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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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祈天城的试剑会之后，关于洛昔和舒筱年的传闻就没有断过，甚至有人将他们两个写进话本里，杜撰出许多哀婉缠绵的故事来。
舒筱年曾经好奇看过一些，不外乎都是讲她与洛昔如何相爱相杀，最后私定终身的。当然也有人另辟蹊径，将洛昔和秦修竹凑成一对，硬生生把她写成了从中作梗的恶毒女子——舒筱年觉得自己很无辜。
所以再次见到洛昔，她便有些冤家路窄的感觉。
正午时分，一行三人在驿馆吃面。还没动筷子，陆白岚就忍不住开始打听：“洛公子此行，是要去往哪里？”
洛昔端起面前的茶碗，淡然笑道：“去金陵，看一位故人。”
“你也去金陵？我们正好同路，”陆白岚甚是欣喜，转头看向舒筱年，“是吧是吧？”
舒筱年埋头专心吃面，根本不搭理他。直到一碗面差不多见了底，她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饮完茶水：“嗯，那你们两个正好搭伴上路，我就不奉陪了。”
——然后故技重施，溜之大吉。
舒筱年的人影一晃不见，剩下洛昔和陆白岚两人。
前者波澜不惊的继续饮茶，只是难掩唇边笑意，后者则完全无法淡定：“第二次了！骗人者终被骗，舒筱年你就不怕么？太过分了，嗷嗷……”
阿嚏！
马背上，舒筱年揉了揉鼻子：“一定是陆白岚在骂我。”
哼，身边跟着天下第一风媒就有够麻烦的了，她才不要再加上一个洛昔。策马疾驰，舒筱年思忖了片刻，果断放弃了直接南下的念头，改往东去。
到拾颜坡看看也好。她想。
汴州城外的拾颜坡，因漫山遍野的岩颜花而得名。
武林历一百五十三年，尉夫人就是在这里与尉青城决裂，重伤逃亡壁上观。
拾颜，食言。
爱侣反目，伉俪成仇。彼时尉青城一剑刺在心口，从此再没有鹣鲽情深的尉夫人，只有魔宫女子昙幽。
而后莫愁湖畔的朱漆大门前，七岁的舒筱年站在师父慕思容的身侧，看着倒在石阶上的女子，血染华衣，容颜黯淡，心头一阵难过。
她拉着慕思容的袖子，怯怯道：“师父，我们救她，好不好？”
慕思容低头看着小徒弟：“阿舒，壁上观总有一天要交到你手上，你今天救了她，将来正邪两道都找上门来，你会害怕吗？”
“不怕，”舒筱年扬起稚气的小脸，“阿舒会练好刀法，保护壁上观。”
……
一句童言，一句誓言，一晃，就是十一年。
而今的她一身绯衣，广袖下弯刀半掩，茕茕立于拾颜坡上，恍若回到了故事的原点。
汴州有不少名吃，正中舒筱年的下怀。
入城寻酒肆，临街，二楼。舒筱年抱着酒坛子靠坐在阑干旁，面前一碟五香兔肉，一道鲤鱼焙面，几块三鲜莲花酥。
有酒有肉，即成江湖。
彼时，恰巧有城中的大户人家娶新娘子，迎亲的队伍从楼下经过，一路吹吹打打，浩浩荡荡，好不热闹。
舒筱年略微瞥了两眼。
新郎嘛……有些富态，白白净净的面庞，被大红喜服衬着，倒也喜庆。
新娘藏在轿子里，看不见，想来该是个知书达理的纤弱小姐吧？
城头忽然燃起五彩焰火，顷刻引发了满城百姓的欢呼。
“呵……好大的排场。”舒筱年忍不住多瞧了一会，却看出了些许异样。
掩藏在一片明红快绿中的一抹绛紫——非同寻常。
尉夫人栖身壁上观的两年里，舒筱年时常偷偷溜去看她。
日子久了，两人渐渐熟络，尉夫人偶尔也会讲一些江湖往事，有关尉青城，有关九阙魔宫，听得舒筱年唏嘘不已。
武林历一百五十五年的冬至，兴许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尉夫人将两枚从不离身的焰火筒交给了舒筱年。
“这是我西域圣教的传信焰火，但凡点燃，方圆十里可见。”尉夫人低头轻咳，面颊上带着病态的嫣红，“我终究是不能活着出去了，留着它们也没用。”
“姑姑……”
“人各有命，没什么好埋怨的。只是可怜了我的嘉树孩儿……舒丫头，将来你往江湖上游历，若有机会见到嘉树，就替我多看两眼吧。”
舒筱年不知如何作答，只能轻轻应了声“好”。
三日后，尉夫人辞世。
当夜，舒筱年点燃了其中一枚焰火。
绛紫色泽，犹如血泪。
……
往昔情景，历历在目。
汴州城内，酒肆二楼，舒筱年放下酒坛子，下意识的握住了止哀刀。
城头的焰火未灭，城中的欢呼未绝，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却掀开了轿帘，一跃而出。
新郎回过头来，一脸错愕：“妖娆，你……”
“林公子，恐怕我不能嫁你了，”新娘嫣然一笑，抬手扯落凤冠，脱下喜服，露出里面的一身皂青深衣，“我家少主来接我，我得跟他回去。”
亲迎的队伍一下子乱了套。
新郎一脸的难看，又惊又气，语无伦次：“你，你为什么……还不给我拦下她！”
一声令下，家丁护卫纷纷上前，将新娘子团团围住，却换来对方的一声嗤笑：“呵……就凭这几个朽木草包，也想拦住我九阙翎主傅妖娆？”
九阙翎主。傅妖娆。
舒筱年勾起唇角。果然。
