲吻别人以杀人？？？下一个；

　　“时空·塔索雅之门”兼具时间与空间双重效能的可升级卡牌，堪称完美，唯一的缺点就是......价值三百万联邦币。

　　屈服于贫穷的青年在病床上翻了个身，决心花钱之前先赚钱。

　　已知的赚钱渠道为，身为正式警员的日常工资、市警署私设的特殊任务，以及......筱悔退出暗市，自然地搜罗出另一个网站，跳转的大字占据整个屏幕——

　　欢迎来到，猎者协会。

　　眼珠瞥至右上角，还没来得及惊讶伍楚一居然是一名猎者时，猎网中央的滚动屏滑动，一张熟悉的脸庞显现。

　　下滑的指尖停滞，恰好摁在滚屏照片里少年的嘴角上，挡住那微微翘起的弧度，彻底成了平日惯见的阴郁模样。

　　是何枭银就读初级学府的入学照。

　　那时奶奶还未逝世。两人自开学日凌晨忙活到艳阳升：打扫房子，清洗衣物，修剪头发。奶奶将何枭银拾掇得干干净净，再送着干干净净的少年出家门。

　　“跟同学们好好的哦。”奶奶温柔地说：“还有，要谢谢绮拉，我拜托她关照你。”

　　何枭银点头，黑发毛躁，埋于其下的眼睛终究弯起来。

　　“嗯，我记住了。”

　　他的确记住了，一直挂着这抹笑，同绮拉道谢，和同学问好，甚至被相机记录下，定格成青涩的入学大头照。

　　可谁想得到呢？唯一缀笑的相片最后出现在猎网首页，成千万人追猎的通缉照。

　　指腹一按，筱悔点进通缉界面，扫视罪名：联合非法组织偷盗联邦重器。

　　豁，两锅一扣。

　　视线下移，瞥至赏金——交予何枭银尸体，三百万联邦币；活捉何枭银，九百万联邦币；寻回联邦重器，五千万联邦币；活捉何枭银并寻回联邦重器，五千万联邦币以及指定A级以下异术卡牌。

　　一瞬间，筱悔升起重回圣亚，扒尸上缴的冲动。

　　何枭银啊何枭银，你哪是一名通缉犯，明明是一只待宰的肥羊。

　　遗憾地离开界面，筱悔点入伍楚一的个人页，历来接取的任务明明白白地罗列。

　　捉回贵族丢失的异兽、下水打捞溺亡的尸体、帮忙购买抢手的异术卡牌、扮演女儿参加酒会等等，皆属猎网明市的单子。清清白白的。

　　真的么？筱悔一一辨过，发现伍楚一接了许多扮演某一角色的单子。
　　而除了“扮演”这类，其它接手的任务，无一例外都在隆冬区内。

　　隆冬区有什么？扮演又是扮演谁？伍楚一这个身份.......也是扮演么？

　　思绪极快地跳，筱悔将猜想暗暗记在心里。

　　只要她还是伍楚一，潜藏的东西自然会寻来。

　　病假有七日，筱悔计算着，她只需再养个两三日就够了，剩下三天可以接取一些用时短的任务，赚钱、活动筋骨两不误。

　　同时，也给暗处的家伙放出伍楚一存活的信号。

　　破损的钓竿还想着勾大鱼。筱悔轻轻碰了下面庞的纱布，转而播放先前录好的“死亡现场”，仔仔细细地看起来。

　　——

　　“怎么就要迟到了！”

　　刚刚梳妆完毕的大小姐，一边提包一边整理额前的刘海，脚步急却不乱，还有空回头交待一句：“待会儿不要露馅儿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小姑！”

　　“啪”，精致的手提包被丢入筱悔怀中，少女在悬浮车前优雅站定，睨着筱悔强调：“兼职保镖、侍从、打手，可以么？”

　　“当然。”特意穿了件白裙符合小姑形象的筱悔揽着包，轻轻笑着，“宁小姐先上车。”

　　“叫我宁尹就好了。或者小尹，宁宁？哎呀随便啦......”少女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像是自言自语，“反正我也没和小姑见过几面。也不知道她会怎么称呼我。”

　　“嗯，宁尹。”扮演小姑身份的筱悔自然改口。

　　是的，扮演。

　　许是伍楚一以往接过同类型的任务，筱悔刷新同市任务时，这则报酬可观的单子便弹了出来——

　　扮演发布人的姑姑，需面容姣好、脾气温和、无不良嗜好、可任人差遣，基能评定至少为C级，时限一天，面审，更具体的要求待面审通过下达。

　　看似简单的条件，但只“面审”一则便刷下大批刀尖舔血的猎者，再加上，面审极具发布人的主观意愿.......所以筱悔昨日去“应聘”时，便见到了一摞摞败兴而归的女子们。

　　于是，筱悔自失败者的人流逆向而上——为了那五万联邦币，她发挥出临至异界最出色的演技，笑靥盈然，进退有度，终于入了宁大小姐的眼。

　　至于成功通关的秘诀，呵，还是因为一名庸医，魏槐然：筱悔对温柔最具体的想象。

　　.......

　　悬浮车的目的地是寅海市小有名气的异兽俱乐部。

　　俱乐部专门捕捉一些，唔，不具智慧的市外奇兽，也就是那些异族也不愿承认的“同胞”。它们会被俱乐部安放在精致的屋室或模拟的野景，然后在里头焦躁不安地等待贵族的挑选——择中的或买回家作宠物饲养，或投放至俱乐部的赌场，进行各项比试来为它的新主人赚取不菲的......零花钱。

　　就是这样，异兽俱乐部，一座有钱人的游戏场所。

　　“嗯，包给我吧。”宁尹下巴昂起，示意筱悔将包递给她。

　　手提包小巧而精致，少女接过，从里头掏出光亮的镜子，扫了自己一番，又扭头打量起筱悔：“不错，裙子是我交代你穿的那身。头发也梳顺了，比应聘那日规整多了。哼哼，还是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呢......”

　　“啊，是智能！”宁尹的眼睁大，盯着筱悔腕上的连红光都懒得再闪的家伙，惊讶，“你怎么还没把这破玩意儿修理好，我姑姑是不可能戴着这样掉价的东西的。”

　　“抱歉宁小姐，”筱悔笑笑，垂眼，眉似有若无地蹙起，声音轻轻好似羞赧，“昨日我问过了，倘若拿去修理，以我手头的钱财，至少要半月才能收到完好的智能。至于替换个全新的，你也知道，它们价值不菲，我只不过是......”

　　“停停停！”宁尹懒得听眼前的青年温温柔柔的诉苦：“任务结束后，我再送你个全新的就好了。你这样......”她瞥一眼残损的智能，难受的眉头都绞在一起，忙低头翻起手提包。

　　“唔，这个不行。这个？也不行。就没有能用的东西么？”

　　嘀咕间，左肩仿佛被人戳了两下，她抬头，看着作祟的某人：“嗯？”

　　筱悔指着手提包上漂亮的珍珠白丝巾：“用它裹着，怎么样？”

　　智能扁平精巧，贴于筱悔腕上，宁尹取下丝巾裹两圈，再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真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哼，还不错。”宁大小姐仰头，开车门，轻盈而优雅地走向俱乐部大门。

　　门前已围了一圈人，皆为衣着华丽的少男少女，见到宁尹悠悠走来，他们踮脚后望着：“诶？你常挂嘴边的，厉害得不行的小姑呢？”

　　宁尹站定，刚想回头示意，便瞅见身量高挑的筱悔被一个及她腰部的少年拦住了。

　　“这是！”异兽俱乐部宁尹没少来，所以极具辨识性的俱乐部老板，她自然是熟悉万分，尽管二人并没有交集。

　　今天，怎么会......

　　眼前的少年戴着奇绝诡异的面具，铜面獠牙，四孔为眼，古怪的花纹自面具蔓延至脖颈。

　　筱悔低头，同少年古怪的赤瞳对视，瞧见他眼中不加掩饰的顽劣之意。

　　他认得伍楚一？

　　“宁所长怎么今天有空莅临小店？”滑溜的腔调，带着识破伪装的洋洋自得。

　　筱悔俯身，盯着少年，弯眼柔柔地笑起来，轻轻说道：“小孩玩闹罢了。”

　　言外之意，贵族子弟间的小把戏，请你别道破也别为难。

　　少年眼珠滴溜转一圈，在身后的少男少女涌来前，率先退开身，笑语飘落：“敢扮宁巳予，你还真是有胆子。”

　　更隐秘的声划过筱悔耳侧：“出了什么纰漏，我们可不会救你。”

　　果然！他认识伍楚一！

　　或者说，伍楚一同他口中的“我们”有着很深的牵扯。
　　而记忆中涉及“我们”的这部分，在这具身体死而复生后，就像被人抹去了般，昭示着伍楚一的死，同“我们”不无联系。

　　没想到……筱悔直身，含笑迎上宁尹等人。

　　随心接取的任务，居然还有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