楼下，傅妖娆轻松解决了一干虾兵蟹将，翩然离去。临走时还不忘回赠新郎一个媚眼：“多谢公子的聘礼，我家少主很是满意。”
楼上，舒筱年匆匆搁下几块碎银子，径自从二楼飞身纵跃，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一路追出汴州城，绕过拾颜坡，行至黄河堤上。傅妖娆停下来，不耐烦的回过身，两手抱在胸前：“阁下跟了我这么远，好歹出来露个面吧？”
舒筱年无奈现出身形，“翎主果然好耳力。”
“你是舒筱年？”傅妖娆瞥见她手中的止哀刀，恍然笑道，“我家少主有令，凡我圣教中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与你动手——我还揣测是何原因。今日得见，果然姿色甚好，想来少主是动了怜香惜玉之心。”
言语间有几分讥讽，舒筱年听了哑然失笑。“我倒不知自己还有这等天赋？”
傅妖娆半眯起美目，眼底有一丝泠然：“可惜我生来就不太听话——越不让我碰的，我就越想试试看。”
话音刚落，舒筱年的面前就划过一道暗红色的鞭影，利刃一般劈开空气。
她连忙躲闪，暗自喟叹。
这女人，果然是把自己当作情敌了么？
鞭子是远攻的武器，如长枪，如弓箭。要破鞭法，非得近身不可。
傅妖娆自然知晓，故而一直紧盯着舒筱年脚下的移动方位，以防她袭上前来。
岂料舒筱年根本无心作战，只沿着河堤一路避让。翩跹步法，步步生风，傅妖娆的长鞭竟是半片衣角也没沾到。
“出你的刀！”傅妖娆咬牙切齿。
舒筱年微微一哂，“出刀必见血，我怕伤了和气。”
怒上心头，傅妖娆出手愈发狠毒。舒筱年寻思再这么继续退让，自己迟早会被一鞭子挥下河堤，终于忍不住朗声喝道：“尉嘉树你这个吃软饭的，还不出来管管你的女人么！”
这句话一说出口，对面傅妖娆的脸色就变了。
只一瞬间，舒筱年的身前就多出了一个人影，抬手握住袭来的长鞭。
“你说我是吃软饭的？”
依然是玄色绣袍，黑纱斗笠。
依然是低沉的腹语。
只是这一次，舒筱年距离尉嘉树只有一步之遥。
傅妖娆单膝跪地，面色煞白。“少主……”
“不必解释，回去领罚。”
尉嘉树甩开鞭子，根本不看她，一门心思追问舒筱年：“你说，我吃了谁的软饭？”
舒筱年连忙摇头：“你听错了，我是问你有没有吃晚饭。”——说完立刻鄙视自己：舒筱年你这是在怕什么！
尉嘉树意外的笑了，“没有。正好，你请我吃。”
言罢拉起舒筱年的手，径直往汴州城去。
五雷轰顶！
尉嘉树戴着天蚕手套，触感微凉。舒筱年傻愣愣的被他牵着走，半天没反应。等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酒肆。
临街，二楼，靠着阑干。面前一碟五香兔肉，一道鲤鱼焙面，几块三鲜莲花酥。
——菜色与之前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对面多了一个自斟自饮的尉嘉树。
再次五雷轰顶！
舒筱年蓦地站起身，忍不住就要拔刀相向。
“既来之，则安之。”尉嘉树起筷夹菜，“坐下，吃饭。”
笑话。
壁上观的下任当家，与九阙魔宫的继任宫主，坐在同一个桌子上喝酒吃肉——这要是有人看见了，还不被说的天花乱坠？
舒筱年四下张望，头疼如何脱身，却听尉嘉树道：“如今满城的人都在关心林家落跑的新娘，你不声张，没人会知道我们是谁。”
被人说中心事，舒筱年有些尴尬。
尉嘉树又道：“你一向胆识过人，还会害怕那些闲言碎语？我以为壁上观独立于正邪两道之外，该是百无禁忌的。”
舒筱年沉默半晌，终于叹了口气重新坐下，“你让傅妖娆乔装下嫁，果真是为了林家的聘礼么？”尉嘉树默认，舒筱年又问：“什么东西这么稀罕，说来听听？”
“想知道？拿东西来换。”
舒筱年郁结。
盯着尉嘉树一阵猛看。
“……你看我做什么？”
“我答应过姑姑，若在江湖上遇到你，就替她多看两眼。”
对面尉嘉树的筷子停了停。
舒筱年单手托腮，拾起一只筷子，轻叩碗边：“可惜你总是黑纱遮面，我也看不见。”
——“尉嘉树，不如你摘了斗笠，让我仔细的瞧一瞧，可好？”
尉嘉树抬眼，看着对面女子的明丽容颜，轻轻一笑：“你很好奇我的容貌？”
舒筱年拼命点头。
“不能白看，得拿东西来换。”
舒筱年再度郁结。
哼，小气巴拉的，看我不掀翻你的斗笠！
正在盘算，楼下忽然传来男子的高呼：“舒筱年，我总算找到你了！”
回身去看，竟然又是阴魂不散的陆白岚，再一转头，对面的尉嘉树已然不见。
一桌的吃食，最终进了陆白岚的肚子。
舒筱年饮酒，问道：“你怎么找着我的？”
陆白岚狼吞虎咽：“洛昔说你八成会沿着尉夫人当年的踪迹走，我就推测你会来汴州。这兔肉味道真不错。”
“洛昔人呢？”
“被我半路扔不见了。”
舒筱年皱眉。
陆白岚打了个饱嗝，笑的意味深长：“之前在祈天城，我察觉洛昔对你有意。后来你遇到尉嘉树，又似乎对他颇为上心。做人莫贪心，洛昔和尉嘉树，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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